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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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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光线，与基地内部永恒不变的人造冷光截然不同。
它带着温度，带着重量，毫无阻碍地倾泻在相互搀扶的两人身上。
祁阳几乎是拖着零跨出最后一步，两人一同踉跄着跌倒在松软、带着草木碎屑和潮湿泥土气息的地面上。他第一时间翻身，警惕地望向身后——那并非什么宏伟的大门，而是一个伪装成山岩裂隙的出口，此刻内部依旧回荡着隐约的警报声，但暂时没有追兵出现。
他急促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神经抑制剂的麻痹效果还未完全消退，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
“暂时……安全了……”他哑声说，目光转向零。
然后，他愣住了。
零维持着跌倒时的姿势，半跪在草地上，一只手深深陷入泥土中，支撑着身体。他微微仰着头，那双曾空洞、曾冰冷、曾充满杀戮血色的黑眸，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
天空中，是撕破晨雾的、金黄色的阳光，以及无垠的、蔚蓝的天幕。
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叹，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全然的陌生与……摄入。
他像是第一次学会呼吸的生灵，贪婪地、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感受着阳光拂过脸颊的暖意，感受着微风带着青草和不知名野花的气息掠过鼻尖，感受着身下泥土传来的、坚实而包容的触感。
“……光……”他终于发出了一个极轻的音节，带着不确定的震颤。“……热的。”
祁阳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震动。他意识到，对于零而言，这不仅仅是逃离一个囚笼，更是降生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是太阳。”祁阳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他挪动身体，靠近零一些，指向天空那轮耀眼的光源，“那是太阳。我们……在外面了，零。”
零的视线缓缓从天空移开，落在祁阳脸上，似乎是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他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混乱和疲惫，但深处的狂暴已被一种懵懂的探索欲取代。
“外面……”他重复着，像是在品味这个词的含义。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和草屑的手，手指微微蜷缩，感受着草叶的柔软与韧性。“……不是……金属。”
“对，不是金属。这是泥土，这是草。”祁阳耐心地解释，他拔起一根草茎，递到零的面前，“你可以感受它。”
零迟疑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没有沾泥的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草叶的边缘，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缩回，随即又更加坚定地接过，学着祁阳的样子捏在指间。
那细微的、生命独有的韧性与纹理，通过指尖的神经，传递到他仍在与杀戮指令搏斗的大脑深处。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如同清凉的泉水，暂时压过了脑内的喧嚣。
“……很吵。”零忽然低声说，眉头再次蹙起，显然脑内的电子音并未停歇，“但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向周围的风声、鸟鸣、树叶的沙沙声，“……不一样。”
“那是自然的声音。”祁阳看着他痛苦又努力分辨的样子，心脏微微抽紧，“试着听听这些，零。用这些声音，盖过你脑子里的噪音。”
零闭上眼睛，浓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微微颤动。
他似乎在极力捕捉着风的方向，分辨着远处不知名鸟儿的啼鸣。他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祁阳知道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强撑着站起来，观察四周。
他们似乎位于一片丘陵地带，植被茂密，远处有山峦起伏。基地的出口巧妙地隐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坡底部。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他们很快会追出来。”祁阳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和紧迫，“能走吗？”
零尝试站起，身体却猛地一晃，领域力量的过度透支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让他虚弱不堪。
他闷哼一声，额角再次渗出冷汗。
祁阳毫不犹豫地上前，再一次用肩膀撑住他：“靠着我。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你需要休息。”
这一次，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他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了祁阳身上，属于Omega的、带着阳光和向日葵气息的信息素，此刻不再是需要“净化”的标记，而成了混乱世界中唯一清晰可靠的坐标。
他冰凉的体温透过破损的白袍传来，与祁阳因奔跑和紧张而升高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导航……”零靠在他肩头，气息微弱地重复了这个词。
祁阳侧头看了看他依赖的姿态，一种混合着责任、怜惜和某种坚定信念的情绪在胸中涌动。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零靠得更舒服些，迈开了脚步。
“嗯，跟我走。”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钻进茂密的树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陆离的光点。
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些光斑，看着它们在自己和祁阳移动的衣袍上跳跃。
“……自由……”他忽然极轻地吐出一个词，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确认。
祁阳脚步一顿，侧头看向他。零的目光依旧带着迷惘，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这就是自由。”祁阳肯定地回答，声音坚定，“可以自己决定去哪里，做什么，可以和想在一起的人……待在一起。没有人能再给你下达‘清除’的命令。”
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重量。他感受着身边祁阳支撑着他的力量，感受着穿过林间的、带着草木清香的风，感受着脚下真实的、崎岖不平的土地。
“……我喜欢……”他最终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但祁阳捕捉到了。
“……自由。”
祁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酸楚交织在一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更加稳固地支撑着零，向着树林更深处，向着未知但充满希望的前方，一步步走去。
他们身后，遥远的基地深处，最高级别的警报仍在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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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堂大殿内的死寂，与外界的喧嚣警报形成诡异反差。原本威严神圣的殿堂，此刻如同被某种至高力量强行“修正”过的错误代码区域，残留的法则力量让空气都带着扭曲的质感。
精密仪器屏幕漆黑一片，或闪烁着无意义的乱码；光滑如镜的合金墙壁上留下了仿佛被无形巨手揉捏过的恐怖凹痕，边缘处物质结构呈现出不自然的解离状态。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弥漫在空气中、原本如同呼吸般自然且不可逾越的信息素等级威压，消失了。
彻底地、干净地消失了。无论是最低等的仆从还是随后赶来的高阶将领，在此地都感受不到任何源自本能的压制与敬畏。
这种“空白”本身，比任何破坏都更具冲击力，它动摇了帝国统治最根基的秩序。
几分钟后，位于帝国权力核心，与圣堂大殿分处不同维度空间的“枢机议政厅”内，一场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无限延伸的幽暗空间，以及悬浮在虚空中的七张巨大的、由暗物质能量构筑的王座。
每一张王座上都端坐着一个身影，他们的形象被模糊的光晕笼罩，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恒星般庞大而冰冷的意志。
他们是帝国的“元老议员”，是真正执掌权柄的存在。
此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议政厅。关于圣堂大殿发生的一切，包括零那石破天惊的“王权无效”宣言，以及他与祁阳逃离的全程影像记录（部分因领域干扰而残缺），已经化作冰冷的数据流，呈现在每一位议员面前。
良久，位于正中，光晕呈现出暗金色的议员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响在其余六人的意识深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足以碾碎星辰的重量：
“圣堂，失控了。”他陈述着这个足以让帝国根基动摇的事实，“不是技术故障，不是外力入侵，是承载者‘零’的意志……背叛。”
“意志？”左侧一个笼罩在冰蓝色光晕中的议员发出质疑，声音如同极地寒风，“他本不应存在‘意志’。他应是帝国最完美的武器，是法则的化身，是绝对听从指令的‘圣堂’！”
“但事实是，他产生了‘自我’。”另一个声音插入，带着数据流般的沙沙声，属于一位光晕不断变幻形态的议员，“并且，在目标Omega-739，祁阳的信息素影响下，强行突破了核心协议枷锁，激活了法则领域的深层权限……‘否定’之力。他否定了我们赋予他的底层命令，否定了圣堂大殿的秩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否定了帝国信息素体系的局部现实。”
“Ω-739……”暗金色光晕的议员重复着这个序列号，声音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意，“一个本应被‘净化’的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反叛者……竟成了撬动帝国基石的支点。这是不可饶恕的亵渎，是必须被彻底抹除的污点！”
“零的存在本身，已从帝国的至高荣耀，转变为最致命的漏洞。”冰蓝色光晕的议员声音愈发寒冷，“他掌握的力量，能从根本上瓦解我们赖以维持统治的秩序。若不能掌控，则必须毁灭。绝不能容许他流落在外，成为反抗势力的旗帜或工具。”
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共识与冰冷的决断。
“表决吧。”暗金色光晕的议员最终说道，他的意志如同最终的裁决槌，敲定了一切，“目标：零，代号‘圣堂’，帝国最高武力象征，法则领域承载者，确认已叛变。目标：祁阳，序列号Ω-739，判定为‘核心诱导病毒’。”
他的声音在幽暗空间中层层回荡，如同律法刻印在虚空：
“裁决如下：”
“一、即刻签发帝国SSS级全域通缉令。覆盖所有星域、殖民地和已知航道。目标：零，祁阳。生死不论，但以回收‘圣堂’本体为最高优先。提供有效线索者，赏万亿能源点，授世袭公爵位；擒杀或回收目标者，享帝国半壁资源。”
“二、授权启动‘诛神’协议。此协议优先级高于一切常规军事行动。调动帝国‘猎犬’特种部队全员，配备对法则力量特制武装；授权‘清道夫’内务处理单元，拥有对任何疑似目标藏匿点的无限制清理权限；必要时，可申请动用‘星陨’级战略武器，对目标可能存在的星域进行净化式打击。不惜一切代价，完成清除与回收任务。”
“三、封锁以基地为中心，半径一百光年内所有星域。实行最高级别出入境管制。彻查所有潜在接应点、黑市网络、边缘殖民地及任何可能提供庇护的势力。任何与目标接触、提供援助、或知情不报者，无论身份地位，视同叛国，即时处决，株连谱系。”
“四、此令，即刻生效。帝国所有武装力量、情报机构、行政单元，须无条件配合，优先执行此令。”
没有反对，没有质疑。七道强大的意志在虚空中交汇，达成了绝对的统一。
暗金色光晕的议员最后以不容置疑的语气总结：
“圣堂必须回归，无论是作为武器，还是作为……标本。而那个玷污了神圣容器的Omega，必须被彻底‘净化’，从□□到存在痕迹，彻底抹除。让整个宇宙都知道，背叛帝国的下场，唯有……彻底的湮灭。”
随着他话音落下，议政厅中央，一道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帝国徽记亮起，其上迅速浮现出零和祁阳的影像与所有已知数据。
徽记旋转着，化作无数道流光，射向无尽的虚空，将这道冰冷的裁决传递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帝国最高AI合成音，同时在议政厅及所有相关指挥节点响起，如同敲响了末日的丧钟：
【帝国最高通缉令已签发。】
【‘诛神’协议已激活。】
【目标锁定：零，祁阳。】
【执行指令：清除。回收。】
【为了帝国的永恒秩序。】
帝国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冷酷，开始全面启动。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巨网，向着刚刚沐浴在真实阳光下、尚未完全理解“自由”含义的两人，悄然撒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