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滞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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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斯南觉得这一刻简直是自己这操蛋的人生中最操蛋的时刻，原本清晰的大脑仿佛在这一刻智商直接跌破了平均值。
好在他现在还有理智去思考那个“我也……”是什么意思，也许是老天开眼觉得他这些天过的实在跌宕起伏，不愿再泼一盆狗血给他。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的压在谢斯南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
手腕上残留的触感滚烫，耳边回荡着闻世语那句未竟的言语，以及更早之前那句沉甸甸的“后悔”。
他也……什么？
喜欢？在意？还是别的什么？
谢斯南的大脑像一团被猫抓乱了的毛线，无数个念头和猜测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他不敢深想，怕那微弱的希望之火刚刚燃起，就会被冰冷的现实轻易掐灭。
他看着闻世语，对方已经退回到了安全距离，恢复了那副冷清的样子，只是眼底残留的波澜和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或许并不平静的内心。
周围下工的人流渐渐稀疏，偶尔投来好奇的一瞥，但也很快散去。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街灯次第亮起，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我……”谢斯南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质问？他已经没有了立场，接受？他更缺乏勇气，这仿佛是个死胡同，他已经被逼了进去，却不知道该怎么走。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之下，他只剩下茫然和无措。
闻世语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无奈的情绪。他没有再逼问，也没有等待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回应。
“走吧。”他转过身，推起自行车，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淡，只是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先去吃饭。”
又是吃饭，这两个字似乎成了他们之间唯一能暂时维系和平的纽带。
谢斯南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这一次，连脚步都显得有些虚浮，他像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破罐子破摔一般失去了思考和反抗的能力。
他太累了，本就迟钝的脑子现在如一团乱麻，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自己变成智障来逃过一劫。
闻世语没有再去之前那两家店，而是带着他拐进了一条更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面馆，招牌斑驳，写着“老张记刀削面”。
店面狭小，只有五六张桌子，但收拾得干净。这个点，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在柜台后面打着盹。
闻世语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对醒过来的老师傅点了点头：“张伯，两碗招牌刀削，一碗不要香菜。”
谢斯南默默地在对面的位置坐下，低着头，盯着木质桌面上年深日久的油渍痕迹。
等待上面的时候，气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滞。那种沉默不再是单纯的尴尬或对峙，而是一种被巨大秘密和未竟话语填充的、令人心悸的安静。
谢斯南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也能听到对面闻世语平稳的呼吸声。两种节奏交织在一起，混乱而清晰。
面很快上来了，粗瓷大碗，热气腾腾，手工削出的面条宽窄不一，浸在浓郁的面汤里，上面铺着几片厚厚的卤肉和翠绿的青菜，除了谢斯南那碗，他不吃香菜。
“吃吧。”闻世语将筷子递给他。
谢斯南接过筷子，机械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却没什么食欲，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工地门口那场近乎风暴的对话里。
“你……”几个字好像烫嘴一般，他咬了咬牙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闻世语，声音有些发虚，“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他问的是那张纸条，那本《情书》，先前他只说看到了，书包侧袋没拉好，但他没说那本书是什么时候掉出来的，以一个什么样的情况被他所知。
闻世语夹起一筷子面条，动作顿了顿，然后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才抬眼看他。
“就是补习班结束那天晚上。”他回答得很具体，“你书包掉在地上，书散出来，纸条就夹在里面，很显眼。”
这么早吗？所以他的心意其实也……变相的送出去了吧。
只是这个回复隔了两年他才听到。
谢斯南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自己仓促离开后，闻世语捡起他的书包，然后看到了那张写满了隐秘心事的纸条……这简直比公开处刑还要让人难堪。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谢斯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嗯。”闻世语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那你……”谢斯南想问，那你当时怎么想？觉得可笑？还是厌恶？但他问不出口。
闻世语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当时很意外。”
只有意外？谢斯南的心沉了下去。
“然后，”闻世语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我把它放回去了。”
放回去了？谢斯南愕然。
他以为闻世语会扔掉，或者当做没看见，或者……总之，不该是放回去。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闻世语沉默了一下，浅色的眸子在店内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幽深。“不知道。”他回答得很诚实，“或许……觉得那应该是你的东西。”
或许，在那个时候，少年心性的闻世语，面对这样一份直白而笨拙的心意，也感到了无措和一种莫名的、无法回应的沉重。
选择放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是彼时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谢斯南低下了头，所以，那个时候，闻世语是知道的，但他选择了沉默，这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他感到一种迟来的、绵长的酸楚。
“后来，”闻世语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我想找你还书包，顺便……问清楚。但你第二天没来补习班，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谢斯南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遗憾。
所以，他并不是毫无触动，他也曾想过要问清楚。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谢斯南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死水重新活络，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久违地在胸腔震颤着。
“我……”谢斯南想解释当时家里的变故，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消失，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那些过往的伤痛和狼狈，他依旧不想在闻世语面前彻底摊开。
“家里出了点事。”他最终只是含糊地总结，声音沉闷。
闻世语看着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各自吃着碗里已经有些凉了的面。
谢斯南食不知味地吃着，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闻世语过去的话。
【我找了你两年。】
【是因为我后悔了。】
【我也……】
那些话语，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拼接、组合，一个模糊的、让他心跳失序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闻世语对他，或许……并不全然是怜悯或同情。
这个可能性，让他感到抓马，又夹杂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卑怯的欣喜。
吃完面，闻世语付了钱。两人走出面馆，夜风带着凉意吹来。
“我送你回去。”闻世语推着车，语气自然。
谢斯南没有拒绝，他需要这段路的时间，来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仅仅是沉重，还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的东西。
快到巷口时，谢斯南再次停下。
“就到这里吧。”他说，声音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闻世语看着他，点了点头，他没有再提明天见，也没有再说什么。
谢斯南转身，走向巷子深处的黑暗。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仓惶无措，却带着一种迷茫的滞重。
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下，转过身。
闻世语还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着他。路灯的光晕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孤单。
谢斯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飞快地转回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地下室，砰地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铁皮门，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
他刚才……差点就问出口了。
问他，“我也……”的后面，到底是什么？
问他，现在的接近，到底是因为后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更怕即使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在巨大的现实鸿沟面前，他们也无力跨越。
所以，他宁愿不要听，不知道，这样还不用面对那些。
重逢以来，他一直处于被动逃避的状态。而今晚，在窥见了一丝可能的真相后，他陷入了一种更深的、前路未卜的停滞。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世语站在巷口，看着那扇紧闭的铁皮门，许久，才推着自行车，转身离开。
夜色浓郁，将他挺拔的身影渐渐吞没。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