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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鸡同鸭讲的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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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洒的水还在流，雾气蒸腾，让浴室镜面一片模糊。
李飞和青罡隔着一步的距离对峙着，浑身湿透，像两只刚在泥潭里打完架的野狗。不同的是，一只眼神里是警惕和未散的凶悍，另一只则是充满了茫然。
“把水关了。”李飞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打斗后的微喘，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指了指还在喷洒的花洒。
青罡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头微蹙，没有动。
他并不明白那个装置为何物，更不知道怎么“关”。
李飞看他不动，眼神里的怀疑又升起来几分。他啧了一声，自己上前，带着戒备侧着身，伸手“啪”一声拧紧了开关。
水流戛然而止。
突然安静，只剩下两人粗重未平的呼吸声和头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地砖上的细微声响。
“现在，”李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盯着青罡，“说说吧，空桑国？青族？青罡？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里面的探究和不信几乎要溢出来。
青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江倒海。眼前境地太过诡异，此人言行虽粗鲁，但似乎……并无立刻取他性命之意？
“我方才在沐浴，”青罡开口，声音沉稳，试图理清脉络，“忽感天地倒悬，再睁眼，便已在此地。至于你所言‘如何进来’……青某亦不知晓。”他目光扫过四周，“此地风格迥异，器物奇特，绝非我空桑之境。阁下……李飞？你声称身为官府公差，此地可是官府辖所？”
他的问题很直接。
“官府？你说公安局？这不是局里，这是我家。”李飞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洗手台上，上下打量着青罡，“你说你正在洗澡，然后就掉我这儿了？这么巧？我他妈也要洗澡！”
这巧合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青罡自动过滤了李飞的粗话，捕捉到关键信息：“你家？”他再次环顾这个“家”，洁白的墙壁，光滑的地面，明亮的灯光，还有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装置（比如马桶，他暂时还没注意到其用途）。
这比他见过的任何贵族府邸内部都要整洁、怪异。
“不然呢？”李飞没好气，“你以为这是你们那什么空桑国的客栈？”
青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一个平民（他暂时将李飞归为此类）的居所竟能如此……他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
“阁下既为公差，可否告知，如今是何年月？此地隶属何国何郡？”青罡换了个问题，这是他目前最需要搞清楚的。
“年月？”李飞挑眉，心里那种荒诞感又涌了上来。他扯了扯嘴角，报出一个日期，“2025年，这里是华夏，东山市。听明白了吗？”
青罡的眼神彻底茫然了。他从未听过“华夏”之名，更遑论“东山”，也不晓得2025年是何年月。
他看着李飞，对方的表情不像作伪。难道……此地已非他所知的世界？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青罡脑海——他已不在人间？此处是幽冥？
可眼前这人分明是血肉之躯，刚才的搏斗触感也无比真实。
李飞看着青罡脸上变幻的神色，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惊疑？
那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心里那杆天平，开始微微倾斜向那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你……”李飞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试探性地问，“你说你来自空桑国？那是个什么地方？皇帝是谁？有什么特别的？”
青罡正色道：“空桑乃云荒大陆之主宰，帝君居白塔之上，统御六部。我青族，世代执掌军权，护卫王朝。”他提及家族时，带着自然而然的骄傲。
云荒？白塔？六部？
李飞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自己有限的历史和地理知识，确定这绝对不属于他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或地区。
就算是编，也编得太像模像样了，尤其是眼前这人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古代军人的气质。
“行，就算你来自什么空桑。”李飞决定暂时不在这问题上纠缠，他指了指青罡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你先把这身湿衣服脱了，穿着不难受吗？我去给你找件干的。”
一直紧绷着神经打架不觉得，现在停下来，穿着湿透的衣裤贴在身上，确实又冷又粘，极其不适。
李飞自己也很不舒服。
青罡闻言，却再次露出戒备之色：“不必！”
让他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宽衣解带？成何体统！
李飞被他这反应气笑了：“怎么着？还怕我看啊？两个大老爷们儿你害什么臊？刚才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矜持？”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嘲讽，“还是你这身戏服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此乃我青族军服，并非戏服！”青罡怒道，感觉受到了侮辱。
“我管你什么服！”李飞没了耐心，转身就往浴室外面走，“你爱脱不脱，感冒了别怪我。我去换衣服，你就在这儿待着，别乱动我东西！”
说完，他也不管青罡反应，径直走出浴室，还顺手把门虚掩上了——他没敢关死，留了条缝，方便监听里面的动静。
青罡看着李飞离开，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独自站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茫然四顾。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里面映出的、浑身湿透、头发凌乱的自己，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他。
这里究竟是何处？
李飞此人，是敌是友？
他该如何回去？
无数问题涌上心头，却没有一个答案。
浴室门外，李飞的动作很快。他三下五除二脱掉湿裤子，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T恤和休闲短裤。整个过程，他的耳朵一直竖着，留意着浴室里的动静。
里面很安静，只有偶尔极轻微的、衣服摩擦的声音。
李飞走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冷静了不少。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还在发麻的手臂，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个古代人？
穿越？
这他妈比缉毒现场火拼还刺激。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但青罡的出现方式、言行举止、那身质料上乘绝非道具的“军服”，还有他那手凌厉实用的古武术……所有这些，都在挑战着他的认知底线。
如果……万一……是真的呢？
李飞不是没看过网络小说，但他从来都当那是消遣。
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疑似从古代穿越来的大将军（他自己说的）就在他家浴室里。
这事怎么处理？
报告局里？
说他家浴室掉下来个古代将军？
蔡永强估计会以为他压力太大疯了，直接给他批假让他去看心理医生。
而且，这人身份不明，万一真有什么特殊背景……
李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他放下水瓶，决定再去会会那个青罡。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浴室里。
李飞重新走到浴室门口，推开虚掩的门。
青罡还站在原地，姿势几乎没变，只是眼神更加深沉，像是在极力思考对策。他看到李飞进来，立刻又恢复了戒备的姿态。
“想好了没？脱不脱？”李飞靠在门框上，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直接，“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不然你真要生病。我没骗你，这里……跟你那儿不一样，生病了很麻烦。”
或许是李飞语气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算是“好意”的成分，又或许是青罡自己也确实无法忍受这身湿衣，他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僵硬：“……有劳。”
李飞挑眉，没想到这硬骨头这么快就服软了（虽然只是换衣服这点小事）。他转身去卧室，翻箱倒柜，找出一套他没怎么穿过的、码数偏小的纯棉运动服和一条新内裤。
回到浴室，他把衣服递过去：“喏，换上这个。裤子有抽绳，自己系好。”
青罡看着那套灰色的、材质柔软却样式古怪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你换吧，我出去。”李飞这次倒是很干脆，带上门出去了。他还不至于没品到盯着一个男人换衣服，哪怕对方是个来历不明的“古人”。
站在门外，李飞能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偶尔还夹杂着一声似乎是因为不会摆弄拉链或抽绳而发出的、极轻微的、带着困惑的吸气声。
李飞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里面那位大将军手忙脚乱穿现代衣服的画面，嘴角差点没忍住勾起来。
这场景，比他看过的任何喜剧都荒诞。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停了。
“换好了吗？”李飞扬声问。
里面沉默了一下，才传来青罡有些别扭的声音：“……好了。”
李飞推门进去。
看到青罡的一瞬间，他愣了下，随即有点想笑，但又强行憋住了。
只见青罡穿着那套灰色的运动服，上衣倒是勉强合身，只是穿得有些歪扭，拉链也没完全拉好，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膛。裤子也穿上了，但抽绳系得乱七八糟，裤腿倒是显得有些短，露出一截脚踝。
最违和的是，他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还披散着，配上这身现代运动服和那张刚毅俊朗却带着窘迫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滑稽，像哪个古装剧演员下了戏没卸妆就穿了便装跑出来。
青罡显然也极不自在，这身衣服布料柔软，却毫无挺括感，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让他感觉如同赤身裸体般没有安全感。
他别扭地动了动肩膀，眉头紧锁。
“……还行。”李飞评价了一句，走过去，指了指他腰间的抽绳，“这个，是这么系的。”他随手示范了一下，打了个结。
青罡看着他的动作，学得很快，自己动手把另一边也系好了，虽然依旧有些松垮。
“头发……”李飞看着他滴水的长发，皱了皱眉，“你得弄干，不然容易头疼。”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毛巾，扔给青罡，“用这个擦。”
青罡接过毛巾，触手柔软，比他平时用的布巾要好得多。
他依言开始擦拭头发，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李飞靠在一边看着他，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总不能一直让这人待在浴室或者客厅里。
而且……他得弄清楚更多事情。
等青罡把头发擦得半干，不再滴水了，李飞才开口：“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出去说话。”
他率先走出浴室，青罡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既然暂时无法离开，那他就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李飞是目前唯一的来源。
来到客厅，青罡再次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宽敞的空间，柔软的巨型“坐具”（沙发），巨大的、黑色的、薄如纸的“镜子”（电视屏幕），还有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发光装置（灯具、路由器指示灯）……
一切都光怪陆离，超出了他的想象边界。
李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坐。”
青罡谨慎地走过去，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先用手按了按那柔软的垫子，确认其稳固，才略带僵硬地坐了下来。坐下的瞬间，沙发的柔软包裹感让他微微一惊，身体瞬间绷直，如同坐在针毡上。
李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种荒谬感又来了。他拿起遥控器，随手按开了电视。
“近日，我市警方缉毒大队加大排查力度，对重点区域进行……”
电视里突然传出的声音和画面让青罡猛地一震，几乎是瞬间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摆出了防御姿态，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个发出声音和显现出人像的“黑色镜子”！
“何物？！”他低喝一声，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李飞被他这过激反应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有点无语地按了静音。
“这是电视，相当于……嗯……你们那儿的说书先生或者皮影戏？懂吗？不是活的，伤不了你。”
青罡惊疑不定地看着屏幕上静止的画面，又看看李飞，似乎无法理解为何“镜子”里会有人说话动作。
他缓缓坐回沙发，但身体依旧紧绷，目光不时警惕地扫过电视。
李飞叹了口气，感觉心累。
这沟通成本也太高了。
“听着，青罡。”李飞决定把话摊开说，“我不管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怎么来的。现在的事实是，你在我家，在一个你完全不了解的地方。而我，是个警察，我的工作是抓毒贩，维护治安。你，目前身份不明。”
他顿了顿，看着青罡：“在我搞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及怎么把你送回去之前，你得暂时待在我这儿。但是，有几条规矩你得守。”
青罡迎上他的目光：“请讲。”
“第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个房子。”
“第二，不准动这里的任何你不认识的东西，有任何问题，先问我。”
“第三，如果……我是说如果，有别人，比如我的同事或者其他人来，你得听我的安排，不能暴露你的……来历。就说你是我远房表亲，来投奔我的，叫……青刚，刚强的刚。记住了吗？”
青罡沉默着，快速消化着李飞的话。他明白，这是目前对他而言最有利的安排。虽然受制于人，但至少有了暂时的安身之所和获取信息的渠道。
“……可以。”他沉声应道。
“很好。”李飞稍微松了口气，他就怕这是个一根筋不通情理的。“那你先自己待会儿，我……我去弄点吃的。”
折腾这么半天，他早就饿了。而且，他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顺便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起身走向厨房，打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各种速食食品和饮料。他拿出两盒自热米饭，开始笨手笨脚地操作起来——他一个人住，很少开火，基本靠外卖和这些速食品度日。
青罡独自坐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李飞鼓捣那些他看不懂的“器物”发出的声响，视线再次缓缓扫过这个奇异的空间。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侧，那里原本应该佩着他的剑。如今空空如也。
在这个完全陌生、危机四伏（在他看来）的世界里，他手无寸铁，前途未卜。
一种强烈的、久违了的无力感，填满了心头。
他看着厨房里李飞忙碌，或者说，笨拙的背影，眼神复杂。
这个名叫李飞的年轻公差，行事鲁莽，言语粗俗，却似乎……并非奸恶之徒。
他，能信任他吗？
而厨房里的李飞，一边撕着自热包的包装，一边也在心里嘀咕：
这个叫青罡的家伙，看起来正直刚毅，不像是在撒谎，身手又好得离谱……留下他，到底是福是祸？
窗外，东山的夜色更深了。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这个夜晚，对两个人来说，都注定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