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未竟的终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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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3：47。
等待一天的邮箱提示音终于响起。
于海的另一边访学的编辑给出了最后的审稿意见。
只需再调整两处论证，这篇耗时两年的论文便能排队刊载。
而季澄，也将成为系里一个在C刊发文的硕士生。
指尖正敲下最后的句号。
忽然，胸口一闷，几乎无法喘息。
“砰——”身体不自觉的砸到键盘上，大量的乱码出现在文档内。
大作成了遗作。
不！！！！
怨念喷涌而出，推着季澄的灵魂快速移动，很快就脱离了脚下蔚蓝的星球。
不知漂泊多久，一副带有色彩的奇异景象突然撞入视野：
罩子似的天空覆盖着着大地，隔绝星空。
光域进一步分割大陆，细线又从地脉深处钻出，捆绑山脉、勒紧河流。
突然，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抓起季澄。
魂体被不知名的能量包裹，混沌的声音传入他的灵魂深处：
“异界魂灵，以吾千年神格为媒，替汝复生，共焚诸神伪座……”
一股强大的坠感席卷而来。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由繁星构成的巨大眼睛。
时空撕扯下，未知存在的力量急速枯竭，成为穿梭世界的船票，最终化作一粒种子沉入意识深渊。
砰！
季澄着陆了！
一声沉闷巨响，震得季澄耳膜嗡鸣，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再次睁开眼睛。
刻满狰狞爪痕的巨大铁笼就在眼前，每根铁杆都有成人手腕粗细。
笼底是肮脏的稻草，混杂着碎裂的骨头和散发着恶臭的排泄物。
而他，正僵立在距离这恐怖牢笼仅几步之遥的地方。
他本能地拒绝接受现实。
“这一定是梦……或者论文压力导致的幻觉……”他试图用熟悉的学术思维解释一切，甚至偷偷掐自己手臂，期盼醒来后依然躺在宿舍的床上。
然而，只见笼中的怪兽缓缓起身。
它依稀有着狮子的轮廓，但体型却庞大得令人窒息，肩高恐怕超过两米，肌肉如同覆盖着岩石的小山。
最令季澄头皮发麻的是它的鬃毛，这并非毛发质感，而是泛着一种诡异、如同黄铜般的冰冷金属质感。
暗银色的爪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非自然的寒光。
当那硕大无朋的头颅转向他时，季澄看到了那对琥珀色的瞳孔深处，似有一点诡异的金光流转。
“嗷——！！”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咆哮，狠狠砸在季澄的胸腔上，震得他气血翻涌，双腿发软。
空气仿佛凝固了，混合着死亡的威胁，形成一堵无形的墙，压迫着他的每一个毛孔。
他不禁恍惚。
我擦！真穿了。
这就是那声音口中拥有诸神的世界吗，狮子都长得这么猎奇。
马戏团里的狮子尚有这么大的威力，诸神真是自己能对付的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按太阳穴，却发现这手臂比自己熟悉的要干瘦许多，皮肤粗糙。
“嘿！发什么呆呢？”一个浅棕头发年轻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记忆告诉他，这是卡尔，一个卖身给马戏团的青年，平时对自己多有照顾。
“老约克要我们去刷银爪的狮笼，再不快点，咱俩今天都得挨鞭子！”
没收到回复，卡尔看着他苍白的脸，撇了撇嘴。
随后又从兜里掏出两根打蔫的青草递到季澄的鼻尖：“喏，嚼一嚼，能润润嗓子。早上刚摘的，甜着呢。”
季澄迟疑了一下，看到卡尔指甲缝里的污垢和衣服袖口的油渍，有些犹豫。
但喉咙的焦灼和不止的头痛让他顾不了太多。
他选择相信这具身体饱经考验的免疫系统。
接过青草，闭上眼，一把塞进嘴里。
轻轻咀嚼，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淡淡甜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压下了喉间的不适。
见季澄好些，身边的卡尔熟练将一大块血淋淋的肉块扔到笼子最远的角落。
巨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扑向食物。
季澄敏锐地察觉到，卡尔动作间透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与敬畏。
这与电视里看到的驯兽显然不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论如何，先不能漏出异常。
他仔细观察着卡尔的动作：
保持蹲姿避免突然站起引起警惕、清理动作干脆利落。
不与巨兽直接对视，但始终用余光留意着它的动向。
作为研究生，季澄的创新能力或许略有不足，观察和模仿的本领却相当高超。
他照猫画虎，模仿卡尔的动作清理狮笼。
先用长柄铲子铲除凝固的粪便和食物残渣，再用硬毛刷粘着不知名药剂清洗地面。
尽管手臂因恐惧和疲惫而微微颤抖，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任务。
突然，脑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基础威胁规避，能量+0.01%」
这声音太过入脑，季澄被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进笼子成为巨兽的口粮。
这是什么声音？
带他穿越的大哥还没死透？
不是要夺舍我吧？
不对，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他安排的，如果想要不需要绕这个圈子。
季澄心中一定，继续跟着卡尔穿梭于马戏团的各个角落，完成一系列繁重而琐碎的工作。
到了午时，他们来到厨房区帮忙准备午餐。
这只是一个搭着简陋棚子的角落，架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里面炖着看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
厨娘丽芙是个长相泼辣、面色红润的成熟女性，围裙上沾满了油渍和污垢。
她指挥着季澄和卡尔搬运柴火、清洗那些大多蔫巴，还带着冻伤或腐烂痕迹的蔬菜、最后还需要搅拌大锅中的食物。
季澄忽而想到了姥姥家的猪，它们食用的泔水就是这么熬制而成。
“手脚利索点！”
丽芙的声音洪亮，她瞥了季澄一眼，“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得多吃点才能干得动活！”
说着，她舀了一勺浓稠的炖菜倒进他的碗里，“午饭，吃完赶紧去搬道具！”
更像喂猪了。
炖菜里混合土豆和某种根茎类植物，肉末少得可怜，甚至不如那只巨狮吃剩的残渣。
他和卡尔蹲在厨房外的空地上快速吃着，周围还有其他杂役和一些低级演员。
大家如牛马般沉默而迅速地进食，仿佛这只是必须完成的生理需求。
下午的工作更加繁重。
他们需要协助搭建表演场地：搬运沉重的木板和支架、铺设表演区的地毯、悬挂彩旗。
季澄瘦弱的身体在这些重体力活前显得力不从心，几次险些被沉重的道具带倒。
卡尔不时搭把手，低声提醒他技巧：“用腿发力，不是用腰！”“用拖着，别扛！”
汗水浸透了他的粗麻衣，隔着皮肤粘腻地贴在骨架上。
肌肉酸疼得如同被车轮碾过，手掌磨出了水泡，很快破裂，火辣辣地痛。
季澄内心拒绝，感觉自己几乎要变成了一个体育生。
但他不敢停下，因为团长老约克那双锐利的眼睛总是在不远处扫视，手中的鞭子有节奏地轻敲着掌心。
好吧，他承认，做体育生总比做M强。
忙碌一天，夜的沉寂终于降临。
营地的喧嚣散去，野兽们也渐渐安静下来。
季澄终于能够瘫倒在冰冷坚硬的简易床铺上，这是一顶拥挤的小帐篷里，睡了七八个像他一样的杂役。
帐篷内中弥漫着汗味、脚臭和草料的气息，比过去二十年住过的所有宿舍都难闻。
好在，较为熟悉的卡尔就在最近的位置，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
浑身骨架像散了般酸痛，每一个关节都在抗议今天的过度使用。
抬头望天，帐篷顶破了一个洞，透过它，能看到一颗硕大无比、散发着柔和银辉的月亮悬于墨色天幕。
像故乡的月，却又大得诡异，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人间的光辉。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帐篷内的简陋陈设照出模糊的轮廓。
“是中秋吗？”一股强烈的思乡之情猛地攫住了他。
他恍惚地想起大学图书馆里温暖的灯光，想起了咖啡的香气，想起了父母温暖的怀抱……鼻尖发酸，眼眶顿时湿润。
他赶紧用粗糙的袖子擦拭眼睛，生怕被同帐篷的人察觉。
他忍不住悄声问邻铺卡尔现在是什么时节。
卡尔迷迷糊糊答道：“谁晓得具体日子…星辰周期是神官大人们掌管的。只晓得每年自然教会的神官会通知播种祭和丰收祭的日子…但对咱们这样四处跑的剧团，没啥意义。”
季澄心中一动，这世界的历法知识似乎被少数人垄断，并不普及。
就在这时，那巨大的月面上，似乎有一片阴影极快地掠过。
那身影优雅地滑过月面，留下转瞬即逝的剪影。
“难不成还是嫦娥…”他猛地摇头，用力揉眼。
转而又想到这是有着神明的奇幻世界，“好吧，可能真是……”他喃喃自语。
怕露出异常，他连忙与卡尔互道晚安。
随后紧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梳理起原身——“布兰温”的记忆碎片。
从有记忆起，星光的马戏团就是他的家。
原身内向的性格使他不敢接触外界，对马戏团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
只知道马戏团在赤草公国西南部的几个小镇可移动，现在停驻于巨橡小镇。
在季澄看来，团长老约克是个精明而严厉的人，收留孤儿或确有几分慈悲，更多是为获取廉价驯服的劳动力。
他们每日从黎明忙到深夜，换来的不过是仅能果腹的食物和勉强遮风避雨的角落。
稍有懈怠，监工的鞭子就会落下。
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马戏团不断移动，周围往往是荒野，而且他们身无分文。
他也敏锐地察觉：马戏团的经营每况愈下：
节目老旧，观众日益稀少；老约克的眉头越皱越紧，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几个有些名气的演员已经开始暗中寻找下家，谈论着其他更大、更赚钱的马戏团…
一个计划的雏形开始在他心中慢慢凝聚。
他需要更系统地观察和学习这个马戏团的运作，找出可以改进的环节。
然后，设法展示价值，逐渐争取话语权。
季澄闭上眼睛，最初的茫然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清醒取代。
尽管前路未知，危险重重，但他终于抓住了第一个目标：活下去，观察，理解，然后…改变这一切。
“这个世界虽然诡异，但不论如何，只要是存在之物，必有运行之理…”他对着无边的黑暗，低声呢喃，仿佛在对自己宣誓，“有规律，就能总结，能利用”。
「存活一天，能量+0.01%」
古怪的男声再次在脑内响起，将他吓得浑身一抽。
但季澄这回可以确信，这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系统？面板？”
季澄集中精神在脑子里试探着。
忽然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虚无，一点温润的光粒自意识深处浮现。
他尝试触碰。
一股简单的信息传来。
“改变……充能……莫欺少年穷”
似乎穿到了奇怪的世界，季澄突然语塞。
嗯，还好记忆里没有什么未婚妻的存在。
当他再次试着触摸意识里的光粒，却再没有任何回应。
暂时没法弄清脑子里的究竟是什么，季澄决定先放任不管。
不论如何，总不能比现在更差。
“得在这里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
他不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但他内心仍有一丝希望，在这存有神明的世界，只要向上走，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路。
一切就从仔细观察那头显然不寻常的“狮子”和这个马戏团的一切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未竟的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