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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抑郁症的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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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关于疤痕的坦诚，像撕开了最后一道伪装，让两颗心在极致的痛楚中靠得更近。苏晏几乎将对洛安的呵护做到了极致，事无巨细，仿佛要将他过去三年缺失的温暖全部弥补回来。
几天后，他们一起回到了最初的城市，苏晏没有让洛安再住酒店，而是将他接到了自己那套位于市中心高层、视野开阔却因为主人长期忙碌而缺乏烟火气的公寓里。这里不再是临时的落脚点，苏晏开始认真地添置物品，将这里一点点打造成属于他们两人的家。
一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苏晏起得早，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洛安还在卧室睡着。苏晏想看看他醒了没有，便轻轻推开卧室门。
洛安果然醒了，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低着头，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他听到开门声，像是受惊般猛地一颤，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枕头下面，动作快得有些仓促。
“醒了？”苏晏端着温水走过去，语气温柔，“早餐快好了。”
“嗯……”洛安应了一声，却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晏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枕头下方，那里露出了一小角白色的、像是药板的东西。他的心微微一动，联想到洛安刚才异常的反应，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升起。
“藏什么呢？”苏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像是随口一问，却在洛安身边坐了下来，手自然地伸向枕头。
“没什么！”洛安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激烈，他猛地转过身，想要阻止苏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但他慢了一步。苏晏的手指已经触到了那硬质的物体，他轻轻一抽，将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板药，已经吃了几粒。药板上清晰的英文药品名称，像一道惊雷，炸响在苏晏的脑海里——那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用于治疗中度至重度抑郁症的药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晏拿着那板药，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向脸色惨白、眼神慌乱无措的洛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抑郁症……药物……
这几个字在他脑中疯狂盘旋，与洛安偶尔流露出的疲惫、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郁、以及他画作中那些压抑的色彩和主题……瞬间串联了起来。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深渊里挣扎。
原来，他的安安，在他不知道的异国他乡，独自承受的，不仅仅是生活的艰辛，还有病魔的吞噬。
“安安……”苏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举起那板药，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心痛和无法言喻的愧疚，“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洛安看着他眼中的痛楚，所有的伪装和坚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眼泪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对不起……”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我……我只是……有时候觉得太难了……”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诉说，那些苏晏从未知晓的、更加黑暗的过去：
“刚出去的那半年……最难熬。语言不通，谁也不认识，钱总是不够用……每天晚上闭上眼，都是你的样子……我画不出画，吃不下饭，整夜整夜地失眠……”
“后来……情况好了一点，能卖点画了，但那种空荡荡的感觉……一直都在。有时候站在地铁站台，看着列车进站……会想，如果就这么跳下去，是不是就解脱了……”
“有一次……在公寓里，我拿着美工刀……划破了手腕……但……但最后还是怕了……自己哆哆嗦嗦地找了纱布缠上……”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腕，那里也有一道浅浅的、几乎看不出来的白色痕迹，与苏晏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形成了残酷的呼应。
“再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去看了医生……确诊了抑郁症。就开始……一直吃药。”他抬起头，泪流满面地看着苏晏，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脆弱，“苏晏……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我差一点……就撑不到回来了……”
苏晏听着他平静却字字泣血的叙述，仿佛亲眼看到了他那三年是如何在绝望的泥沼中一点点挣扎，如何独自面对心魔的啃噬，如何在无数次崩溃的边缘强迫自己活下去……巨大的心痛和排山倒海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以为他的安安在国外只是生活清苦，却不知道，他是在用怎样残破的身心，独自对抗着一场无声的战争。
他猛地伸出手，将浑身冰冷、颤抖不已的洛安死死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安安……”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滴在洛安的颈窝，“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弄丢了……是我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自己当年的“无能”，痛恨那些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痛恨这该死的、让他们分离的三年！
洛安感受着他滚烫的眼泪和剧烈的心跳，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回抱住苏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带着泪意的声音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现在你找到我了，我也找到你了。我们……都还好好的。”
是的，他们都曾坠入深渊，都曾在生死边缘徘徊。
但命运终究还是仁慈的，让他们在遍体鳞伤之后，再次找到了彼此。
苏晏紧紧抱着他，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易碎的珍宝。他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让洛安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他的抑郁，他的伤痛，他会用余下所有的生命和爱，去一点点抚平，去治愈。
阳光洒满房间，照亮了地板上那板小小的白色药片，也照亮了相拥而泣的两人。
伤痕依旧在，病痛或许也未完全远离。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们成为了彼此的药，彼此的光，彼此在漫长黑夜中，紧紧抓住的、唯一的救赎。
未来的路，他们将携带着这些伤痕，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