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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二重身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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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利塔纳只有狼狈地闪身躲避锋芒,顺便扔出手中只剩半截的铁剑,打偏了那好巧不巧正弹飞向薇拉的另外半截。最终那剑锋只是险险地从薇拉脸侧飞过,钉到了墙上,薇拉吓得整个人呼吸骤停,成了一尊石膏像。
薇拉的魂还没飞回来,恍惚间听到楼下吸血鬼的高呼。那些壁灯开始鬼魅般地次第亮起,楼下、楼梯、走廊……迅疾地伸向此处,而窗外治安官的哨子和狼嚎也已经逼近。
“这把凡铁配不上你,我的二重身!”那个二重身惺惺作态地笑起来,已经靠近了窗台,然后往后一仰倒了下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亚利塔纳在他说话时就把一支短剑狠厉地掷向了他,然而只听见铁剑砸在地面的声音,还有狼人几句抱怨的咕哝,可见只是徒劳。
格里高利赶到时,只见地上蹲着一个衣冠不整的薇拉,亚利塔纳正一脸阴骘地盯着窗外,而地板一点亚麻色头发正自己焚烧起来。
那是一种常见的反追踪方法,自己先对自己施加一种低强度诅咒,再对自己施加特殊的反诅咒,于是负负得正,对主体不会有任何妨碍。但是头发、指甲、血液什么的,在脱离主体后便会自毁,使人无法用来诅咒或者干什么邪恶的事情。
这个胆大包天的疯狂凶手,又展现出了这样谨慎的一面。
其实人的运势本身就有如水流不断变化,自然掉落的头发指甲是掉落的枯叶,根本无法诅咒;而非自然掉落的,即使落入他人手中,即使是相当优秀的黑巫师,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施加一些强度不高的诅咒而已,可能就是在这几天稍微倒霉些罢了。
而就这样孱弱的效力,还仍然会被塞伯里的魔法禁制给削弱。
至少要拿到一根小指头,老道的黑巫师才能在这里施下一些危及生命的诅咒。
格里高利虽然好奇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也没多问,毕竟亚利塔纳和这凶手第二回合的交锋,明显又是失利,他就不触霉头了——能看着亚利塔纳难看的表情放肆地笑,他就已经满足了。
“去铁匠老莫尔斯那里买把新的吧。”
“不,”亚利塔纳正拿着金刚石锥子,往原本挂在墙上的另一把长剑上雕刻“防御”、“刺痛”等魔法符号,下手刻毒利落得像是在戳对手的头骨,“我要他那把剑成为我的下一把佩剑。”
格里高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亚利塔纳一天到晚顶着“闲事勿扰”的尸体表情,干什么事都不积极,也没什么爱好,无聊得要死,寡淡得像个被动触发的NPC,比修道院那些暴力白袍子更像僧侣。
但其实认识久了,大家都发现了他那几乎是刻进骨子里的胜负欲,和对自己剑术的自傲。两次被偷袭,反而让对手全身而退,对他而言大概像是被踩到脸上蹦跶了,他心里大概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外面的人了,逮兔子游戏再次上演,外面的灯火有条不紊的流动,这一次治安官们紧紧咬住了猎物。
惊魂甫定的薇拉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倒老实多了,裹着毯子低着头就往楼下走。天色快亮,格里高利也准备回家休息了,三个人下到楼梯上,一只黑猫正躲在壁灯龛上偷窥。
看到走在中间的格里高利时,黑猫畏惧地缩到了壁灯后,而看到他后面的亚利塔纳时,黑猫喵喵地扑进了他怀里。吸血鬼为此翻了个白眼。
“快点去帮忙吧,这假货并不比你让人省心多少,也不知道戈弗雷那边搞不搞得定,别又给钻进什么兔子窟、老鼠洞了……”
黑猫窜到了亚利塔纳肩上,“……又是你帮了我。”吸血鬼听见他柔声对着那绿眼睛的黑猫道,声音几不可闻。
“格里格,你平时做梦吗?”
“不做,我们都不做,夜游是你们这些无法正确认知和掌控精神的人类的专属疾病,”吸血鬼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旦血族做梦,那必然是受到什么污染,是启示或者预兆……”
格里高利正滔滔不绝,突然又想起正事,看到没事人一样的亚利塔纳就好气又好笑,“您老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啊,天都快亮了,我可要走了,太阳会把我的脸都晒瘪的。哎,这个黑暗世界对鬼可真是太不友好了,晚上危险得掉血,白天又晒得掉皮……”
亚利塔纳简直懒得理他那过剩的表演欲,示意他别堵着楼梯,“把灯点上。”
走到一楼的吸血鬼相当惊奇地道,“我现在确信你是个瞎子,有做吸血鬼的潜质了,女神啊,这么大个灯泡不亮了,你一直都没看到吗?”
刚下楼梯的亚利塔纳才发现,吊灯一直燃着,只是这只跟蝙蝠一样爱倒吊在房梁上的吸血鬼,把斗篷蒙在了吊灯上。
“……”他昨晚字面意义上睡成了死人,怎么会发现?
而等他环顾一楼,更是脸色一黑。桌子上是狼人吃剩的冻肉,地板上还有某个治安官掉下的半个鞋跟。
壁龛上的含羞草杂交捕蝇草,不知被哪个伦理鬼才塞了一嘴的含羞草叶片,正口吐绿沫,精神状态濒危;而那个遭了瘟的含羞草母株,正在旁边架子上扭曲成了一团,可能已经发疯……而他收回了正要迈出去的脚,因为地上散落着一些阴险的钉子。
他倒似乎该表扬一下格里高利了,毕竟吸血鬼只是拿吊灯当衣架而已。而且这里看上去确实没有能放衣服的地方了。
亚利塔纳:好烦。好烦。
这就是把一群不正常生物放进家里的后果吗。
他又要重新画过家里门窗上的魔法阵了,不然哪天家里突然被一锅端了都不知道。
吸血鬼只见亚利塔纳面如锅底,突然伸手划了几下,屋内瞬间亮了起来,而自己的斗篷已成了几片碎布条,正虚弱地飘了下来。
“喂喂!你干什么!?我的斗篷!”
亚利塔纳不悦道:“你不嫌脏吗?那都是黑兽油渣的烟气。”
吸血鬼激动地揪着他的领子:“脏你个头!就你手快是吧!要日出了,我待会一路晒回去吗?”
亚利塔纳看着吸血鬼凑到眼前的獠牙和指甲,被他拽得脑袋晕晕,一瞬间几乎想要把他那戳着自己的十根钢针似的长指甲全砍掉,但新换的剑还不太趁手,操纵符文也没刻完。
他克制住往吸血鬼手上吐口水的冲动:“你上次和治安官来的时候,不是还留了件斗篷吗?”
孰料这下更是点了火药桶,吸血鬼把他拎得都快离地了:“你这个青年痴呆!不就是你他妈把我那件斗篷当成桌布用来生壁炉火了吗?晦气,晦气!这怪年头是吃斗篷吗?前面还被那两个食物崇拜者毁了一件……”
亚利塔纳安慰道:“……换个角度看,你作为一个容易被人处火刑的血族,穿着易燃物不太好,我帮你排除了一个危险?”
吸血鬼从牙缝挤出冷笑两声:“你作为一个总是熬夜的人类,血管里流着的血容易堵塞,还是给我吸一点,帮你排除血栓风险吧!”
“……”,亚利塔纳只好把住他的手腕和肘子,一推一旋先脱了身,“你先冷静一下,我赔你十件。”
“我要这么多斗篷来烧炉子吗?”吸血鬼大怒,一边指向旁边的薇拉,无差别扫射,把她吓了一跳,“而且这个染布的还不回去工作,我的斗篷还怎么定制?”
吸血鬼想到被烧的那件就痛心疾首,今天不蒸馒头争口气!“可恶……我每次去药材店都只穿那件斗篷,在蔷薇花圃熏过,领口上的压的金线还是我六年前在中陆拿松针缝的,烧出的烟都是芳香的……”
“……”
亚利塔纳现在知道为什么昨晚芝妮雅明明没熬药,却飘来一股让自己睡着的药味了。
他拿起一件自己的披风,眼疾手快地套住了这个大发抱怨的吸血鬼,用一块面包暂时塞住他的嘴,然后利索地给他绑上系带,“行了,我很抱歉,但接下来我还要去逮兔子,我会请裁缝上酒馆去找你的……肩膀怎么了?”
吸血鬼恼怒地把面包往他脸上砸,亚利塔纳侧身一躲,面包刚好就进了壁炉火焰中。
他转身就走,但亚利塔纳今天分外讨嫌地继续念经,一听就让他烦:“受伤了?和你刚才说的什么‘食物崇拜者’有关吗?……等等,先别急着走,我看这位小姐好像有话想说。”
格里高利扭头,只见薇拉坐在沙发上,嘴角绷直,神色紧张:“先生,能否请您等一会儿?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我能帮助你们杀死那个人,通过一件媒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