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笨拙的第一步 ...
-
那种明知危险迫近，却无力反抗的憋屈感，比落霞派的勒索更让他焦躁。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力量，连“选择如何死”都是一种奢望，你很可能连死法都没得选，就被更强的存在随手碾碎了。
“变强”不再是一个模糊的口号，而是成了生存的必需品。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喻非真正沉下心来，试图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提升修为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天道酬勤”……前提是你得有那“勤”的资质。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喻非便罕见地出现在了门派后山一处相对僻静、灵气稍显浓郁的空地上。
他盘膝坐在一块光滑的青石上，手心朝天，努力回忆着《引气诀》中那拗口的心法和复杂的行气路线。
“感天地之灵，引气入体，游走周天，淬炼经脉……”
道理他都懂，可做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试图去感应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根据原主的记忆和功法描述，灵气应该是如同雾气般弥漫在空气中，能被修行者感知并引导的能量。
可喻非感知了半天，除了感觉到清晨的凉风、露水的湿气，以及几只不识相的蚊子在耳边嗡嗡叫之外，屁的灵气都没感觉到！他甚至怀疑这世界的灵气是不是对他这个穿越者有什么歧视？
“难道是姿势不对？还是心法念错了？”喻非皱着眉，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四周。莫甫阁不在附近，这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不用在徒弟面前丢人。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仙风道骨一些，再次凝神静气。
这一次，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运气来了，他隐约感觉到，在自身丹田那缕微弱气流的外围，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极其淡薄的、温凉的能量在缓缓流动。
“来了！”喻非心中一喜，连忙按照功法所述，尝试用意念引导那丝能量进入体内。
然而，那丝能量就像最滑溜的泥鳅，他的意念刚触碰到，它便“嗖”地一下散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他如何集中精神，再也捕捉不到半分。
一次，两次，三次……
喻非像个笨拙的渔夫，在一条几乎干涸的河里徒劳地撒网，别说鱼了，连虾米都捞不到一只。
“妈的！这玩意儿比写代码debug还难！”喻非气得差点骂娘。他一个习惯了逻辑和数据的现代灵魂，对于这种纯靠感悟和意念的玄学操作，实在是太难上手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在原地打转，别说引气入体了，连维持打坐的姿势都让他腰酸背痛腿抽筋。那缕可怜的、属于原主的炼气期五层灵力，在他丹田里懒洋洋地打着转，丝毫没有壮大的迹象。
“不行，不能这么干耗着。”喻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面有什么“外功”、“炼体”之类的说法。既然内功暂时没进展，不如先从身体入手？至少跑得快一点，挨打的时候也能多扛几下……虽然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总比干坐着强。
于是，他又开始折腾炼体。
没有专业的器材，他就地取材。抱着巨石做深蹲，挥舞着沉重的树枝当剑耍，甚至尝试着去撞击旁边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
结果可想而知。
抱着巨石没做几个深蹲就差点闪了腰；挥舞树枝毫无章法，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撞树更是蠢得可以，撞得自己头晕眼花，肩膀生疼，那古树却连皮都没掉一块。
“呼……呼……这他妈……是人干的事吗？”喻非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就在他对着那棵纹丝不动的古树龇牙咧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莫甫阁不知何时来到了不远处，正静静地看着他。少年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弟子服，右臂吊在胸前，脸色比前几天红润了一些，但依旧没什么表情。他站在那里，像一株沉默的青竹。
喻非老脸一红，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故作镇定地咳嗽两声：“咳，甫阁啊，你怎么来了？”
莫甫阁走上前，目光扫过地上那块被喻非抱过的巨石，以及旁边那根被舞得七歪八扭的树枝，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微微躬身行礼：“弟子见师尊久未用早膳，特来寻您。”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喻非却莫名觉得有点臊得慌。自己刚才那些蠢样子，肯定都被他看到了！
“嗯，修炼之道，一张一弛。为师……正在活动筋骨，感悟自然。”喻非强行挽尊，给自己找了个高大上的理由。
莫甫阁点了点头，没有质疑，只是轻声提醒道：“师尊，引气修炼，重在感悟与引导，强行催谷或锤炼体魄，若不得法，恐伤及自身。”
他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显：师尊您刚才那套炼体，完全是野路子，没用还可能伤到自己。
喻非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力反驳。他总不能说“没事，反正我死不了”吧？
“嗯，为师晓得。”他含糊地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劳师尊挂心，已无大碍，余毒还需时日慢慢化解。”莫甫阁回答道，目光却落在喻非因为刚才“撞树”而有些凌乱的衣襟和微微发红的额头上。
喻非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干笑两声：“没事，刚才……不小心碰了一下。”
莫甫阁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师尊若想锤炼体魄，弟子或可演示本门基础锻体术《磐石诀》。”
《磐石诀》？喻非想起来了，好像是青云门弟子打基础用的外功，原主记忆里有，但他从来没练过，觉得那是粗人才练的东西。
“哦？好啊，你演示看看。”喻非来了点兴趣。有现成的老师，总比自己瞎琢磨强。
莫甫阁依言，走到空地中央。他先是调整了一下呼吸，虽然右臂无法用力，但他仅凭左臂和双腿，便开始演练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一招一式，清晰而流畅，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时而如老松盘根，沉稳如山；时而如灵猿舒臂，柔韧敏捷。每一个动作，都似乎牵引着周身的气血和微弱的灵力，在特定的经脉中缓缓运转，并非单纯的肌肉发力。
尽管只有一只手能动，但他的姿态依旧给人一种协调而有力的美感。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发和衣背，但他眼神专注，呼吸平稳，显然对此早已烂熟于心。
喻非在一旁看着，渐渐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他看得出来，这《磐石诀》看似简单，实则内含玄奥，对发力技巧、呼吸节奏乃至意念配合都有要求。莫甫阁能做到单手演练且不失其韵，可见其下了多少苦功。
联想到他那满背的伤疤，喻非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这孩子在来到青云门之前，恐怕连最基础的温饱都成问题，却能在得到机会后，如此刻苦地修炼……
自己这个拥有“不死”外挂的师尊，却在这里因为一点点挫折就怨天尤人……
对比之下，喻非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
一套《磐石诀》演示完毕，莫甫阁气息微喘，脸色更红润了些。他收势站定，看向喻非：“师尊，这便是《磐石诀》的基础式。若能持之以恒，可强健筋骨，凝练气血，对引气修炼亦有益处。”
喻非点了点头，这次是真心实意地说道：“很好。你……辛苦了。” 他顿了顿，看着莫甫阁吊着的右臂，补充道，“你伤势未愈，以后演示不必如此费力，口述要领即可。”
莫甫阁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师尊会这么说，低头道：“是，弟子遵命。”
接下来的几天，喻非暂时放下了那种急于求成的心态，开始跟着莫甫阁的口述，笨拙地学习《磐石诀》。他摒弃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自创炼体术，老老实实地从最基础的站桩、呼吸学起。
过程依旧痛苦且进展缓慢。
他的身体协调性似乎并不算好，很多动作做得歪歪扭扭，呼吸也经常跟不上节奏。往往一个简单的站桩，没一会儿就感觉双腿发颤，浑身酸痛。引气修炼更是时灵时不灵，十次里能有两次成功引入一丝微不可查的灵气，就算烧高香了。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轻易放弃。
每当他想偷懒或者感到挫败时，眼前就会浮现出莫甫阁那沉静而专注的眼神，浮现出楚狂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浮现出青云门弟子们那担忧惶恐的面容。
他咬着牙，一遍遍地纠正动作，一遍遍地尝试引气。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肌肉的酸痛如同附骨之疽，精神上的疲惫更是难以言喻。
莫甫阁始终安静地陪伴在一旁。他话不多，只在喻非动作出现明显错误时，才会出言提醒一两个字，或者用左手简单地比划一下。他的眼神里没有不耐，没有轻视，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偶尔，在喻非因为某个动作总是做不到位而烦躁地捶打自己大腿时，莫甫阁会默默地递上一碗清水。
师徒二人，一个教得耐心，一个学得笨拙却坚持，在这僻静的后山空地上，构成了一幅有些奇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卷。
几天下来，喻非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似乎强了那么一丝丝，丹田内的气流……好吧，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但至少，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连静坐都难以安稳了。
这微不足道的进步，却让喻非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充实感。
原来，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作死念头，真正为了某个目标而努力，哪怕过程艰辛，结果渺茫，但是感觉……还挺好的。
这一日，喻非刚结束一轮《磐石诀》的练习，正瘫在青石上喘气，一名弟子匆匆跑来。
“掌门，李长老请您去议事厅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喻非心里一紧，难道是落霞派又来了？还是……楚狂有消息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莫甫阁。
莫甫阁立刻上前一步：“弟子随师尊同去。”
喻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内心的忐忑。
该来的，总会来。
他倒要看看，这命运，究竟给他准备了怎样的“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