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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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阳的秋天，雨总是来得没有道理。
开学季，贵阳一中高二教学楼，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结束了一天的暑假作业清收。
看着雨幕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灰蒙里。同学们像受惊的鱼群，迅速钻入同伴的伞下，嬉笑着游向四面八方。
哦呦，看起来都挺开心的。
贺珩淡淡的看着天，看着地，看着他们的嬉戏。
他没动，抱歉，他可没有伞。
破天荒地，今天他不想像往常那样，精准地找到一个“有缘人”结伴而行。他只是向后一靠，倚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双臂交叠，安静地看着雨落。
身边有以前的同学看见了他，和他打招呼：
“贺珩，还不走啊。”
“雨大，忘记带伞了。”贺珩笑着回答。
“这个学期就不能同班了。”对方停下来和他一起站着感叹，毕竟这个机会以后可就不多了，“现在你选的是什么科目？”
“物化生。”
“也对，你是特招生。”
贵阳贵阳一中在中考机制中，除了按排名录取，在理科方面有天赋的学生可以参加心仪学校的单招，来增大自己进入这个好学校的几率。
贺珩当初来这里考试，以单招第一脱颖而出，而分数线也超了贵阳一中的24分。
“那你呢？是选的文科吧，你背功不错。”贺珩问道。
“别提了，”宋宵白一摆手，“纯粹是理科要我命，只能投奔文科了。”
“确实”贺珩说。
“你还真敢应啊。”宋宵白哭笑不得。
“宋宵白你怎么在这啊。”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走廊过道传来，接着一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走过来。
宋宵白挑眉看着她：“你们军训完了？”
“这位宋小哥，请你睁大眼睛看看，雨大得都要进入你的脑子里面了。”这个小妹妹笑眯眯地损完宋宵白后不经意往左上方一瞥，随即从微愣转向震惊。
宋宵白没有回损，他朝贺珩摊了摊手，介绍道：“这是我刚刚读高一的妹妹，宋晓滢。”
然后他又吊儿郎当地转过手，望着她妹妹激动的样子：
“哦，看来不需要我说了。”
毕竟贺珩的名气早就人尽皆知，这些刚刚入学的小辣鸡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八卦，夜间龙门阵肯定是要摆到深更半夜。
贺珩平下身，和宋晓滢对视，眉眼一弯：“你好宋妹妹。”
宋晓滢得体的和他对视，脸色微微发红?：“贺学长好。”
她的话音刚落，一把纯黑色的伞在不远处“唰”地撑开，动作利落得像一个宣言，瞬间隔绝了周遭嘈杂的雨声。紧接着，几把同行的伞也相继打开，却像众星拱月般，愈发衬得那把黑伞醒目而孤高。
贺珩下意识望过去。
伞下是为首的那个少年，人群里，他身姿挺拔，微风袭来，那蓬松的黑发随风飘动。他听着身旁朋友的闲聊，神色是浑然天成的松弛与惹眼，自带一种不言而喻的显赫。
一个寸头男生朝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凑过去说了句什么。对方这才微微侧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贺珩的脸，然后极轻地点了一下头，算作招呼，随即一行人便沿着湿漉漉的小道，消失在雨幕深处。
贺珩收回目光，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雨渐渐小了起来，最后成了蒙蒙细雨。
“是沈昦！”宋晓滢声音不大地惊叹。
宋宵白也望过去：“他也是选的理科吗？”
“嗯，物化生。”贺珩撩了一下眼皮。
“你怎么知道？”
“这学期分在一起了，和我一个班。”
宋晓滢眼睛一亮，拿出智能手表打开微信，偷偷地准备将此等好事分享给现在的好姐妹们。
“你现在在一班吧，你们可是学校主干，是得好好培养一下。”宋宵白开着玩笑。
“少贫，六点了，快带你妹妹去吃饭吧，你不吃人家女孩子还要多长高呢。”
即使宋晓滢非常、非常、非常不想现在去吃饭而浪费看帅哥的机会，但是他的哥哥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宋晓滢，你眼睛都看直了。”宋宵白轻瞥一眼他妹。
“关你什么事！”宋晓滢给了他一个肘击。
宋宵白感觉不痛不痒，他放缓语气：“人家贺哥哥的时间宝贵，我等凡人就不要插足了。”
贺珩笑了笑：“少听你哥哥夸大其词，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帮忙的，我没什么事儿。”
宋晓滢知道浪费其他人的时间不好，但她还是不舍的告别：“贺学长再见。”
贺珩笑着挥手，此时雨变为毛毛细雨，他转头不带犹豫地踏入水塘，往宿舍楼走。
宋晓滢拍着他哥的肩膀：“我没想到哥你还是有点好处的嘛，贺珩你都认识，你接触到了我们年级公认的‘稀缺资源’。”
“当时我看照片就看出了他的眼睛深邃，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近看果不其然，那种活生生的帅气扑面而来。”她仰天长啸，“啊──为什么我不早一点出生。”
“早晚都没用。我是不会让你早恋的，作文怎么不见你用这么好。”宋宵白觉得疑惑，“你哪来的照片？”
“你都不关心校园通知墙嘛，那里有学校每个年级前50的照片和分数。”她哥拿过她手中的粉伞，她继续喋喋不休，“哦，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那个上面没有你。”
“……”哦，那个啊。
“走了小妹。”宋宵白无所谓的招手，宋晓滢跟上他去到食堂。
*
到了宿舍门口时，毛毛细雨已将他的校服洇出深色水痕。他抬手胡乱地薅了一把被水汽润湿的额发。他那头细软的发丝被打湿后，乖巧地分开，贺珩扒拉了一下刘海后往上吹，发梢飘上去后又落下来。他嫌麻烦，又将头发往后拨，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
贺珩走上楼梯，上了二楼，用钥匙打开了207宿舍。阴雨天将宿舍可见光降低，即使窗帘是开着的。
哎，要记得带伞啊。
他拿了一件外套，雨天的贵阳温度比较低，贺珩不太想感冒，他身体不太好，感冒起来很麻烦。
一感冒，喉咙就痛，喉咙痛就难受，难受就想请假，关键这个学校还不让请假，就离谱。
他边穿外套，边无意识地望向对面空铺的桌位。目光扫过，却骤然定格，一件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红白色校服，正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鬼使神差地，他步调平缓地走了过去。
校徽的轮廓不是传统的圆形，而是三弧拱卫着一个锐利的尖角。他的视线向下滑落，定格在铭牌上。
姓名：沈昦
班级：高二(1)班
他的目光在“昦”字上停留了一瞬。听班主任提过，这个字是“上日下天”，取日光普照、昊天罔极之意，是父母希望孩子心怀广博，自成光明，可见父母对他的期望。
他没有触碰那件衣服，只是收回目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打开宿舍门，融入了走廊的光线里。
走廊的光线白得有些发冷，将他独自一人的影子在身后拉长。晚餐时间，楼道里空荡寂静，只有他平缓的脚步声在回荡。
还是有一点饿，算了，开学第一天，对自己好一点！
贺珩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今天破例去吃一次下午饭。
他对着宿管办的窗户弯了弯嘴唇，又高高挑一下眉。
完美！给自己打个call！
下一秒，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宿管办。
贺氏变脸也是一个独门秘籍。
贵阳一中的食堂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与刚才宿舍楼的寂静仿佛是两个世界。食物的热气、学生们的谈笑、餐盘碰撞的声响，交织成一片鲜活的烟火气。
贺珩打了份简单的饭菜，找了个靠窗的僻静位置坐下。
他吃饭的速度不快不慢，周围不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或好奇，或钦佩，偶有相熟的同学路过打招呼，他便抬头，露出微笑回应，然后又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餐盘。
“贺珩！”
他又抬头，看见宋宵白端著餐盘，旁边还跟着脸上写满兴奋的宋晓滢。
“又见面了，不介意拼个桌吧？”宋宵白嘴上问着，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了。
贺珩笑了笑：“当然，你们不是到了很久吗？”
宋晓滢小心翼翼地坐在哥哥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贺珩。
“她想尝尝饺子，那里人多，排了一会儿。”
贺珩望过去，学校食堂比较大，餐口多，有荤有素。他们刚刚那个餐口还有一长串：“呦呵，之前没看出来，你还挺爱排队的。”
“哥，你看贺学长连吃饭都这么好看。”她小声对宋宵白说，但那声音恰好能让贺珩听见。
宋宵白翻了个白眼，扒拉一口饭：“你能不能收敛点，口水要流到盘子里了。”
贺珩只是温和地接话：“食堂的糖醋排骨今天味道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宋晓滢立刻找到共鸣，开始叽叽喳喳说这两天军训，吃的哪个窗口的菜最好吃。
贺珩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了食堂入口。
就在那里，沈昦和那个寸头朋友刚走进来。他们似乎永远是一个醒目的存在，一出现就吸引了小范围的瞩目。
沈昦依旧是那副松弛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听着身旁那个寸头男生说话，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插裤少年，还挺帅。
“喂，看那边，”宋宵白用胳膊肘碰了碰妹妹，压低声音，“那不是你刚才念叨的沈昦么？”
宋晓滢立刻望过去，激动地差点碰倒手边的水杯。
贺珩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了一眼。
“嗯，是他。”他语气平常地确认，然后转向宋晓滢，带着些许调侃，“妹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宋晓滢瞬间脸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不敢！”
贺珩轻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着宿舍里那件校服，以及铭牌上那个笔画清晰的名字。
沈昦。
上日下天，日光普照。
这个名字，像一枚无声的烙印，烫在心头。
而话题的主人和他的另一个朋友坐在离他们不远的餐桌上。后来有一些女生过去问坐，寸头欣然的接受。沈昦静静地吃着东西，听见有趣的话便轻轻笑着。
贺珩吃完后与宋宵们告别。
“下次来你们班找你玩。”
贺珩点点头，最后向对面那个方向瞟，突然和沈昦对视。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面不改色地走出了食堂。
贵阳一中有晚自习，是住宿制，所以晚上是不能出校门，所以接下来他还要上自习。
哎，不想上课。
贵阳秋天天色暗得早，阴雨大又了起来，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他微微皱眉，无奈的望着阴云，自己又忘记带伞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