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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线引幽冥（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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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古镇沉睡。只有风声穿过狭窄的巷弄，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沈墨染靠着顾铮的手臂，几乎是拖拽着前行。每走一步，胸口都像被钝器重击，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清醒。
顾铮半扶半抱着他，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暗夜中的猎豹。他避开主干道，专挑最阴暗、最偏僻的角落穿行。对古镇地形的熟悉，让他总能找到最佳的潜行路线。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沈墨染的老宅轮廓在望，黑黢黢地矗立在巷子深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果然，在距离老宅几十米外的几个巷口，都有模糊的人影在暗处晃动，如同鬼魅。闫家的人，已经布下了监视网。
顾铮拉着沈墨染缩进一个废弃门楼的阴影里，压低声音：“正面进不去。走后院墙。”
老宅的后院墙更高，且紧邻着另一户无人居住的荒废院落。顾铮观察片刻，确定墙头没有布置警报装置，便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踩上去，我托你翻过去。”
沈墨染没有犹豫，他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借着顾铮的托举，费力地攀上墙头。粗糙的砖石摩擦着他虚软的手臂，一阵眩晕袭来，他几乎栽下去。顾铮在下面稳稳托住他的脚踝，低喝：“稳住！”
沈墨染伏在墙头，缓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翻过墙头，落入后院松软的泥土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几乎同时，顾铮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敏捷地蹬墙而上，单手一撑，利落地翻了过来，落地无声。
后院比前院更显荒凉，那棵被雷击过的老桃树歪斜地立在角落，枝干焦黑，在夜色中形如鬼爪。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
“就是那棵树。”沈墨染指向桃树，声音微弱。
顾铮点头，搀着他快步走到树下。树干有一道巨大的裂口，露出内部焦黑的心材。顾铮拔出匕首，小心地刮取裂口深处颜色最深、质地最坚硬的部分，刮下的木屑带着一股奇异的焦香。他用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仔细包好，塞进贴身口袋。
“快走。”任务完成，顾铮立刻拉起沈墨染，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前院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犬吠，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呼喝！
“被发现了！”顾铮脸色一沉。一定是他们翻墙的动静，或者刮取桃木芯的气味，引起了前院监视者的警觉。
“从这边走！”沈墨染急声道，指向后院一扇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小侧门。那扇门通往一条更窄的死胡同，但胡同尽头有一处年久失修的矮墙，可以通到外面的河道。
顾铮毫不犹豫，一脚踹开锈死的门栓，拉着沈墨染冲了进去。死胡同里堆满杂物，腐臭难闻。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扫进了后院！
两人冲到胡同尽头，矮墙就在眼前。顾铮率先翻身而过，然后回身抓住沈墨染的手，用力将他拉了上来。沈墨染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摔在墙外的河岸上，呛咳不止。
墙内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声，有人试图翻墙。顾铮眼神一冷，迅速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烟雾弹，拉开拉环，扔进胡同。“走！”
浓密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追兵的视线，也引起了剧烈的咳嗽。顾铮趁机拉起沈墨染，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冰冷的河水溅湿了裤脚。
身后的喧嚣被烟雾和河道转弯暂时阻隔。但两人都知道，追兵绝不会轻易放弃。必须尽快回到那个祠堂阁楼。
沈墨染的体力彻底透支，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眼前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就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顾铮猛地将他拉进河边一个废弃的乌篷船底下。船体腐朽，散发着鱼腥和霉味。
“嘘——”顾铮捂住他的嘴，两人紧贴着潮湿的船板。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光从河岸上方跑过，叫骂声渐渐远去。追兵沿着河岸追错了方向。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顾铮才松开手。沈墨染瘫软在船底，剧烈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全身。
顾铮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他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安全后，才低声道：“不能回祠堂了，那里可能也不安全。得换个地方。”
他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沈墨染爬出船底，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与祠堂相反、更靠近镇外的一片废弃桑树林蹒跚走去。
桑树林深处，有一个看林人遗弃的破旧窝棚。顾铮将沈墨染安置在窝棚里唯一一堆干燥的稻草上，用身体挡住漏风的门口。
夜，深得不见底。窝棚外，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桑叶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语。窝棚内，沈墨染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烫得吓人。高烧和严重的内伤反噬，终于将他击垮了。
顾铮摸出最后一瓶水，小心地喂了他几口，又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黑暗中，他看不清沈墨染的脸，只能感受到手下皮肤不正常的灼热和细微的颤抖。
他拿出那个油纸包，里面的桃木芯粉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又摸了摸怀里那枚温润的铜钱和用荷叶小心包裹的露水瓶。材料快齐了。只差五色祭土，和……一个绝对安全的布阵之地。
而身边这个人，却已濒临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