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莺的啼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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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深先生，你喜欢……交响乐吗？”
那冰冷的、经过处理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毒蛇的嘶鸣，在顾云深的耳蜗深处盘旋、回荡，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电话被挂断，忙音刺耳，但他仿佛仍能感觉到那双隐藏在暗处的、属于“夜莺”的眼睛，正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他。
喜欢交响乐？这绝不是随意的寒暄。这是宣告，是挑衅，更是一种将艺术与死亡扭曲结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告。“夜莺”在告诉他，接下来的“演出”，将是一场以他为主角的、残酷的交响乐章。
病房里的应急灯终于亮起，投下惨白的光晕，映照着傅明远教授失去生气的脸庞和周围一片狼藉的抢救现场。医护人员无奈地摇头，宣布死亡时间。老周脸色铁青，一边指挥现场勘查，一边加强医院内外的警戒，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面对“夜莺”这种级别的对手，常规的安保措施形同虚设。他能来去自如，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一次精准的“清除”。
顾云深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傅明远的死，像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下，赤裸裸地展示了“夜莺”的冷酷和强大。而他最后接到的那个电话，更是将致命的矛头直接指向了他自己。他不是旁观者，也不是追猎者，他成了猎物。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老周快步走到顾云深面前，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夜莺’的目标是你！医院太不安全，立刻跟我回市局安全屋！”
顾云深没有反对。他知道老周是对的。留在这里，不仅自己危险，还可能连累其他人和昏迷中的陆琛。他最后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玻璃窗后，陆琛的身影在仪器灯光下显得无比脆弱。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担忧、愤怒和决绝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揭开“夜莺”的面具，为了陆琛，也为了所有被卷入这场噩梦的人。
在重重护卫下，顾云深被迅速转移到了市局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安全屋。这里没有窗户，墙壁经过特殊处理，信号完全屏蔽，如同一个现代化的堡垒。然而，物理上的安全并不能带来心理上的安宁。顾云深知道，“夜莺”的威胁无孔不入，它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压迫和折磨。
安全屋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和一台连接内部网络的保密电脑。顾云深将自己关在里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思考，必须从“夜莺”有限的行动和言语中，找出破绽。
“交响乐”……“夜莺”特意提到了这个词。李帆（L）的符号体系中，音乐是核心隐喻之一。里拉琴（LYRA）是乐器，“乐章”是进程，“旋律”是线索。那么，“交响乐”代表什么？规模更大、结构更复杂的“净化仪式”？还是指针对多个目标的同时行动？
“夜莺”选择他作为目标，原因是什么？因为他破解了李帆的符号？因为他最接近真相？还是因为……他与陆琛的密切关系？“夜莺”想通过折磨他来进一步打击陆琛？如果陆琛还能感知到外界的话……
想到陆琛，顾云深的心一阵刺痛。他打开保密电脑，尝试连接医院的重症监护系统（仅有极有限的权限），看到陆琛的生命体征数据依旧平稳但微弱，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再次调出所有与案件相关的资料，尤其是关于“夜莺”的寥寥线索：代号、李帆笔记本中的高度评价（共鸣度92%，执行力优，隐匿性极佳）、傅明远临死前提到的“影子”、以及那通电话的录音。他反复听着那段冰冷的电子音，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暴露对方身份的特征，但声音处理得毫无破绽。
“影子”……无处不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顾云深咀嚼着这个词。什么样的人能符合这样的描述？一个拥有极高伪装能力、能完美融入任何环境的人？一个……他们身边从未被怀疑过的“自己人”？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他立刻将这个推测通过内部加密线路告知老周。老周沉默良久，回复会极端秘密地排查所有近期接触过核心案情的人员，但范围太大，难度极高。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安全屋里感觉不到昼夜更替，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顾云深知道，“夜莺”不会给他太多时间。那通电话就是倒计时的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安全屋的保密通讯器突然响起尖锐的提示音，不是电话，而是内部紧急信息通道。顾云深心中一紧，立刻接通。
屏幕上出现的是老周极度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脸。
“云深！出事了！”老周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技侦中心……刚刚遭到入侵！”
技侦中心？市局最核心、安保最严密的技术部门？！
“怎么回事？”顾云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有人……有人绕过了三道防火墙，直接进入了存放本案核心电子证据的服务器！不是窃取数据……是……是篡改！他在所有与‘LYRA’毒素相关的分子结构图文件上……留下了一个……标记！”
“什么标记？”
老周将一张截图传了过来。截图显示的是复杂的化学分子式界面，然而，在分子式的核心位置，被人用红色的电子笔触，清晰地画上了一个符号——一只简笔画风格的、正在歌唱的夜莺！
“夜莺”标记！他不仅入侵了市局最核心的系统，还留下了专属签名！这是何等的嚣张和强大的技术能力！
“还有……”老周的声音更加艰难，“他在退出前，还在服务器日志里……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
老周将文字信息传了过来：
「第一乐章：序曲（献给沉默的知情人）。第二乐章：间奏（技术展示）。第三乐章：终曲（献给执着的考古学家），即将奏响。地点：聆听者决定。时间：星辰交汇时。」
献给考古学家……聆听者决定……星辰交汇时……
这分明是针对顾云深的死亡预告！‘夜莺’将最终的行动地点和时间选择权，以一种扭曲的方式，“交给”了顾云深！这是一种极致的心理折磨和嘲弄！
“星辰交汇时……”顾云深喃喃道，大脑飞速运转。这不是一个具体的时间，是一个天文或星象概念？还是某种隐喻？李帆和“夜莺”都痴迷于象征……
他猛地想起“光年之心”的设计图纸中，似乎提到过一种利用特定季节星光进行建筑轴线校准的概念！难道“星辰交汇”指的是某个特定星座在夜空达到特定位置的时刻？
他立刻在电脑上搜索本市的星图和时间。经过紧张的推算，他发现了两个可能的时间点：一个是今晚凌晨两点左右，猎户座高悬中天；另一个是明晚午夜，天狼星与月亮会合。
两个时间点，“夜莺”会在哪个时间动手？
“地点由聆听者决定”……这更像是一个谜题。‘夜莺’在暗示，地点与顾云深有关，需要他去“解读”和“选择”。
与顾云深有关的地点？学校？图书馆？他租住的公寓？还是……他与陆琛一起去过的地方？
无数个地点在脑中闪过，每一个都可能成为死亡的舞台。这种未知和被动，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恐惧。
老周那边已经调动所有技术力量全力追踪入侵来源，并加强了对顾云深可能关联地点的秘密监控，但面对“夜莺”这种级别的对手，谁也没有把握。
安全屋里，顾云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陆琛昏迷不醒，老周和同事们在外奔波，而他被锁在这个绝对安全却如同囚笼的地方，等待着一场针对自己的、不知何时何地会发生的谋杀。这种等待，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他走到墙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将头埋在膝盖里。疲惫、恐惧、愤怒、还有对陆琛深深的担忧，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从未感觉如此脆弱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安全屋内允许保留一部经过严格检查的非智能备用手机，用于极简通讯）。他疲惫地拿起手机，看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数字和字母：
「Vega. 22:47」
织女星（Vega）？晚上10点47分？
这是一个坐标？还是一个时间提示？Vega是天琴座（Lyra）最亮的星！李帆的LYRA！
22点47分……是时间？还是某种代码？
顾云深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条短信是谁发的？是“夜莺”的另一条谜语？还是……有人试图在向他传递信息？如果是后者，会是谁？谁能知道这个安全屋的备用联系方式？
他立刻将短信内容报告给老周。老周也高度警惕，一方面排查信息源（同样石沉大海），一方面让天文方面的顾问解读“Vega”和“22：47”的含义。
顾问反馈：“Vega”星在目前这个季节，于本地时间晚上10点47分左右，会接近天顶位置，且与织女星相关的天琴座神话，常与“分离的恋人”和“鹊桥相会”有关，带有一种悲剧性的浪漫色彩。
悲剧性的浪漫……分离的恋人……顾云深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与“分离”、“等待”和某种无声承诺相关的地方！
他和陆琛之间，唯一共同拥有、且带有这种象征意义的地方——市图书馆顶楼那个废弃的、可以俯瞰全城的观星台！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合作分析图纸后，偶然发现并短暂停留过的地方。当时陆琛曾说，这里视野开阔，适合静下心来思考。那一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难道……“夜莺”连这种极其私人的、未被记录的细节都知道？！他/她真的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而时间，“星辰交汇”，很可能就是指Vega星到达天顶的22点47分！就是今晚！
“夜莺”将最终舞台，设定在了这个对顾云深和陆琛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这是何等的残忍和精准的心理打击！
顾云深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老周。老周震惊之余，立刻部署行动。距离22点47分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必须立刻包围市图书馆，疏散人员，布置狙击手，做好万全准备！
“你不能去！”老周严厉地对顾云深说，“这是陷阱！他的目标就是你！”
“我必须去！”顾云深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点名要我去‘聆听’。如果我不出现，他可能会取消行动，继续隐藏，或者……迁怒于其他目标。这是唯一抓住他尾巴的机会。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那里……有我和陆琛的约定。”
老周沉默了。他理解顾云深的意思，也明白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但让顾云深去做诱饵，风险太大了。
“我会做好一切安排，”老周最终沉重地说，“但你必须在绝对保护圈内，不能擅自行动！明白吗？”
顾云深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市图书馆在夜色中显得宁静而庄严。然而，在这宁静之下，无形的杀机正在蔓延。便衣警员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所有出入口和制高点，狙击手的红外瞄准镜在黑暗中扫视着顶楼的每一个角落。老周坐镇指挥车，神经紧绷。顾云深则被安置在图书馆对面一栋大楼的监控点里，通过高倍望远镜和实时画面，密切关注着观星台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22点47分。观星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废弃仪器的呜咽声。
Vega星在夜空中越来越亮，逐渐接近天顶。
22：45……22：46……22：47！
时间到！
然而，观星台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判断错了？还是“夜莺”发现了埋伏？
就在众人心生疑虑之际，顾云深的备用手机再次震动！又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选择了聆听之地，很好。但交响乐需要指挥。真正的终章，在指挥棒落下之处。提示：光年之心的‘心脏’，从未停止跳动。」
短信末尾，附着一张极其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似乎是一个地下空间的入口，入口上方有一个残破的、但依稀可辨的“光年之心”项目徽标！
光年之心的……“心脏”？一个从未停止跳动的……地下空间？
“夜莺”再次改变了地点！他早就预料到了图书馆的埋伏！他真正的目标，是“光年之心”原址地下某个隐藏的设施！那个徽标……是几十年前的标记！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顾云深感到一阵眩晕。“夜莺”就像一个高超的棋手，始终领先他们一步。他不仅在戏弄他们，更是在引导他们走向一个他早已设下的、更深的陷阱。
老周接到消息，立刻下令撤除图书馆的埋伏，全力转向“光年之心”原址。但时间紧迫，那个地下入口在哪里？如何进入？里面有什么？
顾云深看着那张模糊的照片，目光死死盯住那个残破的徽标。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答案，就藏在这个徽标的细节里，藏在那段被尘封的历史中。
而此刻，织女星正冷冷地悬在天顶，仿佛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场生死追逐。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夜莺的啼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