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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这张照片？这张照片。-双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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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领奖台，江熙年悄悄溜到学校后院，朋友住的宿舍里，脱了运动服，重新换上校服。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临近中午，天气还是很暖和的，所以他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因为个人习惯，领口的扣子只扣了一颗，那一截突兀的锁骨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敞开的领口间。
出了后院，进入操场，同他熟悉的朋友、同学早早地就在寻他，终于寻着了，纷纷朝他赶去，簇拥着他，夸赞他，祝贺他。
江熙年走在人群之间，径直前往自己的班级，身姿挺拔，步履矫健，风度翩翩。
他唇角轻扬，阳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活脱脱像一只悠哉悠哉摇着尾巴，得意洋洋的狐狸。
这样太招摇，一点也不谦逊，他的妈妈要是看见了，定要给他摆脸色。
但这就是他的作派，他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了荣誉，为什么不欣然接受别人的赞美呢?
突然，肩膀上传来一道轻柔的力度，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是位他完全没印象的同学。
对方气喘吁吁的，应是跑过来的，戴着副方框眼镜，脖子上挂着台相机，鼻梁高挺，气质温润，不知道因个什么缘故，看起来局促不安，正目光忐忑地冲他莞尔一笑，他回赠对方一个礼貌的笑，问：“有什么事吗哥们？”
贺望生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又看向他，紧张到呼吸都变得急促，说话也断断续续：“请，请问咱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江熙年干脆答应，瞧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笑盈盈地摊开手，语气无奈：“你们看我这，突然有了点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要不大伙先散了？要是有事找我，先去我班等我一下呗？”
他的朋友、同学都识趣，跟他道了别，就先行离开了。
江熙年领着贺望生朝一旁的看台走去，他们一前一后，距离很近。
贺望生依稀闻到了从对方衣襟上散发出来的洗衣粉味道，淡淡的，很清新好闻。
这一段路上，二人皆是无言，空气一片静默。
贺望生观察着江熙年的侧脸，神情里掩饰不住地好奇，好似头一次见到一件稀罕的宝物似的，但他生怕对方察觉出来，看得小心翼翼的。
他情不自禁地想，原来江熙年也不是对谁都热情洋溢，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也是安静的。
不知为何，一股烦躁之意油然而生，似一大片熊熊火焰席卷了他的身体，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因为江熙年在他面前这么安静，就代表了他在对方心里没有一席之地。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江熙年才刚认识，甚至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
最古怪的是，他此时此刻应该是高兴的才对，毕竟他终于同江熙年有了接触与交流。
“说吧，什么事情？对了，哥们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江熙年。”
这么快就到了吗，贺望生失落，流转在他眼底的那抹明亮光泽，一下子变得黯然失色。
这段路今天不知怎么的，变得这样短，以往和别人走在这里，他明明还嫌太漫长。
贺望生停下脚步，一抬头，就看见江熙年站在看台护栏前，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只手悬在半空，搁置在他们之间。
他像是被江熙年看透了，瞳孔猛地一颤，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握了上去。
他谴责自己，这种关键的时刻怎么还紧张上了，肯定不能给对方留下个好印象了。
触碰到对方的瞬间，一股暖流像潺潺流水，涌入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是这并没有安慰到他，他的呼吸反而更繁重，一下子，他竟没办法开口讲话了。
江熙年察觉出了他的紧张，但他没有取笑这个人，怎么一个男生还这么怯生生的。
对方这副样子，倒让他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的书生。
那书生进京赶考，路过一个荒无人烟的废村，见天色渐晚，就决定在此处寻个破茅草屋歇脚，好巧不巧，无意间撞见里面有个土匪正要欺负一个姑娘。
他也是个侠义心肠，准备与对方谈判交易，请求对方放了姑娘，但初出茅如，把人心想得太善良，最终土匪是放了那个姑娘，但他身上的钱财是一分不剩，全被抢走了。
姑娘移步到床边，脱掉鞋子，解下发髻，把藏在这些地方的钱币全给了他，以作感谢，但他觉得姑娘也不容易，便一分没收。
这姑娘一下子爱上了他，找了个借口一路跟着他，姑娘一看他，他害羞似的，紧张到眼神左右闪躲，侧过脸，不敢再面对姑娘。
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数多了，姑娘急了，质问书生，自己很可怕吗？
江熙年突然来了兴致，他要像这个姑娘一样问贺望生这句，这人会不会和那个书生听到后的反应如出一辙？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也蛮有意思的。
“嘶，你紧张什么啊？难道——”江熙年拖长音调，佯装困惑地反思，指着自己：“我很可怕呀？”
对方的耳根子一下子红得滴血，表情像是被冤枉了一样，激烈地反驳：“怎么可能！”
意识到语气太强硬，又连忙冲他说了声抱歉，转而平和地说：“你这么受欢迎，要是可怕，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主动靠近你，你不要误会，是我刚才跑过劲儿了，还没缓过来。”
这个解释太蹩脚，但贺望生平常面对其他人一点都不带紧张，只是不擅交际，相处过程中，总是感到不适。
只是面对江熙年时，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极大的压力，但他绝对不希望对方认为他是个胆怯怕生的人。
就连这个反应，也和那个书生一摸一样，呆板不经逗。
不过江熙年说那句他很可怕吗的心思，倒与剧中的那位姑娘两模两样，江熙年纯粹图个乐趣。
江熙年正要回应，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有人正在叫他的名字。
他们将目光一同投向那人，是周九桥，贺望生的同班同学，令贺望生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与江熙年认识。
他见周九桥一脸焦急，朝江熙年招着手：“阿江！快来一下，我、我有要紧事找你，你班等你！”
估计是什么大事，江熙年担心地望着周九桥，回了句：“好！我马上过去！你别慌啊。”
他又回头冲贺望生飞快地说：“我得过去一趟，你不是说你跑累了，你先在这儿歇会，我马上回来！”
眼见着，江熙年一溜烟儿跑没影了，贺望生来不及说一个字。
贺望生担心他一去不返，忙起来就把他给淡忘了，周九桥刚才说他们要在江熙年的班级汇合，十班在这一趟看台的尾巴，他便朝那里追去。
他大老远就瞅见江熙年他们站在最高的台阶上嘀嘀咕咕，江熙年面色严峻，像是绞尽脑汁地在想什么。
那俊俏的眉眼，之前见到时，都是意气风发的，还没有瞧够，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样一副纠结苦恼的模样，怪叫人不舍的。
他迈上台阶，走向江熙年，他现在一门心思想帮助江熙年解决麻烦。
他见江熙年一拍手掌，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在那个王川的宿舍里，我刚才换衣服把包放那儿了。”
这两人像一缕风一样匆匆忙忙下台，江熙年与他擦肩而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不过看江熙年刚才的表情不再紧绷，估计是问题解决了，他也松了口气。
他跟随二人来到后院，瞅见江熙年从怀里的包里取出了一瓶喷雾，递给周九桥，周九桥接过去就光速离开了，江熙年对着走远了的周九桥厉声嘱咐：“慢点儿啊，你可别也摔着了！”
人一走，偌大的后院独剩下他们两个人，但一点也不清净，反而嘈杂喧嚣。
这里与操场只有一墙之隔，同学们嬉戏吵闹的杂音穿透过那层薄薄的墙壁，萦绕于整个后院。
江熙年拉上书包拉链，再抬眼时，贺望生正站在他对面，凝望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他一惊，贺望生怎么知道他在这里，他和周九桥是从东门进的后院，贺望生当时在西门站着。
他的面上始终挂着一个戏谑的笑，他向来不愿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慌张，他随意地开了个玩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来这儿的那段路绝对遇不到你。难道你会魔法？能预测他人的位置？”
贺望生觉得江熙年说话挺幽默，没忍住笑了一声，诚实答道：“我怎么可能会魔法，我是跟着你来的。”
跟着他做什么呢？
江熙年灵光一闪，贺望生方才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个人是出于担心？
江熙年蛮出乎意料的，贺望生看起来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况且他和贺望生不过一面之缘。
他也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你担心我啊。”
贺望生的话哽在了喉头，他确实担心江熙年，但在当事人面前承认，他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索性干瘪瘪地问了句：“那.....问题解决了吗？”
“肯定的啊！也不看看你哥们我是谁。”
江熙年不想一直站着，他把书包放在兵乓球桌上，两条手臂撑着桌沿，稍加施力，身子轻快地向上一抬，也稳稳当当坐在了上面，双腿惬意地交叠起来，落于地面上。
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真心不错，金灿灿的阳光刺得他不得不微眯起眼来望着贺望生。
不过下一秒，阳光被影子大口吞掉，黑暗将他整个人笼罩得严严实实，是贺望生挡在了他面前，他仰头看着他，说：“对了，你不是找我有事来着？”
贺望生正要说话，广播却突然响了：“为运动会摄影的同学请立即前往宣传部，一栋教学楼五楼左侧第一间教室，上交学校提供的摄像机以及照片。”
贺望生紧蹙着眉头，困惑不解地问：“运动会结束了？”
“差不多吧，就差一个1000米跑了。”
江熙年漫步经心地回答，眼睛随意地扫了眼挂在贺望生胸前的单反相机，惊奇地问：“你是为运动会摄影的？”
“是。”贺望生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此刻他心烦意乱，真不赶巧，虽然现在直接将照片递给江熙年再走也不迟，但他这么急切想赠予江熙年自己为他拍的照片，肯定不只是为了送到手那么简单，他当然是非常期待江熙年收到照片后的反应。
江熙年看出了他的为难，但总不能一直僵持在这里，他提议：“你找我的事情，很重要吗？如果不重要，咱们可以.....”
贺望生打断了江熙年的话，坚定地说：“重要。”后一句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祈求的意味：“很重要。”
与眼前这个人，他心心念念想认识的人有关，怎么会不重要，他看着江熙年，目光真诚炙热。
江熙年的思绪乱作一团，他们以前都不认识，能有多重要的事呢？
但现在不适合深究这个问题，他压下疑虑，继续说：“那你先去呗，我在我班那儿等你，但你要是放学前来不了，我可就先走了啊。”
贺望生整个人舒展下来，他应答着好，尾音刚落，人已经跑远了。
主持人念完运动会闭幕致辞，学校领导讲完话，放学铃声也悠悠地传了出来。
同学们从座位上起身，一窝蜂地下台，都着急要回家。
江熙年是个果断的人，说不等就不等，他单肩背着包，与王川一同朝校门口走去，王川的手臂松垮地搭在他的肩上，两人在操场上插科打诨，时不时笑作一团。
贺望生回去时，一切都结束了，他穿梭在人潮拥挤的操场，慌忙地环顾四周，寻找着江熙年，心里不停祈祷，千万别走啊。
忽然，他听到一道熟悉的笑声，他侧身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是江熙年，他正站在不远处开怀大笑。
他喊他的名字。
江熙年偏头一瞥，贺望生来了，他依然是笑着，朝贺望生挥舞着一只手臂，招呼他过来。
“阿江，这是？”王川问。
“贺望生，同学。”江熙年说。
贺望生朝王川笑了一下，笑容勉强，王川点点头以示礼貌，目光在他和江熙年之间迂回，然后对着江熙年说：“你们有事吧？那咱们医院见？”
“成。”江熙年点点头。
贺望生听到“医院”二字，担心起来，立即问：“你不舒服？”
“啊？”江熙年怔了一下。
贺望生看起来不太聪明似的，江熙年想，他就这样明晃晃地站在贺望生面前，贺望生判断不出来他的身体状况？
江熙年摇摇头：“哪儿能，你看我多生龙活虎。”
江熙年没有说再多，他也不好多问，虽然他渴望知道。
他本身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只是与江熙年，仿佛就能让他萌生出了强烈的求知欲。
说起摄影和跳高，贺望生着急忙慌地从衣兜里翻出照片，在手上紧紧攥了几秒，才鼓起勇气递给了出去，他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
“这个，送给你的。”
他的心脏在疯狂乱跳，他开始胡思乱想，万一对方不喜欢怎么办呢？
江熙年接过照片，仔细瞧着，问了句：“给我拍的？”
“对。”贺望生轻声道，他注视着江熙年，不愿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江熙年笑了，眸子弯成月牙，笑得像朵儿花，朝气蓬勃、活力满满的，跟以往看见得有所不同，笑得如此真实纯粹。
江熙年一定喜欢这张照片。
他听见江熙年赞不绝口：“靠，哥们你拍得真好看，氛围很舒服，那缕阳光简直是锦上添花，你这是抓拍的吧，抓拍能拍成这样，你的反应能力很强嘛。”
“咚”地一声，仿佛有一罐蜂蜜打翻在了贺望生的心房里，甜滋滋的香气顷刻蔓延开来，顺着血管流遍他的全身。
贺望生哪里受得起这么珍重的夸奖，赶忙恭维：“其实也没多好，只是略懂皮毛，能拍得这么好看，你的功劳非常大，你的姿态很......飒爽。”
“哥们你也太谦虚了点吧。”江熙年揶揄道，他实在难以苟同贺望生这样妄自菲薄的说辞，但又隐晦地鼓励他：“你拍得已经很棒了，我跳得也很不错，但要说这张照片的功劳，还是你七我三最稳妥啦。”
江熙年又问：“你还没说那个重要的事儿呢？”
“都已经做完了。”贺望生盯着那张照片，意有所指。
江熙年捏着照片，恍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说：“你是指，送我这张照片？”
“对，送你这张照片。”贺望生肯定道。
“既然你觉得这么重要，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递给我呢？”江熙年百思不得其解。
贺望生知道他所指是什么时候，但他没办法为江熙年解释得太详细，太详细就会显得腻歪，他含糊地说：“如果那个时候给你，我想我就不会觉得它有这么重要了吧。”
江熙年想不通，也不打算想了，微笑地看着贺望生，说：“谢谢你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