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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餐厅僻静卡座,满桌湘菜,一捧盛放的玫瑰花,两个英俊男人相对而坐。
戚铭讪笑着,两手有些局促地搭在膝盖上,不时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对面人表情。
事情跟戚铭预想的……有点儿不太一样。
按戚铭所想,他一出现,瞿岳立马欣喜若狂,二话不说就扑过来将他抱住一顿猛亲,尤其是他颈间戴着那两枚戒指项链,瞿岳肯定看到了,所以,就算瞿岳今天不好意思提,想必等个两三天就又开始跟他求婚什么的。
戚铭都想好了,这一次,只要瞿岳开口,他半推半就几句,也就佯作勉强地同意了。嗯……结婚呢,下个月初——哦不,这月底他就有空,他们也去美国结,地儿熟,下本儿快。婚礼就不办了,一家四口订个酒楼吃顿饭算了,他和瞿岳都是没父没母的孤儿,想找个可靠的长辈当主婚人都费劲,若强行走完那一套流程,只是给二人徒增悲伤罢了,没必要。
不过呢,戚铭想,他们倒是可以学着老二和湛程小两口,他也打算带着瞿岳去马尔代夫度蜜月。俩人泡泡温泉啊,潜个水啊,坐个游轮啊,冲个浪啊……等夜晚降临,繁星满天,他也给瞿岳放个烟花什么的。
瞿岳过完年还要回学校念书,这新婚燕尔的,哪能分开?上次老二结婚,他给那小子批了一整年的婚假,这回轮到他了,老二敢找借口偷懒,他就削死他!
昨天他还在看墨尔本大学附近街区的楼盘,挑了几个风景不错的小别墅,回头拿给瞿岳看,瞿岳喜欢哪个,他们就买哪个。
嗯……戚铭打算陪瞿岳去澳洲读书,顺便自己也再考个一年制硕士学位消遣消遣,等到暑假,他要领着他的小丈夫去坦桑尼亚坐热气球、看看非洲草原动物大迁徙,时间充裕的话,再去三亚度个假,然后,这辈子再不分开了。
没有。
瞿岳既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扑过来亲他。
瞿岳只是站在原地哭,两手无措地捏着衣角,满眼委屈难过地望着他,如同无言的诉说。等泪流尽了,这小子一声不吭地转身走进餐厅吃饭,没跟他打招呼,也没接他主动递过去的玫瑰花。
戚铭尴尬得都想把机场中央空调拆下来顶在脑门上把自己给当场火化算了。
顺便打个电话再把何湛程给训一顿!
昨天是谁跟他打包票,说,只要他穿这一身儿,瞿岳指定能给他好脸色呢?!
这不理他是几个意思?
按瞿岳脾性,如果还生他气的话,那指定要扯嗓门要骂他啊!
思君心切,戚铭还是硬着脸皮跟进餐厅了。
正巧赶上服务员上菜,端上一道鲜香热辣的剁椒鱼头和一碗米饭,那油花噼里啪啦的,在汤锅里到处乱溅,戚铭本想凑过去挨着瞿岳坐一起,服务员忙喊一句“先生,小心!”,将那道大菜小心翼翼地放桌子中央,戚铭莫名就被隔在瞿岳对面了。
然后就这么持续干坐了十分钟。
瞿岳一味埋头扒拉饭,不讲话,也不看他,终于,由于狼吞虎咽得太快,瞿岳不小心将几滴油渍溅到脸上了,戚铭连忙起身扯纸给他擦脸,瞿岳抢先一步抽纸盒,低埋着头,自己擦干净了。
戚铭心疼又无奈:“还生我气呢?”
瞿岳继续埋头吃菜:“没生气。”
戚铭没好气道:“行了,你闹起脾气来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
瞿岳敷衍道:“那就生气。”
戚铭一噎,见对方态度冷淡,很识趣地换了个话题:“这一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功课难吗?饮食生活上还习惯吗?有人欺负你吗?交到新朋友了没?见到你喜欢的浣熊和袋鼠了吗?”
瞿岳回答得随意:“挺好的,交了很多新朋友。”想了想,忽然一笑,紧跟着补充一句:“我还和一个帅哥同居了,嗯,每天晚上睡一起的那种同居。”
戚铭似笑非笑,深眸如炬:“瞿岳,你知道自己有个习惯么?”
瞿岳挑眉:“什么?”
戚铭笑意渐凉:“你每次打鬼主意的时候,眼珠都会转悠两圈儿。”
瞿岳:“……”
戚铭沉眉道:“以后不准再开这种玩笑。”
瞿岳嗤一声:“怎么,上岁数了,心脏受不住了?”
戚铭不以为忤,反而眼神柔和地望着他:“小宝,你说这种气话,我只当你还是单身。”
这一声呼唤的情真意切,瞿岳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低头抹了几下眼泪:“那、那跟你也没关系。”
戚铭起身走近,挨着瞿岳坐下,挺熟练的将人揽进怀里:“都是我不好,我道歉,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瞿岳哭得稀里哗啦:“回什么家,动不动就把我赶出来,我才不要住你家!”
戚铭笑了声:“那我们回你家,怎么样?”
瞿岳哭得更急:“我没有家,我把房子卖了,都赖你!你这个又吃又拿的老流氓!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坏、更讨厌的人了!”
戚铭笑得不行,任人在怀里挣扎闹腾,无奈叹道:“我是说,我把我们住的那套房子过户给你,不就成你家了吗?”
瞿岳没吭声了。
毕竟过了七八年,瞿岳再不像从前那样痴傻单纯,更不会因为对方一句宠溺之言就欣喜若狂。漫长的沉默,漫长的权衡利弊过后,他缓缓抬头,认真望着戚铭:“你把合同给我销了。”
戚铭心里一凉,皱眉道:“你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撇清关系了?”
“不——”
瞿岳视线落到戚铭颈间的项链,凝视良久,然后缓缓低下头,从裤兜里摸出两枚同款戒指,认真仔细地戴回到手指上。
“钱是我的;房子也是我的;你,更得是我的。”
——
情人节这天,没婚礼,甚至没求婚,两人戒指一戴,结婚证一领,四人座的家宴席上,戚铭和瞿岳嘴角含笑,手牵着手坐在桌前,彼此间涌动着一种微妙不可言说的暧昧氛围,看得对面戚时和何湛程啧啧啧啧啧啧声不停。
“行了,”戚铭没好气道,“你俩属老鼠的么,啧起来没完没了了。”
“铭哥,”何湛程站起身,半弯腰敬送上一份礼金,笑道,“恭喜恭喜,得偿所愿。”
“这事你有功,”戚铭笑了声,眼神示意道,“不过你这红包该给瞿岳,现在家里他管钱。”
戚时一听这话,忍不住挑眉“诶”一声,提屁股就要站起来抗议,冷不丁又被何湛程大力摁回椅子上。
何湛程便忙转向瞿岳,大喊:“哥——!夫——!好——!哥夫这次骗你回国是我不对但是看在你俩终于百年和好永结同心的份上你就给我功过相抵了吧!”
瞿岳也客气起身接过,笑道:“谢谢,这阵子麻烦你了。”
何湛程“嗐”一声,潇洒挥挥手:“小事儿!小事儿!”
瞿岳立即就注意到,何湛程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硕大蓝宝石戒指。
这硕大到离谱的、浑身散发着蔚蓝清透光泽的、长得跟剧组道具似的蓝宝石,就这么戴在何湛程大少爷的指间,且还是婚戒的位置,显然不是寻常水货,但……
但这得多少钱啊?!
饭间,瞿岳偷偷找戚铭八卦,问起这戒指价值,戚铭眉梢一挑,问他一句“怎么,你看上了?今晚上给我多做几次,明天我给你多买几颗,怎么样?”瞿岳没好气打他两下,骂他“老流氓”,让他说正经的!戚铭就大笑起来,慢悠悠地倾身过去,凑在瞿岳耳畔小声,说,湛程这戒指,买他之前在沪上的那套别墅绰绰有余。
瞿岳就“哦”一声,沉默半晌,突然扭脸问:“你想要吗?”
戚铭立即否决:“太张扬了,不适合我。人家湛程多年轻啊,又刚结了婚,走到哪儿都戴着他这只大戒指,成天蹦蹦跳跳的,也不嫌累,我能跟他一样?”
瞿岳皱眉:“我没问你适不适合,我就问你喜不喜欢!”
戚铭懒得戳破他那点卑微的小心思,手指捏住他下巴,闭眼吻了他一下:“别闹,我喜欢你。”
瞿岳耳根发烫,情不自禁地阖上眼,想要回吻过去,饭桌对面突然传来一连声怪叫。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
戚铭:“……”
瞿岳:“……”
只是一件聊过即忘的小事,况且兄弟两家不经常聚会,何湛程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来走动,戚铭没料到瞿岳会这么介意那枚戒指的事。夜里二人激烈交|颈缠绵,瞿岳气喘吁吁地趴在他肩膀自责:“对不起,才给你戴几万块的戒指,不怪你当初不愿嫁我。”
“你傻吗?”戚铭忍不住扇他一巴掌,“老跟人家比干什么?你们有可比性吗?”
“我就是……想给你最好的。”
“你把我撇下了一整年,还好意思说要给我最好的?”
“我……我……”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
“我……我学商科……”瞿岳皱眉喘着气,骑|在他身上,胯|间有节律地涌动着,“学、学好了……回来帮、帮你。”
戚铭心底一软,微微仰起身,抬手替他汗珠:“怎么不早说?”
瞿岳闷闷道:“生你气,不想跟你说话。”
戚铭挑眉:“一辈子都不打算跟我说话?”
瞿岳认真点头:“嗯,你都快气死我了。”
戚铭笑:“那现在还生气吗?”
瞿岳摇摇头:“不生了。”
戚铭笑得温柔:“没关系,生吧。”
瞿岳再次摇摇头:“不生了,真不生了。”
戚铭突然挺起腰,故意撞他两下,调笑道:“生吧,生吧。”
瞿岳这一下可算明白他意思,脸上腾地一红,猛地扑下来将戚铭紧紧抱进怀里,拱头在人颈窝里打滚撒娇:“那你给我多一点儿……老婆,你进得再深一点儿……”
“嗯……”戚铭舒服得闭眼喟叹一声,也禁不住愈发放纵了,拥着怀里人吻个不停,“小宝乖乖的,明天给你买宝石。”
“我不要。”
“嗯?怎么又不喜欢了?”
“我又不是为了宝石才和你结婚的……”
戚铭失笑,急急地喘|息几声,不自禁去亲吻着对方脖颈间的汗珠,轻声呼唤:“瞿岳……瞿岳……”
“嗯……”
“你一定要一辈子都爱我啊……”
——
其实给瞿岳销掉合同后,很长一段时间,戚铭内心都很没安全感。
拴住风筝的绳断了,尽管他心里清楚,不管风筝飞多远,瞿岳心里永远装得是他一个人,但……大概是性格使然,戚铭无论如何都不踏实。
从十七岁双亲早亡那天起,他的天就塌了。他被迫放弃一个优等生那些浪漫的、激进的、高雅的、不切实际的人生追求,从此,他的人生目标就只有一个:
谋生养家。
这一遭经历三十载,不算太久。这一路泥泞坎坷,什么险恶算计,什么魔鬼交易,漫长数年,他整片天都黑色的,精神的崩溃与肉|体的折磨,那些不堪的回忆,哪怕如今他位高权重,也是能说的少,不能说的多,一桩桩、一件件,随着上位者的人事更替,很多事也都如同贴上了封条的旧档案,全都烂在他一个人的心里,一天天、一年年,将他灵魂腐蚀得千疮百孔,令他在无数个黑夜里吓出一身冷汗。他惊恐地睁开眼,满脸肌肉痉挛,周遭烟雾缭绕,霓虹灯晕眩迷幻,他卧室阴森如阎王地狱,他仿佛又一次重坠深渊。
很多时候,戚铭都快要认不清自己。
风风雨雨这些年,生命里人来人往的,从始至终留在他身边的,也就一个亲人罢了。
但瞿岳在身边以后,他就很少做噩梦了。戚铭说不上那种滋味,只是越来越享受着被对方爱着的感觉,每当小家伙信誓旦旦地跟他表白,不要脸一样冲他大喊“我爱你”、“我超爱你”、“我就是喜欢你”,戚铭面上不动声色,整颗心却一点点被净化着。
他想,幸好,幸好。
幸好他坚持了下来,努力活到了这里,老天爷不算太操蛋,终于肯舍得给他一份迟到的幸福。
瞿岳则简单明了许多。
他把戚铭这种婚后焦虑症归结为一句话:
他送的戒指不够大、不够闪、不够贵!不足以验证他一颗真心!
于是,某天早上戚铭一睁眼,发现床头柜摆着俩质地厚重的大金元宝,金黄发灿的,目测大约有两斤,元宝上还堆着两盒妆奁的玛瑙珍珠彩色宝石,还有几条亮晶晶的大钻石项链,堪称迷你版金银岛,差点把他眼给闪瞎。
戚铭眯着眼伸手去摸眼镜,寻思着这大清早的,瞿岳又给他整什么幺蛾子呢?身后人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浣熊抱树一样,一边亲昵地黏在他颈窝,凑在他脸庞亲个不停,一边笑声哼唧着邀功,说,这绝对是百分百的纯金,我知道你喜欢这种的!
某小子的胸肌弹弹的,两粒**又硬得像石头,毫不顾忌地贴在他后背一通乱蹭,真是……戚铭红着脸费劲挣扎出一只胳膊,拿过眼镜戴上观赏,嘴角渐渐止不住翘起,不忘揶揄某人一句:“哼,俗气。”
瞿岳抱着他腻歪,笑眯眯道:“守财奴都有个宝箱,我家领导最起码得有两个才行。”
戚铭不乐意了,扭头瞪他:“你说谁守财奴呢?”
瞿岳二话不说立马道歉:“你当然不是了!你长得跟天仙儿似的,怎么能跟这么俗气的东西沾边呢!我是说我呢!嘿嘿,我是!我是守财奴!我可太是守财奴了!我可喜欢钱了!全天下我第一喜欢你,第二就最喜欢钱了!诶呀,我这不是怕自己乱花嘛,想交给你替我保管,美人儿,你就答应我吧,求你了~~”
戚铭淡淡哼一声,低头捧着金元宝在掌心反复地看,越掂量这重量就越爱不释手,答得勉强:“我只是替你保管啊。”
瞿岳小鸡啄米点头:“嗯嗯嗯!谢谢,谢谢领导替我保管!”
戚铭没忍住笑了:“瞿岳。”
瞿岳扬眉:“嗯?”
戚铭闭上眼,笑道:“你再多亲我几下。”
——
婚后第五年,瞿岳正式接任擎荣集团CEO一职。
前任CEO戚某人有点恼火,但又无计可施,因为他大哥说,你要是不同意,就给我生个孩子出来,戚时试图拿家里养得一狗两猫蒙混过关,装傻充愣地说,这也是有名有姓的孩子,然后在大哥嫌弃的冷眼下缓缓缩回了脖子,举手投降不再发表任何意见。
瞿岳在墨大读本科期间,戚铭来陪过他一年,后来实在放心不下集团,俩人开始长达两年的分居,不过瞿岳回来得勤,隔三差五就跑回家睡一觉,这就导致二人学业工作忙归忙,夫夫生活愣是没耽误半点。
拿到金融系学位后,瞿岳转到家门口的燕京大学读MBA,晋升路线基本和原来的戚时一样。不过瞿岳是公司老人儿了,脾气好,人缘好,上下都能打成一片,酒量虽差,但饭局上比上任CEO能忍,做艺人时期给集团贡献巨额利润,加之戚铭那边铺垫做得到位,他入职要顺利得多。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瞿岳不爱整那些装腔作势的,除非真遇到问题,否则他绝不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大改革。他和戚时一样,一切策略都按戚铭的意思来,但瞿岳比戚时忠诚得多。
兄弟么,血浓于水的,难免平时有争吵,戚时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啃哥族”,二十多岁刚上任时,因为太过年轻嚣张,集团上下一片嘘声,待得手上掌权,戚时拼了命地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不仅酒量大,脾气更是冲得一批,每当心情不好了,戚时就喜欢培养点儿自己的势力跟大哥叫板儿,一门心思想冲进董事会占个席位,非要跟哥哥平起平坐不可。
戚铭将弟弟的一切闹别扭行为视作幼儿把戏,管都懒得管,全由着弟弟一个人折腾去,反正赚了钱大伙儿分,他爱闹,就随他去。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底下人难免心慌,瞿岳刚上任没满一个月,争相跑来给他献殷勤的人没十个也有八个。
就拿裴玉来说,人家顶流早实现了财富自由,眼见着合同快到期,原先一手提拔他的时哥跑没影了,二把交椅的位置换了瞿岳来坐,他想找老领导谈点儿人生理想,暗示一下凭他这资历,接下来是不是也能拿点儿集团股份啥的,溜须拍马的腹稿都打了七八遍,戚时不在,他找谁演讲去?
于是裴玉那阵子通宵夜读考古,努力摸清新上司瞿总裁的喜好。
瞿岳也想留住裴玉,还没等裴玉开口巴结他呢,他就主动发消息请裴玉吃饭。
说起来都是缘分——
这是瞿岳的开场白。想当年他一声不吭凭空消失,独自跑去澳洲留学,国内这边,戚铭每天脸色都很臭,公司里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他俩算是没戏唱了,裴玉听到风声,当天掐准时差,发消息联系瞿岳,问他人在哪儿?怎么没来公司开会?
瞿岳晓得裴玉啥意思,但因为一个人在异乡实在太孤独,基本上没有同龄人和他聊天,裴玉又是他欣赏的前辈,瞿岳就没存什么心眼儿,一个人坐在冬季咖啡馆里,捧着一杯凉透了的热可可,戴着耳机,有些迷茫地望着玻璃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和一个不太相熟的人天南地北地聊到了天黑。
裴玉人也实在,瞿岳像个祥林嫂一样,跟他抱怨了很多没营养的话,他就一直耐心地听着,始终没打断。
比如,瞿岳吐槽在国外吃饭真贵,他自己做饭又很难吃,买了很多昂贵食材也全都糟蹋了,他真的很想念戚铭做的饭,外面的饭再好吃,也没有戚铭做得香,他不懂自己那晚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提分手,他离开了戚铭根本就活不下去啊!
比如,瞿岳请一群小孩儿去游乐场,他们越是欢声笑语,瞿岳就莫名想掉眼泪,瞿岳哭着说,他还没和戚铭去过游乐场呢……
再比如,瞿岳很后悔那一年元宵节去打电竞比赛,他明明答应元宵节陪着戚铭去颐和园逛庙会,戚铭本来就对年龄增长这件事很敏感,每逢生日过后都要消极好久,但瞿岳为了赚钱还是把人丢下了,现在好了,活该又剩下他一个人……
戚铭,戚铭。
瞿岳碎碎念的话语,一百句里面,有一百零一句都是戚铭。
裴玉很快懂了,没忍住笑出了声,隔着遥远的无线,在大洋彼岸宽慰了瞿岳许久。事后,裴玉还特热心肠地给瞿岳寄了五斤老家的香辣牛肉干和十斤风干腊肠,馋得瞿岳不行不行的。虽然瞿岳有段时间因为吃辣牛肉干和腊肠严重上火,不仅流鼻血,还烂了满嘴的口腔溃疡,但心情上过得要比刚搬来这边时好一些。
饭间,瞿岳说话很真诚,一连对裴玉说了很多句“谢谢”,分明酒量差劲,还一个劲儿举杯敬他,搞得裴玉都不好意思拍他马屁了(但这一招对付前任CEO是很好使的)。
裴玉也就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跟瞿岳讲了他的诉求,瞿岳没当场表态,只说,回去跟家里领导商量一下,但二人分手之际,瞿岳又暗示裴玉,让他只管放心。
裴玉是戚时一手提拔起来的,对擎荣集团的忠诚度这方面没的说,瞿岳听到风声,据说裴玉那位金主何冲霆打算在沪上开家影视公司,想把人挖过去,全公司就养裴玉一个艺人,以示那位霆少对爱人的器重与深情。
这声势造得好,谣言在营销号上都传播两三年了,瞿岳私下找何湛程旁敲侧击,何湛程一个搞私募基金的外行人哪了解这些?但何湛程表示,对他们何家来说,创立个影视公司、养几个顶流,那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何冲霆是个典型的音乐发烧友,若真有意从事这一行,后期指定是要把公司搞上市赚票子的,怎么会只养裴玉一个?那定然会在市场上大肆搞兼并,无限扩张规模,也跑娱乐行业分一杯羹。
瞿岳头疼不已,TNND,这群富家子弟非这么多才多艺的干嘛!啥行业都要来插一脚,何冲霆要真做大做强了,他能干得过何家么?
鉴于此,身为裴玉的老东家,瞿岳当然要把这位前辈好好给供起来,人家有什么要求,他都尽量给满足了,这样万一哪天擎荣和何家敌对上了,有裴玉夹在中间,凡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上任不满半年,瞿岳累得心肝儿肺俱疲,心想,难怪前些年戚老二每天那么暴躁呢,一天天的,每早两眼一睁就是几个亿营收的成败,这谁受得了?
但幸好,他想,幸好戚铭陪在他身边。
他那位头脑睿智的爱人,比他杀伐果断,永远省去权衡利弊的功夫,平均每三秒就能做出一个正确决策。可以说,戚铭大脑高速运转一整天所带来的效益,抵得过整个董事会正常运转好几年。
累归累,瞿岳还是会抽空去楼下健身房锻炼,但自从去年闹了一场乌龙,瞿岳每次去公司健身房都会提前默默祈祷,千万别让他再遇上戚老二或者何湛程。
戚时在京城有自己的公司,但偶尔会过来帮戚铭处理点事,何湛程近几年开始顾家了,远程办公居多,从早到晚和戚时黏在一起,再不似刚结婚那会儿,既然抱得美男归,就全身心投入事业,坐飞机满世界飞,搞得戚时又委屈又恼火的。
于是在去年的某一天,瞿岳下班后惯例拎着运动包走进健身房,路过卫生间时,不小心偏脸一瞥,看到戚老二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儿,正背对着门口,满眼含情地搂着一个满头染着蓝白卷毛、穿着超低腰牛仔裤、打扮得潮酷又骚包的小男生在腻歪。
骚包小男生穿着皮夹克,埋头钻进戚时怀里,一边哼唧着笑,不停发着嗲说痒,让戚时别乱摸他,一边又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红色AJ踩在戚时的意大利手工皮鞋上,挑衅似的碾,还故意躲开对方急哄哄的索吻,撩得戚时像头发了情的野兽,愈发急促地把他往墙角里拱,那只戴着婚戒的手也迫不及待地往小男生低腰裤里伸,还挺委屈地嘟囔“最后一次了”、“下次来公司不许再穿成这样”之类的埋怨。
瞿岳当时就震惊在原地,瞪大双眼,吓得一动不敢乱动。
天,这不知道从哪里签来的艺人,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勾搭上了戚老二这个花心大萝卜?!这要是让何三少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酿成无法挽回的余地,瞿岳猛地疾步冲上前,一把大力扯过戚老二的后衣领,将快要得逞的戚老二给硬生生拽去一旁,然后瞿岳操着一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怒声冲俩人呵斥:“这里是公司!是上班工作的地方!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戚时就懵逼了。
何湛程也懵逼了。
瞿岳忽然两眼一眯,发现骚包小男生就是何湛程以后,也懵逼了。
老实说,瞿岳和何湛程接触不多,每次见面,不是商务晚宴就是在家庭聚餐,何湛程在正式场合出席,总是一派西装革履的成功精英范儿,举手投足潇洒自如,颇有世家风范,而在戚铭面前,何湛程又是一副邻家弟弟的乖巧打扮,偶尔戴个耳钉,烫个小卷毛,不至于做太出格,把头发卷烫成一撮蓝又一撮白,也不会穿这种……嗯,两个雪白腰窝都露出来的超低腰牛仔裤。
三人面面相觑,两秒过后,何湛程第一个反应过来,缓缓伸脖子试探问:“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小三儿了?”
瞿岳窘得满脸爆红,恨不得将头低到地缝里去。
“不、不好意思……”
何湛程也有点脸红:“没事,你刚才那一声喊得挺有气势的,看来铭哥把你培养的不错。”
瞿岳有点尴尬地挠着头:“真对不起,主要是,我没见过你穿这样儿……呃,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挺好看的。”
何湛程委婉解释:“我……只有和二哥约会的时候才会穿成这样。”
瞿岳被这话吓一跳,忙附和着:“当然了!当然了!我没别的意思!你这身太像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我还以为你是经纪部刚签的新人呢!”
何湛程这年三十一岁,一听这话登时明媚起来,弯眼冲他一笑:“是吧,我也觉得!”
旁边戚时:“????”
戚时立刻臭着脸走过来,二话不说脱掉西装外套围在何湛程腰间,俯身弯下腰,裹粽子一样,从上到下把何湛程仔仔细细地裹严实了,然后一把将人大力摁怀里。
戚时无语地瞪瞿岳:“我真服了你了!老子可是全京城出了名的深情专一,你哪只眼看到我和‘出轨男’三个字沾边了?!”
瞿岳无奈叹气,忙举手道歉:“我的错,我的错!”
戚时冷呵一声,搂着人离开。
临走出门,他突然又倒退回来几步,低声交代:“这事儿……咳,别跟我哥说。”
瞿岳挥手打发道:“我也要脸。”
戚时不放心,一脸正色地命令道:“你,我限你一秒钟,把刚才所有涉及我家程儿的画面从你脑子里清除出去!”
瞿岳无语:“你放心,我满心满脑子、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想得永远只有你大哥。”
戚时轻哼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真是闹心。
瞿岳在心中叹息。他经常会觉得自己当下锦衣玉食的生活、认识的权贵子弟、甚至是大明星私下的阿臾奉承,这些都是假的。
他是瞿岳啊,一个胸无大志不思进取的普通人,连高中都没上过,他只是一个福利院的孤儿,漫漫多年路,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令他成为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总裁?他登头条、上杂志、身价过百亿,受万众追捧;他搬过砖,拍过戏,年纪轻轻实现阶级跨越,还有幸抱得美人归。他明明是一个胸无点墨的文盲,如今却被外界赞誉是人中龙凤,偶尔一闭上眼,荣华富贵褪散,喧嚣世界回归宁静,这半生蹉跎,真仿佛是离奇一梦。
但他很怕醒来。
他怕这浮华红尘梦外,再遇不到令他一生都充满意义的那个人。
“瞿岳?”
耳畔传来柔声的呼唤,瞿岳从混沌的迷梦里缓缓睁开眼,戚铭俯身凑近过来,将臂间挽的大衣外套披在他身上,问他是不是累了?
瞿岳愣了片刻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健身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饿吗?”戚铭见他迷迷瞪瞪的,忍不住一笑,抬手揉了两把他头发,“秘书说你下午还没吃饭?这怎么受得住,今晚想去外面吃还是我回家做?”
瞿岳迟滞两三秒,突然一把攥住戚铭的手腕。
戚铭一愣。
瞿岳盯着对方手指上婚戒,认真抬头问:“戚铭,我……娶到你了?”
戚铭没好气一笑,抬手敲敲他脑壳:“睡傻了?”
瞿岳思绪渐渐回笼,视线在对方指间婚戒上停留几秒,不禁也笑了声。
“我……太想你了。”
“去你的,我中午刚给你送过饭。”
“那也有一整下午呢!”
“那你怎么没跟我打电话?”
“我怕这电话一打,我下午就没法工作了。”
“我就知道,你又来这一套。”
瞿岳笑了声,起身拎起运动包,和戚铭肩并肩一起往门外走。
“戚铭,我那会儿做了个梦。”
“嗯,好的坏的?”
“嗯……不知道。”
“怎么的?”
“我梦到另一个世界,无论我走到哪儿,身边环境都很吵,住餐馆十二人间的员工宿舍很吵,住大别墅的时候也吵,拍电影的时候吵,在墨尔本读书的时候也吵……总之,没一刻安宁的时候。还有,我遇到的好多人都是假的,我经历的很多事也是假的,我一开始本来是真的,但在那个世界里生活久了,我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假了。”
戚铭沉默半晌,扭头问:“那你……很讨厌那种感觉吗?”
瞿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在梦里一直找你。”
戚铭挑眉:“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宝藏。”
瞿岳牵住他手,笑说:“本能。”
“瞿岳,”戚铭轻叹一声,低头与他十指相扣,缓声道:“这个世界就是真真假假的,但我希望从今往后,你能记住有一件事是百分百纯真的。”
“什么事?”
“我爱你。”
莫名其妙晚了一小时……
OK,番外也完结了,小情侣长长久久,我们下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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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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