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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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起床铃震人耳聋，床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及其不满的闷哼声。贺珩将脸深深埋进枕头，白织灯冷白色的光直直照在他的脸上。
真的是醉了……
他皱眉迷迷糊糊地眯起双眼，等待脑缓慢开机，此时脑海中浮现出电脑的开机声音。
起床钟惯例有两首歌，叫啥名不知道，但放的尽是校领导那辈人才会钟爱的旋律。
不过依照他的性格，不到最后一首歌开始他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多躺的每一分钟，都是赚来的精力。
起来干什么，起早起晚都是六点半进教室，男人就是要快，起来到穿衣洗漱，只需要10分钟。
正当他正准备紧裹被子，与睡意做最后抗争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探向他的肩膀！他瞬间清醒，猛然睁开双眼起身坐起，眼里带有一点迷茫和防备。
随即意识到这是宿舍，贺珩暗自垂眸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抬眼，把眼底的情绪压进心底。
入眼的宁森趴在他床边：“早啊学霸，歌要响完了，看你没啥动静，以为你睡s……？”他咳了咳，及时把那个不吉利的话咽回嗓子眼，“睡沉了呢。”
贺珩面无表情：“没有的事儿呢，活得好好儿的。”
“抱歉，没能让你如愿。”贺珩打了一个哈欠。
“啊哈哈哈哈……”宁森干笑。
真是，难得看他吃瘪。
一旁的沈昦望了他们一会儿，懒洋洋地抓了抓头发，然后去拿挂在椅子上的秋季校服。
贺珩整理好床铺下楼梯，然后顺手拿起床下桌子上摆好的牙刷，挤上牙膏后边刷边去卫生间。
氤氲的晨光中，沈昦背对着他，抬手套上校服。
哟，衣架子。他含着薄荷味的泡沫，在心底客观地评价。
待他漱完口回来，宿舍已空无一人，每个桌子上的书都整整齐齐。
贵阳一中每个宿舍一个有四床位，上床睡觉，下床是课桌，现在暂时只有他们三个一起，有一个床位是空着的。
缘分就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他拿上外套，瞄了一眼桌上的闹钟。
六点二十七。
虽然他不是那种急里忙慌的人，但是这个时间是真的有点危险。
他一边披着外套一边计算从宿舍到教室的距离，拉开门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
走廊的晨光里，两人闻声回头。
宁森勾笑着，而沈昦只是懒散地靠在墙边，双手插在兜里，仿佛等了不过一瞬。
“来了啊，走呗，快迟到了。”宁森挑眉看他，“哇哦学霸，现在我才想起来，你刚刚居然对着我开了一个冷笑话。”
“……”
“看来我们传统意识有偏差啊，一直都觉得学霸是一个内敛且注重时间观念的人。”宁森说。
“是你。”沈昦双手插兜，靠在墙边，晨光为他镀了层浅金。他看向贺珩。
贺珩微怔：“你们这是……”
“等你。”
沈昦的目光掠过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最终落回他眼里，唇角随之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看不出来么。”沈昦挑眉。
一股陌生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撞上贺珩的心口。
真奇怪，明明自己的朋友有不少。
很快，他抬眼快步走过去，融入他们之间。
贺珩向来是人际关系中那个保持节奏的节拍器。别人乐意和他一起，是因为他有他们想要的价值，所以极少有持久的人。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避开一点不自在。
“哦，还以为你们在蹲点准备抢劫。”
沈昦侧过头，目光落在他因低头而露出的一小截后颈上，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劫什么？”
贺珩整理衣领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劫色吗？”
“原来你们还有这种业务需求？”他回眸一笑，“可惜了，劫色没有，狗命一条。”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宁森手背在后脑勺。他们三个人都无声的勾起唇角。
如果说女生是某一个合拍的话题，一起去厕所而构建的友谊。
那么男生之间建立的友谊很简单。无需郑重其事的宣告，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句玩笑，便能像失散多年的兄弟，瞬间结成牢不可破的同盟。
他们下了楼，远边的高楼大厦之间泛起久违的日光。
今天的贵阳没有雨。
暖光照在贺珩脸上，他用指尖遮了遮阳光，他们的绒发间渡满晨光的金边。
三个少年的身影并肩走在小道上，身旁银杏叶筛下碎金，在他们肩头跳跃成无声的诗行。
*
刚刚到达教室，上课铃就响了。贺珩他们往后门走进去，前面的都放倒一片，旁边的同桌埋着头睡觉。班上大多数人都认识，要叫名字贺珩也叫的出。
他对此见怪不怪，初二在差班的时候，几乎全班的脑袋就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此起彼伏。
关键是挺神奇的，下课铃如同解除了某种魔咒，让这片“麦浪”瞬间挺立，生龙活虎起来，瞬间清醒，该玩玩，该聊聊，然后上课又是昏昏欲睡……
相比之下，贵阳一中就大有不同，这里有很强的自律，各位同学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而那个时候表姐说的话犹如在耳边一样，历历在目。
没等他细想，前门走进来一位约莫20出头，穿着黑职工西装的年轻老师，他在讲台环视一周，然后他虚握拳捂唇，狠狠清了一下嗓子：“咳咳咳──”
无动于衷。
简思浦：“……”自己威严就这么低吗？
他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这届学生真难带。”
贺珩：？
这句话一字不差地传到贺珩耳边，他眉心一跳，刚忍不住偷笑，下一秒，这个老师放松下来，他走到第二排，忽然深吸一口气，朝着半个教室的方向压着嗓子低吼：“达摩来了！”
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炸弹。
“我靠！”第三排的一个男生几乎是弹射起来，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闷响，他连人带椅栽倒在了地上。
“达摩”这个名字专属他们的政教处主任，外表高壮厚实，再加上他是体育老师，犯过错的学生在他手中苦不堪言，因而这个称号从前几年就开始流传下来。
说不怕是假的。
摔倒的人吃痛的一手扶背，一手撑起桌面，眼神还不忘看向窗外，反应过来被骗了就大声哀怨：“ 哎天，是哪个狗开这种玩笑！吓死我了。 ”
“周、未、迟。 ”听见自己大名儿的周未迟同学顿感不妙，他僵硬地转过脸，和简思浦的眼神撞了一个满怀。
“简哥……呸，简老师，一日之计在于晨，您还挺早的哦。 ”
“ 谁是狗？”
“报告！ ”周未迟站直，“ 是我！您是一中王鹤棣。”
全班哄然大笑，宁森笑的直不起腰，大拍桌子；“ 周未迟你真会说，简哥要谢谢你了。 ”
简思浦笑眯眯地抬起手，周未迟不好意思的以为他要和自己握手，便也抬起手，结果头上就落下了一个脑瓜崩儿。
“嗷！ ”周未迟吃痛。
“ 坐下吧可怜的孩子。”简思浦走上讲台，“再乱说就不是脑瓜崩儿了。我对我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简哥，说实话，你是我见过的老师里面最帅的！”周未迟坐下，他同桌也凑了一个热闹。
“各位应该都醒了吧？ ”简思浦笑了一瞬，然后正了色。
“醒了！ ”
“再不醒就睡成猪了！ ”班上有人调笑。
“好的，现在我来通知一些事，昨天都是在忙学费和拿课本，没来得及介绍，我叫什么应该都知道了，班上有几个也是我之前班上的，所以我对你们一定好好“关照”，是吧，周未迟。”
周未迟：“其实大可不必。”
“选了这几个科目就要好好学习，接下来的两年都多多关照，别看我年轻好惹哦。”
“其实就是好惹。”宁森说，班上的人也都笑起来。
简思浦对着宁森做手撕拉链的样子：“好了，今天是周一，学校要组织开学典礼，你们这个座位的我下午会贴一张表过来，你们按照那个坐，班委这些也是一会儿班会来决定。”
“另外，”简思浦话锋一转，用指节“叩叩”敲了敲手中那份崭新的演讲稿，“这学期国旗下讲话从咱班开始，我推荐了贺珩同学，还有人需要试试吗。”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贺珩脊背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一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没完全收住的错愕：“简哥，我……”
“没有就好，大家准备一下，下课就感紧去操场。”简思浦仿佛没听见，笑眯眯的扫视了一眼全班，“贺珩你跟我出来一下。”
“……”反抗无效。
贺珩跟着他走到门外，简思浦把手中的演讲稿给他，他接过来垂眸看了一眼。
既然成了定局的事就没什么争论的意义。
“贺珩，开学第一天让年级第一来立这个招牌，我觉得很有意思。”简思浦笑着，随即压低声音，“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可以稍稍放纵一下义。
贺珩来了兴致：“哦？真的？”
“演讲这个东西机会学生时代用一次少一次，你们班所以学生情况，我这几天大概摸了底。”简思浦抬眼看向他，“你是思南人吧。”
贺珩这下是真的有点震惊了，他能猜出简老师的下一句话。
“思之以北，念之以南。你应该也猜出来了，我也是，所以对你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
“能从小县城往铜仁一中的屈指可数，更别提你直接来到了贵阳一中。我知道你的这些成就来之不易，我上个学期也经常从其他老师那里听见你的名字，你真的很优秀。”
“没想到这个学期能够教到你，说真的，我没有那种‘教到年级第一’的庆幸，因为任何一个老师都能教天才。”他在贺珩错愕的目光中说，“更多的，是对你的佩服。”
“我不是……一直这么优秀的。”话一出口，贺珩自己都怔了一下。
他从不与人谈过去，那是一片被他亲手埋葬的荒原。
他垂下眼，盯着演讲稿的边角，声音有些发涩，“实不相瞒，我初中前期……一塌糊涂。”
“可你现在就站在这里，这就够了。”简思浦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接下来的两年，我们一起努力。”
贺珩深吸一口气，眼神缓和下来，他点头：“明白了简老师。”
回到位置上，贺珩下意识望向窗外，不料又和沈昦的眼睛对视。
沈昦不知看了他多久，那双内双的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深邃。
贺珩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却临危不乱。平静地移开视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演讲稿粗糙的纸边，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悄然弥漫。
上一次这样站在众人面前是什么时候？
记忆深处浮起小学礼堂里刺眼的灯光，和台下黑压压的人头。
而在初中数学办公室，老旧的电扇在头顶“吱呀”转着，徒劳地搅动着凝固的热浪。
他那份画满红叉的试卷放在桌上，指尖冰凉。年轻的数学老师，那个曾经在初一开学时摸着他的头说“你是好苗子”的女老师，这次没有看他，也没有看试卷。
她只是望着窗外被烈日炙烤的操场，极其缓慢，又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言语，没有责备。可那无声的摇头，精准地刺破了他少年时代所有残存的、可怜的自尊。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成绩下滑的学生，而是一个被宣判了的、无可救药的失败品。
那片荒原上，没有任何一次，值得被记住。
铃声骤然响起，截断了他的思绪。贺珩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演讲稿对折，妥帖地收进口袋。他站起身，向后门走去。
“贺珩。”
贺珩这是第二次听沈昦叫他的名字，每一次都低稳有力，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
他停下脚步，再一次看向窗外，不过这一次，他看的是沈昦。
“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