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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糟糕,露馅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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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又轻轻合上,仿佛从未被惊扰。
走进来的女人让漓渊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滞。她同样拥有一头墨瀑般流泻至腰际的长发,光泽顺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浸过万载寒冰的红宝石,锐利、冰冷,缺乏人类应有的温度,与他不久前在镜中所见的如出一辙。她穿着剪裁极度利落、贴合身线的黑色皮衣,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造型奇特、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笔。那笔身在她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银色弧线,仿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哥,听说下午沈老板要来?”她开口,声音清冽,像山涧敲击冰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审视意味。她顺手将门关严,动作自然,却无形中切断了漓渊所有的退路。
那一声“哥”,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漓渊本就混乱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妹妹?! 该死的搜索记录里可半个字都没提过这尊煞神!他感觉自己好不容易用意志力粘合起来、尚且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瞬间被这道雷劈得摇摇欲坠,裂缝丛生。
强压下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漓渊强迫自己对上那双极具穿透力和压迫感的红眸,试图模仿记忆中搜索到的、原主那深不见底、万物不萦于心的平静:“嗯,对。怎么了?”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不带丝毫波澜,像是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被她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盯着,后背的衬衫还是无法控制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嗯?”女人——漓清,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和不自然,血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狐疑,她看似无意地顺着话接道,目光却依旧锁在他脸上,“没什么,好奇而已。”随即,她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落在了漓渊自然垂在身侧、空无一物的双手上,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致命的、仿佛随口一问的随意,“哥,你笔呢?”
笔?! 什么笔?漓渊心头巨震,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他根本不知道这笔的存在!搜索记录里只说了是个疯批赌徒掌控狂,没提还有标志性的特定道具啊!这简直是隐藏关卡!
冷汗几乎瞬间湿透了内衬的衬衫,粘腻地贴在皮肤上。他硬着头皮,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勉强算是镇定(实则漏洞百出)的表情,干笑了两声:“哈……哈哈……今天出门走急了,忘带了。”声音听起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干涩。
女子闻言,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她缓步靠近宽大的办公桌,指尖那支笔转得更快了,几乎带起了细微的风声,银光缭绕,令人心眩。“哦?”她尾音危险地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挑衅的质疑,“哥哥你……自律到近乎刻板,也会有‘走急’的时候?”她微微挑眉,那双血眸此刻像是高精度的探照灯,锐利得仿佛要剥开他的皮囊,直视内里那个惊慌失措的灵魂。
漓渊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这无形却磅礴的压力掀开了,心里疯狂哀嚎:这坑怎么一个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深!他只能继续硬撑,用尽可能符合“渊爷”人设的、略带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的语气回道,试图反将一军:“是个人都会有意外的,不是吗?”天知道他维持这表面的平静用了多大的力气。
女子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不屑和嘲弄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呵,好像……确实如此呢。”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比任何重话都更具压迫感。
就在漓渊心脏稍微回落,以为对方或许只是多疑,自己凭借急智勉强蒙混过关,暗自刚松了半口气的瞬间——
异变陡生!
女子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那支原本在她指尖优雅旋转的金属笔,在一阵极其细微而迅速的、“咔哒”机械变形声中,竟赫然变成了一把线条冷硬、泛着死亡幽光的银黑色□□手枪!那冰冷的枪口带着毋庸置疑的死亡气息,精准而用力地、毫不留情地抵上了漓渊的额头正中央!坚硬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直抵颅骨,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冰寒刺骨,之前的随意、玩味和试探消失无踪,只剩下纯粹凛冽的、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的杀意:“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伪装我哥?!”语气斩钉截铁,不容半分迟疑与狡辩。
漓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大脑在这一刻彻底空白。笔变枪?! 这世界科技树点歪到外太空了吗?!还是这是什么超凡力量?!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纷乱的思绪!额头上那清晰无比、象征着死亡的金属触感让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手指轻轻一动,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爆开!
“哈……妹妹,你说什么胡话?我就是我啊……”他还想做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声音却无法控制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女子眼底寒光更盛,如同凝结的血色冰晶,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施加压力,那细微的机械声在此刻听来如同丧钟:“还装?”
“等等!姑奶奶!枪下留人!我说!我全说!”求生欲瞬间如同火山喷发,压倒了一切理智、伪装和所谓的风范!漓渊再也顾不上什么OOC,什么大佬气场,秒变怂包,立刻高高举起双手,做出标准的投降姿势。底层社畜深刻烙印在灵魂里的本能让他明白,在绝对的力量(尤其是抵在脑门上的枪口)面前,认怂是唯一且最不丢人的选择!
女子冷哼一声,手腕再次灵巧地一动,那把散发着致命威胁的□□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在一阵细微的机括声中,又恢复成了那支看似无害、只是造型别致的金属笔,在她指间重新恢复了悠闲的转动。她微微昂起线条优美的下巴,用那双恢复了审视意味的血眸示意他继续,仿佛刚才那致命的威胁从未发生。
漓渊惊魂未定,心脏还在疯狂擂鼓,他后怕地抹了把额头瞬间沁出的冷汗,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我就是个加班加到快要猝死的社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一觉醒来就、就穿进你哥身体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冤枉啊!比窦娥还冤!”他恨不得指天发誓。
女子——漓清,微微挑了挑眉,血眸中闪过一丝兴味,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实验品:“嚯?穿越?小说里写烂的剧情?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这套听起来更离谱的说辞?”她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怀疑,但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
“你爱信不信!但这身体现在确确实实就是你哥的!”漓渊豁出去了,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向威胁(或者说陈述事实),“杀了我,你哥的灵魂说不定也跟着灰飞烟灭,永远回不来了!你想想清楚!三思而后行啊姑奶奶!”
漓清盯着他看了几秒,血色的眼眸深邃难测,似乎是在飞速权衡着利弊得失。最终,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稍缓,但依旧带着冰碴子:“嗯,有点道理。算你暂时捡回一条命。”她话锋一转,带着探究,“那你呢?按那些穿越小说的套路,总该绑定什么金手指、系统任务之类的吧?”
提到这个,漓渊瞬间悲从中来,委屈、恐惧、无助交织在一起,眼泪说来就来,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呜呜呜……玩啥都没有啊!裸穿!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连个新手引导、任务面板或者是老爷爷都没有!我太惨了!!这什么破穿越体验差评!!”他哭得真情实感,完全顾不上此刻顶着的是一张何等俊美冷冽的脸。
漓清看着顶着自己亲哥哥那张颠倒众生、向来只有冷漠与威严的脸,此刻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可言的穿越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绝美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实质化的嫌弃:“……行了行了,闭嘴。别用我哥的脸做这种表情,太恶心了。再哭,我现在就毙了你,眼不见为净。”
哭声如同被利刃切断,戛然而止。漓渊迅速收声,变脸比翻书还快,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小心翼翼、眼巴巴地看着她,如同受惊的兔子:“姑奶奶,您可千万别冲动,我惜命,特别特别惜命!”
“惜命?”漓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红唇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一个惜命的人,打算怎么演好我哥那个‘不要命的疯子’、‘活阎王’的人设?靠你刚才那套哭功吗?”
“硬演!”漓渊硬着头皮,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全靠一身正气和……和临场发挥!以及……对生命的无限热爱!”他顿了顿,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语气变得讨好,“那个……姑奶奶,说了这么久,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漓清。”她转着笔,淡淡报上名字,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代号。随即,她神色一正,血眸中透出不容置疑的严肃,“听着,穿越者。穿越这件事,从现在起,不准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是最高机密。”她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阴差阳错成了‘漓渊’,在我找到办法把我哥弄回来之前,你得先把这个角色给我撑住,不能露馅。现在,我给你紧急科普一下生存必备基本信息。”
漓渊如蒙大赦,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瞬间坐直身体,像个即将接受老师传授救命知识的小学生,神情专注(虽然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恐)。
“首先,我们这个世界,一共有52个主要城市,构成了基本的权力版图。其中六个城市实力最强,处于金字塔顶端,分别是A市、R市、C市、S市、F市、B市。”漓清语速平稳,条理清晰,“A市和R市是世仇,争斗了上百年,是死敌;C市向来标榜中立,但实际上左右逢源;B市和F市暗地里分别站在A市和R市那边,是他们的拥趸,但表面维持着独立;而我们S市,”她血眸微眯,闪过一丝复杂,“和C市是……典型的相爱相杀的关系。既有尖锐的利益冲突和一些解不开的旧怨,又在某些特定层面、面对共同威胁时,不得不进行有限度的互帮互助,关系非常微妙。”
漓渊努力消化着这些听起来就错综复杂、暗藏杀机的信息,试探性地问:“所以,每个市都像S市一样,有……像我这样的,‘实际掌控者’?”他指了指自己,还是觉得无比别扭。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只是统治风格和称号可能不同。”漓清点了点头,血眸扫过漓渊那副忐忑不安、仿佛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泼了盆冰水,“不过我哥的风格……比较独特。有时候明着疯,嚣张跋扈,视规则如无物;有时候暗着疯,表面波澜不惊,甚至看起来讲道理,但做事手段狠辣决绝,从不留任何余地。就你现在这怂样,眼神里都写着‘我怕死’,建议你先从‘暗着疯’开始模仿,少说话,多观察,尽量用气场唬人,比较稳妥,也容易蒙混过关。”
“暗着疯?”漓渊一脸懵,这还能细分?
漓清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仿佛在鄙视他的智商:“就是表面平静无波,甚至可能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决定的事情不容置疑,出手则必中要害,斩草除根。懂了?笨蛋!”
漓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原来疯批还分“明骚”和“暗贱”两款,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就是这学费有点贵,是用小命在交。
“还有,我哥有个标志性的、几乎刻入DNA的习惯,就是转笔。”漓清指了指自己手中那支如同活物的笔,“这笔,代号‘幻刃’,是他的贴身武器,也是他身份和权力的某种象征,几乎从不离手。你今天没带,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破绽。幸好第一个发现的是我。”
“你这笔……功能跟你哥那支一样?”漓渊看着那支能瞬间变形成大杀器的神奇文具,心有余悸地问。
“核心原理类似,都是特制的纳米记忆合金与能量核心驱动的变形武器,但具体功能、变形形态和细节各有不同,根据个人使用习惯定制。”漓清解释道,语气平淡,“我哥那支‘幻刃’……更复杂一点,形态更多,威力也……你自己以后慢慢研究吧,但愿你别不小心把自己弄死。”
漓渊心里叫苦不迭:还得回去找笔?转笔?这高难度动作万一没接住掉地上,是不是就算“人设崩塌”直接GG了?这简直就是高空走钢丝还不让拿平衡杆!
“那时景川是……?”他想起早上的信息,赶紧求证。
“你的首席助理兼安保总负责人,算是心腹之一,能力很强,对……我哥也算忠心耿耿,可以谨慎用着,但别完全交底。”漓清猜到他的下一个问题,直接继续说道,“下午要来的C市沈老板,全名沈墨卿,就是C市的掌权者,跟我们S市关系复杂。我哥平时跟他打交道,也是互相试探,表面客气寒暄,暗里交锋不断,每一次会面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漓渊一想到要独自面对这种级别、心思深沉如海的老狐狸大佬,腿肚子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那我……我这点道行,不会一秒露馅吧?”他下意识又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冰凉的冷汗。
漓清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沉默了片刻,血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名为“不确定”的情绪,才不太有底气地说:“……理论上,只要你少说话,板着脸,偶尔‘嗯’一声,凭借这张脸和固有的威慑力……应该……不会?”
应该?! 漓渊内心发出土拨鼠般的哀嚎:姑奶奶你能不能给个准话啊!这“应该”两个字简直比刚才那把枪还让人心慌好吗!这简直是要命啊!
“那姑奶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需要做什么准备吗?”漓渊现在完全把漓清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和指南针,眼巴巴地等着指示。
“先回家。”漓清收起笔,利落地转身走向门口,语气不容置疑,“你既然能自己把车开到集团,车总会开吧?别告诉我这个技能也忘了。”
“会的会的!这个我会!驾照拿了五年了!”漓渊忙不迭地点头保证,那殷勤备至、恨不得摇尾巴的样子,活像是□□大佬身边最忠心耿耿(也最怂)的小弟,哪还有半点“渊爷”该有的睥睨风范。
漓清回头瞥了他一眼,血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有嫌弃,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对兄长下落的担忧,最终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
漓渊赶紧小步跟上,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调料铺。穿越成顶级大佬的短暂兴奋和虚荣早已荡然无存,被现实冲刷得一点不剩,只剩下前路未卜的沉重、如履薄冰的谨慎,以及随时可能被拆穿、死无葬身之地的巨大恐惧。这场硬仗,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回到那座空间旷阔、装修冷寂得如同后现代艺术展览馆的豪华宅邸,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压抑感便如同潮水般无声地蔓延开来,将人紧紧包裹。漓清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从一个带有指纹加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哑光、仅在笔夹处镶嵌着一道细细暗红色纹路、如同血管般的金属笔,随手抛给漓渊。
“给,收好,你的‘幻刃’。”她抱臂慵懒地靠在一旁巨大的书架上,血红色的眼眸带着毫不放松的审视,“现在,我看看你转笔的功夫还残留几分。这是我哥思考、不耐烦或者单纯习惯性动作,几乎成了他的本能,也是他下意识安抚情绪或者显露威胁的方式,你别在这个细节上露馅。”
漓渊接过笔,触手微凉且沉甸甸的,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而强大的能量,笔身的设计完美契合手型。他努力回忆着原主身体残留的那点模糊肌肉记忆,以及自己当年学生时代为了解压学过的、早已生疏的蹩脚转笔技巧,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地让笔在指间翻转、绕动了几下。动作算不上流畅,更谈不上原主可能有的那种行云流水般的潇洒,只能说是勉强完成了几个基础动作,没有让笔直接掉在地上。
漓清冷眼瞧着,血眸中没有丝毫波澜,评价得直接而残酷:“还行,死不了的程度。勉强看得过去,像是初学者对着视频不熟练地模仿了三天。应付不熟悉你哥细节习惯的外人或许暂时够用,但在时景川或者沈老板那种观察力入微的人精面前,你这生涩感,一秒穿帮。”
还算看得过去?漓渊内心苦笑,姑奶奶,你这评价标准也太严苛了,很伤自尊的好吧。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讪讪地、如同对待炸弹般小心翼翼地将笔收进西装内袋。
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获取更多关于这个身份背景的信息,增加生存筹码,漓渊试探着,用尽量显得自然、像是随口一提的语气问道:“话说……你们的父母呢?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家里好像……也没什么痕迹。”他环顾了一下这间装修冷硬、毫无生活气息的书房。
漓清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那支同样危险的笔,听到问话,旋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窗外无关紧要的天气:“哦,死了。”
“啥?死了?!”这过于直白、毫无铺垫和修饰的答案让漓渊再次震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兄妹俩的身世背景这么惨烈直接的吗?连点缓冲都没有?
漓清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血眸中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只有一片漠然,她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冰冷的事实,叙述的细节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诗意:“嗯。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在我四岁多的时候就很早病逝了。父亲……用情至深,接受不了,浑噩了不到一年,在我五岁生日后没多久,就跟着殉情了,从集团总部顶楼跳了下去。”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双血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深埋的复杂情绪,像是被冰层覆盖的火焰,“那时候我才五岁,哥哥,”她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目光若有实质地扫过漓渊,“他也只比我大六岁而已。”
十一岁的少年,带着年仅五岁的妹妹,在弱肉强食、毫无温情可言的S市底层挣扎求生,最终一路浴血,登顶成为这座庞大城市人人畏惧的“渊爷”和“活阎王”……漓渊光是粗略地想象一下那漫长而黑暗的攀登过程,就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由衷地感到一阵沉重的歉疚,为自己贸然揭开了这血淋淋的伤疤:
“啊……抱歉,我不该问这个。”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用。”漓清的语气依旧满不在乎,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快记不清了。”她放下笔,血眸转向漓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有空在这里伤感,不如抓紧时间,好好做准备,打起精神,想想怎么迎接下午那场硬仗——‘沈暴风雨’的洗礼。”她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风暴的来临。
漓渊一阵无语,这位姑奶奶真是时刻不忘给他施加心理压力,鞭策他前进(或者说是在悬崖边推他)。眼看墙上的古董挂钟时针已悄然指向正午,他试图用行动缓和一下几乎凝固的气氛,也给自己找点事做,分散一下那几乎要淹没他的紧张情绪:“姑奶奶,这都中午了,你饭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做点?我手艺……还行。”他记得自己穿越前,因为外卖吃腻了,厨艺倒是自学得勉强能入口,几个家常菜还算拿手。
漓清没说话,只是用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红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评估他这句话的可信度,既没同意也没反对,只是转身,迈着利落的步子走向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算是默许了。
漓渊暗自松了口气,如同得到了特赦令,赶紧钻进了那个堪比五星级酒店后厨、设备齐全但同样缺乏烟火气的宽敞厨房。他打开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食材琳琅满目,品质顶级,却都透着一股被精心摆放好的、无人问津的冰冷感。他尽量挑选了些处理起来简单的材料,手脚麻利地洗切炒煮,做了两碗配料简单但汤头清澈的汤面,又快速炒了一荤一素两个最普通的家常小菜。
当饭菜被端上餐厅那张光滑得能照出人影的长桌时,漓清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卖相普通、与这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面条,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拿起筷子,姿态优雅地尝了一口面条,咀嚼的动作有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味道……竟然和她哥哥偶尔下厨时做的,有八九分相似。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某种记忆深处熟悉印记的、朴素的家的味道。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对面正埋头苦吃、一边吃还一边眉头紧锁、显然全部心神都在苦苦思索下午如何应对沈老板、表情纠结得几乎要扭曲的穿越者身上,心底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名为惊诧的涟漪。这……是巧合吗?还是这穿越背后,隐藏着某些她尚未知晓的关联?
漓渊完全没察觉到漓清那细微的心理活动和外表的瞬间异常,他的所有心思,早已被下午那场关乎生死(物理意义和社交意义双重)的鸿门宴完全占据。味同嚼蜡地吃着这顿自己亲手做的饭,脑子里反复推演、预演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对话情景、陷阱以及笨拙的应对方式,焦虑如同无形的藤蔓,悄悄缠绕上来,越收越紧。这顿看似平静、甚至透着一丝古怪温馨的午餐,俨然成了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短暂而脆弱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