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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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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言澈的回归,像是给Eclipse注入了久违的完整灵魂,但同时也给谢轻衡的心上拴了一根看不见的、极其敏感的弦。那根弦,绷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两次险些失去的恐惧,如同烙印,深深烫在他的意识深处,让他几乎患上了一种名为“初言澈安全焦虑”的后遗症。
这种焦虑,并未表现为外露的紧张或过度呵护,而是以一种更细致、更无处不在、甚至带着点“心机”的方式,悄然渗透进两人生活的每一个缝隙。
初言澈很快发现,他的手机不知何时被谢轻衡“动了手脚”。不是监控,而是定位共享,并且是单向的——谢轻衡可以随时在自己手机上看到他的实时位置,而初言澈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有一次,他训练中途去楼下便利店买饮料,刚走出基地大门不到五分钟,谢轻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温和如常,只问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初言澈起初并未在意,直到类似的情况发生了两三次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拿着手机,冲到谢轻衡面前,耳根气得发红:“你监视我?”
谢轻衡正在看比赛录像,闻言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被戳破的窘迫,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他放下耳机,语气平和地解释:“不是监视,是定位共享。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初言澈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眼神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上次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的理由如此充分,语气如此诚恳,眼神如此……让人心软。初言澈那点被侵犯隐私的怒火,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下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能照顾好自己”,可看着谢轻衡眼底那抹清晰的、因他而起的担忧,那些话就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恶狠狠地瞪了谢轻衡一眼,咬牙切齿地低吼:“……下不为例!”
谢轻衡从善如流地点头,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仿佛在说“你说了算”,但眼神里的笃定却分明写着“不可能”。
这仅仅是开始。
初言澈的饮食被严格管控起来。谢轻衡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基地食堂的阿姨成了他的“眼线”,每天变着花样准备适合初言澈养胃的餐食,少油少盐,清淡却营养均衡。每到饭点,谢轻衡总会准时出现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用餐,美其名曰“监督光盘行动”。初言澈若是想偷偷倒掉不喜欢的蔬菜,或者趁着谢轻衡不注意多拿一瓶冰镇饮料,总会被及时“抓获”。
“胃不好,少吃生冷。”
“这个青菜对恢复有好处,吃掉。”
“慢点吃,细嚼慢咽。”
谢轻衡的声音总是温和的,带着哄劝的意味,但行动上却不容丝毫妥协。初言澈抗议过,挣扎过,甚至试图用“绝食”威胁,但谢轻衡总有办法治他——要么是搬出医生和初清屿,要么是用他无法拒绝的“战术讨论”作为交换条件,要么……就直接用那种带着点委屈和担忧的眼神看着他,直到他败下阵来,乖乖拿起筷子。
更让初言澈感到哭笑不得的是,谢轻衡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据说是最新科技的、带有心率血氧监测功能的运动手环,强制要求他除了洗澡外必须时刻佩戴。
“这有什么用?”初言澈看着手腕上那个略显笨重的黑色手环,一脸嫌弃。
“实时监测你的身体数据,”谢轻衡一边帮他调整表带,一边耐心解释,“如果出现异常,比如心率过快或者血氧饱和度下降,我的手机会立刻收到警报。”
初言澈:“……我只是胃不好,不是心脏病!”
“以防万一。”谢轻衡的理由永远冠冕堂皇,他抬起眼,看着初言澈,眼神深邃,“我不想错过任何可能的风险。”
他的担忧如此真切,细致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初言澈看着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阴影,想起自己昏迷时他守在床边的憔悴,心里那点不耐烦最终化作了无声的叹息。他别扭地转动手腕,看着那个手环,嘟囔了一句:“……丑死了。”
却没有再摘下来。
训练方面,谢轻衡的“保护”则更加隐蔽和专业。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初言澈状态不佳时直接指出问题,而是会通过调整训练内容、控制训练时长、增加团队沟通频率等方式,来确保初言澈既能逐步恢复状态,又不会因为过度劳累而引发旧疾。
他会仔细观察初言澈训练时的微表情和身体姿态,一旦发现他露出疲惫或不适的神色,便会不动声色地中断训练,或是提议进行战术讨论,或是干脆拉着他去休息区“放松一下”。
起初,初言澈对这种无微不至的“监管”感到极其不自在,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私人空间和自主权。他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将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谢轻衡这种全方位的介入,让他有种被剥开外壳、无所遁形的窘迫。
但渐渐地,在这种密不透风的“保护网”下,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开始滋生。
他知道,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一个人能第一时间找到他;无论他身体出现任何细微的不适,总有人能立刻察觉并给予照顾;无论训练中遇到多大的瓶颈,总有人会陪在他身边,一起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种被全然接纳、被小心翼翼珍视的感觉,是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的。
他开始不再抗拒那份定位共享,甚至偶尔会故意在基地附近“失踪”一小会儿,然后躲在角落里,看着手机上谢轻衡的名字从“在线”变成“正在输入…”,再接到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焦急的询问电话,心里会升起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隐秘的甜意。
他开始习惯那份严格的饮食管控,甚至会在谢轻衡给他夹他不喜欢的胡萝卜时,一边皱着眉抱怨,一边还是老老实实地吃掉。
他开始适应手腕上那个监测手环的存在,偶尔在训练中因为极限操作而心跳加速时,会下意识地瞟一眼手环,然后对上谢轻衡望过来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目光,耳根微微发热。
训练室里,其他人也渐渐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氛围。Wind曾偷偷跟Kite吐槽:“队长现在看言澈那眼神,跟看自家 fragile 的瓷娃娃似的,生怕磕了碰了。”
Kite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总结:“过度保护,源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
Rock则依旧沉默,只是在某次初言澈因为一个精彩操作而忍不住挥动胳膊,不小心碰到桌角时,看到谢轻衡几乎是瞬间就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在初言澈身上,直到确认他没事才缓缓坐下。Rock默默地转回头,继续自己的训练。
对于队友们的目光和议论,谢轻衡和初言澈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无视。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初言澈洗完澡回到宿舍,发现谢轻衡正坐在他床边,手里拿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
“阿姨今天炖了山药排骨汤,养胃的。”谢轻衡将汤倒进碗里,递给他,语气自然。
初言澈接过碗,小口喝了起来。汤炖得很入味,山药软糯,排骨脱骨,温暖的食物滑入胃中,带来舒适的暖意。
他喝了几口,抬起头,看着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手机的谢轻衡。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轮廓,那专注的神情,与平日里在赛场上运筹帷幄的队长判若两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腔里涌动。
“喂。”初言澈忽然开口。
谢轻衡抬起头,看向他:“嗯?”
初言澈抿了抿唇,目光有些闪烁,声音带着点别扭,却异常清晰:“……下次我要是再去便利店,提前……跟你说一声。”
他没有质问定位,没有抱怨监控,而是用一种近乎妥协的、笨拙的方式,回应了那份过于沉重的保护。
谢轻衡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底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漾开层层叠叠的、温柔而璀璨的笑意。那笑意从眼底蔓延至唇角,最终化作一个无比真实、毫无保留的笑容。
“好。”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动容。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初言澈半干的、柔软的发顶,动作充满了珍视。
“我等你。”
有些保护,或许过于严密,甚至带着偏执。但若那是用两次险些失去的恐惧换来的,若那是源于深植于骨的珍爱与后怕,那么被保护的人,或许也愿意在这张温柔的网里,稍稍收起尖刺,学着依赖。
夜色渐深,宿舍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初言澈躺在床上,能感觉到斜上方谢轻衡平稳的呼吸。手腕上的监测手环发出微弱的、规律的光晕。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无处不在的、令人安心的“束缚”,嘴角在黑暗中,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或许,被这样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地爱着、保护着,感觉……也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