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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二次心理咨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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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服务中心三楼，纪寓安第二次走进贺咨询师的房间。今天没有边峣也没有那个叫汤睦的助理，只有四个保镖，寸步不离地把他护送到门口。
“你今天看起来精神很好。”咨询师还是坐在之前的位置，微笑着跟纪寓安打招呼。
“有吗？”纪寓安并不这么觉得，他的记忆毫无进展，而边峣似乎马上就能拿到姐姐的遗产。
“我想可能是你的服装跟之前不太一样，搭配得很时髦，看起来很有活力。”
衣服应该是边峣挑的，纪寓安不是很在乎，有得穿就行。想到上次的咨询，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没想哭的，今天再见你，好像有点尴尬。”
“这没什么，眼泪是常见的情绪表达方式，人在害怕、伤心、快乐的时候，都会掉眼泪。上次你是谈到姐姐时哭了，可以跟我说说当时你的感受吗？”这是上次咨询遗留的课题，经历了一周的时间平复，咨询师觉得纪寓安应该也思考了很多。
“我当时……”纪寓安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我好像控制不了，可能是你太温柔了。”
这回答在意料之外。贺咨询师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人在咨询中带着戒备和敌意，也有些人把咨询师当作倾诉对象，一个劲地倾倒心中的黑暗和悲苦。而直言她“温柔”的，纪寓安好像是第一个。
她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能对纪寓安做的，不过是职业范围内的基本。她安慰纪寓安，也只是因为纪寓安在她面前哭了，换做其他任何人，也都会这么做。仅仅如此，纪寓安却说“你太温柔”。
而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需要这份温柔。
“这是一个过分缺爱的人。”贺咨询师在心中判断，又觉得这样不够专业，于是对这一判断打了个问号。
纪寓安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他只想知道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他求助似的看向咨询师：“我还是记不起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快点想起来？”
“我明白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你。我可以问下，目前记忆的缺失给你带来了哪边不便吗？你迫切想要恢复记忆又是怎样的原因呢？”
纪寓安觉得咨询师此刻的共情很虚假，她完全没办法理解一个失忆的人的感受。他有些生气，带着赌气的感觉，语速快了许多：“比如我知道自己念的大学，知道自己读的专业，但我就是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缺课退学。我觉得我应该挺喜欢这个专业的，很多课题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怎么会退学呢？你知道这种感觉吗？我好像失去了很多，但我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咨询师看着他，表情温和地点点头，示意纪寓安继续说下去。
“我当然着急，没有那些记忆的我就不是完整的我。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忘记的，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而且那个人也很奇怪，明明一开始很急，现在又好像不急了，就知道一天天关着我，不给我买手机，现在连零食也没有了……”
这段话的逻辑混乱，从记忆一路讲到了零食，但咨询师很快抓住话语里的关键：“那个人是谁？”
“哦，就是……就是给我买衣服的人。”纪寓安不想透露边峣的名字，怕咨询师会跟他告自己的状。又突然担心起自己的隐私：“我们的谈话，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吧？”
“你可以放心，保护访客的隐私是我们工作的首要原则。”咨询师猜到纪寓安说的人就是初次咨询时来过的边峣，但为了谈话能够顺利进行，她佯装不知，继续问：“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纪寓安摇头，想到边峣之前恐吓自己的话，又说：“他可能把我当狗养。”
纪寓安说这话时一脸纯良，纵使咨询师身经百战，也差点没绷住。她整理思路，继续谈话：“你说这个人关着你，但他会允许你跟我见面，也给你买好看的衣服。我需要明确下，你在他那里的生活状况如何，是否有遭受虐待的情况？”
如果确实存在虐待行为，那她就需要视情况向ABOIB报告。
“他把我关在酒店里，这算虐待吗？他还总是恐吓我，骂我是‘野狗’。”
来访者的话当然不全是真实。关酒店或者骂“野狗”，可能是单纯的虐待也可能是伴侣间的情趣。咨询师有必要从中抽丝剥茧，找出最接近事实的描述。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纪寓安，而是问：“你对他这个人是什么感受呢？”
“我觉得他很坏。”
“是哪种程度的坏？因为不给你买手机和零食，所以觉得他坏吗？”审慎地确认是非常必要的。在和纪寓安的沟通中，贺咨询师察觉到纪寓安有时的表达会比较模糊，她觉得这可能跟他之前的经历有关。
纪寓安思索得非常认真：“比这个程度高，但离大坏蛋还有一点距离。”
“那你会因为他这种‘坏’，想要离开他吗？”
“当然，我本来就是自由的！”纪寓安几乎脱口而出。
纪寓安谈及边峣时没有明显的创伤反应，咨询师暂时放下心来。然而他们之间又不像是正常的恋人关系，问题依旧存在，她需要帮纪寓安厘清和边峣的关系，以便更全面地了解纪寓安的状况。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咨询师肯定他，又说：“我可以看出来，你对那个人的评价不好，但也不算差。或许你们可以找个机会聊聊，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你可以表达你的诉求，让他给你更多的自由。”
纪寓安嘴里短促地“哼”了一声，右手插进裤袋说：“他才不会听我呢。而且，要是运气好的话，我以后也不用再跟他聊了。”
“‘运气好’是指？”
这时，纪寓安看了眼墙上的钟，提醒道：“时间已经到了。”
“嗯，没错。那我们下次再聊吧。”被冷不丁地提醒时间，咨询师明白纪寓安今天已经不想再多聊，于是起身送他。
门口的保镖等得有些无聊，看到门开了才慢慢走过来。纪寓安对他们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迈出一步又转回身，笑着跟咨询师说了句“拜拜”。
直到40分钟后，保镖神色慌乱地提出要查咨询中心的监控，叫汤睦的助理匆忙赶到，贺咨询师才明白纪寓安最后那个笑的意思。
那是他即将获得自由前的，胜利的微笑。
纪寓安的笑尬在脸上，他两腿颤巍着跨在铁门的两边，进退维谷。他有些懊悔今天因为边峣和汤睦不在，就冲动提前了计划。
第一次去咨询中心时，他就注意到了正对着三楼洗手间的那处平台，高度可以接受，底下还有几个大垃圾桶垫着。那时纪寓安就想，如果日后继续过来咨询，那他有的是机会摸清这条逃跑线路。
而事实证明，纪寓安选择在今天逃跑，还是欠考虑了。眼下边峣带着几名安保候在门下，纪寓安却猴子似的挂在门上，简直欲哭无泪。
“上次我让Tom撤了老宅的安保和巡逻，你倒是都听进去了。跑都跑了，怎么不干脆跑远点。千辛万苦绕回来，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了？”边峣两手交叉在身前，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也不看上头颤颤巍巍的纪寓安，兀自讥讽道。
“我……那个，就是，就是出来散散心……”
“哦，散心啊，散到别人家大门上是吧。”边峣温声软语，阴阳怪气。
纪寓安最怕边峣这副样子，情势所逼，果断服软：“那个，我错了。哥哥，我就是觉得太闷了，你原谅我吧，我以后会乖……”
边峣听到他用那种甜腻的声音叫哥哥，觉得恶心。他不耐烦地打断纪寓安：“别装了。你怎么过来的？打车？哪来的钱？”
“我……”纪寓安支吾着不敢说，他不确定边峣听了会不会更生气。
边峣抬手叩了两下门，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指示边上的安保：“把他弄下来。”
“好好好，我说！”纪寓安身子抖，声音更抖，可怜兮兮地坦白：“是我偷的。有个保镖大哥喜欢用现金，我趁他不注意，偷、偷拿了几张。”
“偷钱，爬楼，还能把到这的路记得清清楚楚。我好像太小看你了，是吧？”边峣没管纪寓安的处境，直接把电动门打开。
两扇门朝外缓缓展开，纪寓安凄惨地挂在右边半扇，手脚并用勾在上面。但因为紧张过度，再加上今天的运动显然超过他虚弱身体的极限，他脚尖虚软地一错，整个人就朝地面栽去。所幸裤腿被铁门上的尖刺勾住，做了个缓冲，裤脚“嘶啦”一声划开，纪寓安才踉跄着摔到地上。
边峣以为他摔了就安分了，想不到纪寓安迅疾起身，不要命似的飞奔起来。两个安保都惊了，大概没想到区区一个Omega能跑真快，赶忙拔腿就追。好在没追几步，那个瘦弱青年就自己平地摔了一跤，伏在地上被他们抓住了。
“小土狗，新衣服都被你穿坏了。”边峣缓步走向纪寓安。
纪寓安被两个安保扣在地上，他痛苦地仰着脖颈，却只能看到边峣锃亮的皮鞋和平整的裤腿。他觉得委屈极了，眼珠子死命朝上瞪，看向边峣的表情像是在骂人，但嘴里没有发出任何音节。
“你来这到底想干什么？”边峣蹲下身，抓着纪寓安的头发，逼他跟自己对视。
只见纪寓安嘴唇抖了抖，瞪边峣的眼神一晃，眼尾迅速漫起绯红，带上了委屈的湿意。
边峣心道不妙，没来得及反应，面前这人就泪珠滚滚，带上了哭腔：“我只是想来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两个安保为难地对视一眼，又看向边峣。大概受纪寓安这副可怜模样的蒙蔽，两人抓纪寓安的手都放松了许多。
边峣才不上纪寓安的当，无情地松开他，很嫌弃地拍拍手，对安保说：“把他铐上。”
安保面色惊恐，看边峣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法外狂徒，解释说：“边先生，手铐是警察才有的。”
“行吧。”边峣嘴角勾起，似乎是笑了。
他没管纪寓安的眼泪，从自己设计繁复的衣服上取下一根系带，把纪寓安两手抓在身后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