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碎玉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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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屿左手手背上的烫伤，第三天还在渗着淡黄色的脓水。
他缩在厨房最角落的水槽边，冷水顺着红肿的皮肤往下淌，激得他指节发颤。昨天沈砚要喝冰镇梅子酒，他弯腰去冰箱底层拿冰块时，手肘不小心撞翻了灶上刚烧开的水壶——滚烫的水泼在手背上，瞬间起了一片亮晶晶的水泡，像撒了把碎玻璃。佣人张妈想找烫伤膏给他敷，却被沈砚拦在厨房门口，声音冷得像冰：“一点小伤，死不了，别惯着他。”
现在水泡被衣袖蹭破了，黏在布料上，一动就扯得皮肉生疼。林屿咬着牙，想用没受伤的右手把衣袖撕开，刚一用力，厨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沈砚站在门口，黑色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银灰色手表，表盘反光晃得林屿眼睛发疼。他的目光扫过林屿渗着血的手背，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勾起嘴角笑了：“怎么？这点疼就受不了了？林屿，你以前爬树摔破膝盖，可不是这么娇气的。”
林屿的脸瞬间白了，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指尖攥着衣角，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没事。”
“没事？”沈砚迈步进来，皮鞋踩在瓷砖上的声响格外清晰。他一把抓住林屿的手腕，强行把那只伤手拽到面前——伤口被扯得更疼，林屿疼得闷哼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沈砚的指尖划过水泡破裂的地方，力道重得像在碾磨，语气里满是嘲讽：“都化脓了还说没事？你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想让我心疼你？”
“我没有。”林屿用力想抽回手，可沈砚的手指像铁钳，死死扣着他的腕骨。“沈砚，你放开我，很疼……”
“疼？”沈砚俯身，温热的呼吸喷在林屿脸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这点疼算什么？当年我站在父母的葬礼上，看着他们的照片，比这疼一百倍，一千倍！林屿，你现在受的苦，都是你们林家欠我的！”
他猛地松开手，林屿没站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橱柜上。橱柜上叠着的白瓷碗“哗啦”一声掉下来，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尖锐的声响像刀子，扎得人耳朵疼。
“你看你，什么都做不好。”沈砚看着地上的碎瓷片，眼神里满是嫌弃，仿佛林屿比那些碎瓷还碍眼，“连个碗都拿不稳，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林屿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碎瓷片——他知道沈砚的脾气，要是不收拾干净，又要遭殃。手指刚碰到一片锋利的瓷边，就被沈砚一脚踩住了手背。那只受伤的手被压在冰冷的瓷片上，碎瓷扎进未愈合的伤口里，疼得林屿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沈砚，你放开我！”林屿嘶吼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沈砚的鞋面上，“你要报仇就冲我来，别这么折磨人！”
“折磨你？”沈砚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看着林屿疼得扭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变态的满足，“林屿，我就是要折磨你。我要让你每天活在痛苦里，让你每次看到自己的手，都记得你父亲当年是怎么把我家逼上绝路的！”
他终于挪开脚，林屿赶紧收回手，抱着受伤的手蜷缩在地上，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手背上不仅有烫伤的痕迹，还嵌了几片细小的瓷渣，血和脓混在一起，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沈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没有丝毫怜悯，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把地上收拾干净，别让我再看到一点碎瓷片，不然你父亲今天的药，就停了。”
林屿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眼泪落在瓷片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想起小时候，他和沈砚在沈家老宅的院子里玩捉迷藏，他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膝盖擦破了皮，沈砚吓得赶紧跑过来，用嘴轻轻吹着伤口，声音里满是慌张：“林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躲在石头后面的。”可现在，那个会心疼他的沈砚，早就被仇恨埋了。
他慢慢站起身，用没受伤的右手一片一片捡着瓷片。碎瓷很锋利，一不小心就划破了指尖，血滴在地上，和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像一朵朵暗红色的小花。收拾完时，他的指尖已经布满了细小的伤口，疼得连握拳都费劲。
回到房间，他从抽屉最里面翻出一小瓶碘伏——还是上个月张妈偷偷塞给他的。他拧开瓶盖，用棉签蘸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上。碘伏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他浑身发抖，可他不敢哭出声，只能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无声地掉在床单上。
晚上，沈砚回来时，林屿正坐在窗边发呆。男人走进房间，目光落在他的手背上，皱了皱眉：“怎么还没好？”
林屿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沈砚不是关心他，只是觉得他的手好不了，就没法伺候他端茶倒水。
“明天跟我去个地方。”沈砚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给林屿拒绝的余地。
林屿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沈砚笑了笑，那笑容里藏着诡异的算计，“一个你认识的人。”
第二天早上，车子停在市中心医院门口时，林屿的心突然沉了下去。直到沈砚带着他走到一间VIP病房门口，推开门的瞬间，他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苏婉。
苏婉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支架上。她看到林屿，原本平静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像要吃人：“林屿，你这个贱人！都是你，都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林屿愣住了，他这几天连别墅大门都没出过，怎么会害苏婉？“我没有害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怎么了。”
“你还敢装无辜！”苏婉激动地想坐起来，却因为牵动伤口，疼得叫出了声，“昨天晚上我去找沈砚，你却在他面前说我坏话，说我挑拨你们的关系！沈砚生气了，把我赶了出去，我走在路上，心神不宁的，就被车撞了！林屿，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屿猛地看向沈砚，眼里满是疑惑和愤怒：“沈砚，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砚却走到苏婉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心疼：“婉婉，别生气，小心伤口裂开。我已经教训过他了。”然后他转过头，看向林屿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林屿，谁让你跟婉婉抢我的？这就是你跟她抢的下场。”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林屿心上，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沈砚对苏婉的温柔，再想起自己手背上的伤，心里翻涌着嫉妒和愤怒。他知道，沈砚是故意的——故意让苏婉误会他，故意让苏婉恨他，故意在他面前演这出戏，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沈砚，你太过分了！”林屿嘶吼着，眼泪掉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跟苏婉抢过你，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没有喜欢过我？”沈砚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他几步走到林屿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林屿，你再说一遍！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林屿看着沈砚愤怒的眼神，心里满是恐惧，可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恨意，让他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沈砚的眼睛更红了，他猛地把林屿推到墙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恨我？你恨不得我去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手指不断收紧，“林屿，我告诉你，我也恨你！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
林屿的脖子被掐得很紧，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渐渐发黑。他看着沈砚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他觉得温暖的脸，现在却满是狰狞。他知道，沈砚是真的想杀了他。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沈砚突然松开了手。林屿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沈砚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可很快，这些情绪就被冰冷的恨意取代：“林屿，你记住，你要是再敢说一句恨我，我就立刻把你父亲从ICU里接出来，让他看着你是怎么求我的！”
林屿的身体僵住了，父亲是他的软肋，沈砚偏偏掐得最准。他抬起头，看着沈砚，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我知道了，我再也不说了。”
沈砚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苏婉身边，温柔地帮她掖了掖被角：“婉婉，我们走，别让这个贱人脏了你的眼睛。”
苏婉点了点头，看向林屿的眼神里满是得意，像看着一只被打败的蝼蚁。
沈砚和苏婉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林屿一个人。他慢慢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的天空——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可他的心里，却一片黑暗。他想起小时候，他和沈砚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沈砚指着最亮的那颗星说：“林屿，那是我爸妈变的，他们在看着我们。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不分开。”
可现在，他们却变成了仇人，互相伤害，互相折磨。
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仇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也不知道，那些被仇恨掩盖的温情，还能不能找回来。他只知道，他现在必须活下去，为了父亲，也为了自己。他要等着那一天，等着沈砚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等着他们之间的仇恨彻底了结的那一天。
可他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到来。也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他还能不能认出曾经的沈砚，还能不能找回曾经的自己。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想起沈砚踩在他手背上的力道，想起沈砚掐着他脖子时的疯狂，心里的恨意像藤蔓一样疯长——他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等着反击的机会，等着让沈砚也尝尝，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生不如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碎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