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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The Masquerade Bal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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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集团周年庆典在上海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举行。水晶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季承川穿着量身定制的高级西装,穿梭在宾客之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与各路商界名流、政要寒暄。他是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之一,承天集团未来的希望。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身昂贵的行头下,每一寸肌肉都绷得像拉满的弓。他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入口,留意着那个即将出现的身影。
林臻东来了。
他同样穿着西装,但款式更显利落挺拔,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在一众精心打扮的宾客中,反而有种不羁的洒脱。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包括一些认出他的年轻女士的低语。
季承川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端着酒杯,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
“林先生,欢迎。”他伸出手,语气是标准的商务腔调,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对方只是一个重要的商业伙伴。
林臻东看着他,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指尖温热。
“季总,恭喜。”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客气又疏离。
“招待不周,请自便。”季承川微微颔首,便转身去与其他宾客交谈,将林臻东独自留在原地。他必须表现得足够“正常”,不能让陈景辉看出任何端倪。
林臻东看着他走开的背影,随后拿起一杯香槟,找了个不太起眼的角落站着,安静地观察着会场。
他看到季鸿霖在几个元老的簇拥下,满面红光。看到陈景辉周旋在不同的人之间,笑容温和,眼神却是阴险的。也看到季承安带着几个狐朋狗友,不时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他和季承川。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庆典按流程进行,季鸿霖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致辞,回顾过去,展望未来。然后,他话锋一转——
“下面,有请我的儿子,承天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季承川,来为大家讲讲集团在新领域的探索和规划!”
聚光灯瞬间打在季承川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西装,步履从容地走上舞台。他的演讲很精彩,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充分展现了一个年轻继承人的能力和魄力。台下掌声不断。
然而,就在演讲接近尾声时,意外发生了。
舞台侧面一个用于烘托气氛的冷焰火装置,因为线路老化或者人为原因,突然窜起一簇不小的火花,并伴随着“噼啪”的爆裂声!
火光!
季承川的演讲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在聚光灯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瞳孔急剧收缩,呼吸瞬间变得急促。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火光,浓烟,灼热感,女人小孩凄厉的尖叫……记忆的碎片疯狂地攻击着他的大脑。
他站在台上,身体僵硬,拿着话筒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台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承川?”季鸿霖皱起眉头,低声提醒。
陈景辉站在台下阴影处,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就在季承川几乎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台下响起,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细微的嘈杂:
“季总关于新能源电池安全标准的论述非常专业,不知道集团在极端情况下的电池防爆和阻燃材料方面,具体采用了哪些创新技术?”
是林臻东。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靠近舞台的位置,手里拿着香槟杯,姿态闲适,仿佛真的只是对一个技术问题产生了兴趣。
这个问题恰到好处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季承川的失态,引向了专业领域。
季承川猛地回过神。
他看向林臻东,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眸,混乱的心跳奇迹般地平复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感,借着这个问题,重新组织语言,将演讲继续了下去,虽然声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但至少维持住了体面。
危机暂时解除。
陈景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掩饰过去。
演讲环节终于结束。季承川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下舞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需要找个地方喘口气。
他走向通往露台的侧门,却在走廊拐角,被季承安拦住了。
“哥,刚才在台上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季承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不会是看到点火光,就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听说你小时候……”
“让开。”季承川声音冰冷,眼神里带着警告。
“急什么?”季承安挡在他面前,压低声音,语气变得险恶,“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人,不是你该碰的。离那个林臻东远点,不然,下次可能就不只是舞台上的小‘意外’了。”
这话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
季承川眼神骤寒,正要开口,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季二少是在找我吗?”
林臻东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走廊,他姿态放松地靠在墙上,看着季承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和季总只是正常的商业合作,季二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还是说,承天集团并不欢迎外界合作伙伴的正常往来?”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直接把问题提升到了集团商业信誉的层面。
季承安被噎了一下,脸色难看:“林臻东,这里没你的事!”
“怎么没我的事?”林臻东挑眉,“季总刚刚还在台上与我们分享集团未来的宏伟蓝图,转眼他弟弟就在后台威胁合作伙伴?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承天集团的声誉不太好吧?”
季承安气得脸色发青,但又不敢真的在这种场合把事情闹大,只能狠狠瞪了林臻东一眼,又剜了季承川一眼,悻悻地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承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脱力般闭上眼,声音沙哑:“你不该过来。”
“难道看着你被他欺负?”林臻东走到他面前,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擦擦汗。”
季承川没有接,只是睁开眼看着他,眼底是未散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你看到了?我就是这样……一个连一点火光都承受不住的废物。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
“谁说你是废物?”林臻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站在台上面对突发状况,还能稳住局面把话讲完,这已经是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怕火怎么了?谁还没点怕的东西?”
他把手帕塞进季承川手里:“季承川,看着我。”
季承川下意识地看向他。
“你不是一个人。”林臻东盯着他的眼睛,重复了那句话,眼神坚定得像磐石,“告诉我,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陈景辉。”
季承川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看着他塞到自己手里的、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手帕,心底那层坚冰,似乎在一点点融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陈景辉……他可能在策划什么。阿杰查到他把大笔资金转移到一个东南亚的私人医疗研究所,涉及基因和药理实验。我怀疑……这和我有关,和十五年前的事有关。”他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我找不到直接证据。那个袖扣,物证清单上有记录,但原件很可能已经被销毁了。”
“基因实验?”林臻东眉头紧锁,联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些模糊资料,“我这边也查到一点东西,陈景辉早年似乎对某种‘特殊基因标记’非常感兴趣。时间点也在火灾前后。”
两人交换着信息,拼图的碎片似乎又多了一块,但真相的核心依然笼罩在迷雾中。
“他今晚一定还有后手。”季承川肯定地说,“让我上台,制造意外,都是为了试探我,逼我失控。”
“那就让他来。”林臻东眼神锐利,“见招拆招。你需要我做什么?”
季承川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低声快速说道:“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件事。阿杰查到陈景辉在火灾后不久,私下接触过一批当年封存的物证,其中可能包括我妈……林阿姨的一些遗物。我想知道,他到底拿走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拿走。这或许能解释他后来那些针对'基因标记'的异常举动。”
林臻东听完,点了点头:“明白了。交给我。”
正在这时,陈景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承川?林先生?你们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两人迅速分开,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陈景辉笑容满面地走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怎么躲到这里说悄悄话了?庆典还没结束,还有很多客人想认识承川呢。”他亲昵地拍了拍季承川的肩膀,力道不轻,“走吧,承川,刘董他们还想跟你多聊聊。”
那只手拍在肩膀上,季承川感觉像是被毒蛇舔过。他勉强笑了笑:“好的,陈叔。”
他看了林臻东一眼,随即跟着陈景辉离开。
林臻东看着他们的背影,默默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刚才季承川低声交代他的事情,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季承川让他想办法,查清陈景辉当年从火灾物证中到底拿走了什么。以陈景辉对“特殊基因标记”的执着,与那场火灾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键联系。
林臻东不敢深想。他只知道,他必须帮季承川。
他转身,重新融入喧闹的宴会厅,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正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季鸿霖和陈景辉,大脑却是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个任务。
而季承川,被陈景辉带着,再次进入到虚伪的应酬中。最危险的时刻,或许还没有到来。陈景辉就像一条最有耐心的毒蛇,不会只有一次试探。
他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场假面舞会,远未到落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