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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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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好心,闽支多说了几句,但他嘴里吐出的每个字眼都夹带了种恐吓的意味:“爱上超类生物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知道螳螂吗,当然,我说的不是如今的变异螳螂,而是存在于蓝星时期的普通螳螂,它们的形态与变异螳螂差不多,但体型要比变异螳螂小一百倍,甚至还没有人类的掌心大,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物种却留有着吞食爱人的习性,为了繁衍后代,雌性螳螂会将雄性螳螂的身体割开,小块小块地吞入腹中,以此来确保自己拥有足够的养分来孕育后代。”
“而超类生物,他们和蓝星时期的螳螂差不多,但又有些不同,因为螳螂杀死爱人完全是出于刻在基因中的本能,是繁衍必要的结局,它们的死亡是书写在新生之上的,但超类生物不是,他们杀死爱人,完全是出于最恶劣的心理,他们享受对方在爱恋中苦苦挣扎着咽气的过程。”
闽支一步步地靠近裴宁渝,在最后一字沉重地落地时,他倏地将脸凑近,试图从裴宁渝瞳孔中捕捉到一分惊恐的余悸,但裴宁渝像是陷入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思考之中,他低垂着眼皮,黑睫阻挡了闽支的窥探。
他的淡定令闽支有些惊讶,闽支抱着臂,缓缓勾起抹笑,将脸挪远,说:“还不错嘛小子,胆量提升了不少。”
“我只是在想。”裴宁渝的声音很有特点,当他有情绪起伏时,声音就像是个无形的机器,将种种情绪转换成令人感同身受的波动,引领着别人与他一同陷入情绪之中,但假使他保持着平静淡漠的姿态,他的声音又变得无比低沉,让人想掀起他心脏的角落,窥探其中隐藏的因素。裴宁渝说:“超类生物也会像螳螂一样,一点一点地将爱人的尸体全部吃掉吗?”
闽支愣了下,完全没想到他的关注点竟在此处。
“你…..”闽支想了想,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转而说:“不会全部吃掉,上一个爱上超类生物的监管者,在我们发现他时,他的尸体还剩半截,估计是那家伙吃饱了,就将他抛弃了。”
裴宁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点什么头?不害怕吗?”闽支不自觉拔高嗓音。
“害怕。”裴宁渝温和地笑了笑,这也是自他进入监管局起,闽支第一次在他身上发现专研员应有的素质,“但难得有了解这种事情的机会,肯定要好好思考,避免以后…..自己遭遇了这种惨状。”
“除非你是个缺爱的傻子,否则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情况。”闽支耸耸肩,再次科普了下:“在星球里,很多人都将超类生物视作不挑食的野兽,主要是同类,他们都能无比享受地将对方吞进肚子里,但其实,从监管局这几批超类生物的身上,我们观察到的现象并非如此,他们不仅不随便,还对吞食的对象格外挑剔。”
“只有拥有感情羁绊的同类,才是让他们欲罢不能的美食。”闽支说:“这是有实验依据的,我可不是信口开河,不信你也可以问琳祯。”
“实验依据?”裴宁渝重复了句。
“对,我们会在不合格的超类生物身上进行实验,所谓的道德教育也不过是为了筛选出这些‘不合格品’,我们监管局可不是闲来无事随便抓超类生物来过家家,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的。”闽支眉飞色舞,满脸自得,看来这些实验数据中也有他的功劳。
裴宁渝却问出了个关键问题:“那‘合格品’呢。”
合格的超类生物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闽支算是发现了,裴宁渝这人的脑回路完全同旁人不一样,他分明是在着重强调这一点,裴宁渝偏要在一堆信息中反复翻找,再拨出最不起眼的那条信息来问他:那这个呢,我就想知道这个。
闽支撇撇嘴,说:“合格的当然是被送往边境,成为战力辅助。”
“仅此而已?”裴宁渝问。
“不然呢。”闽支盯着裴宁渝,反问:“你还想用他们来做什么?”
“没。”裴宁渝摇摇头,说:“只是想确认一下…..那按照你的意思来算,现在边境的战场上已经有合格的超类生物在参与战斗了吗。”
“当然。”闽支说。
裴宁渝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他只是觉得,监管局大费周章来筛选超类生物,不合格的尚且能架到实验室中充当数据提取库,合格的却就这么轻易地派往边境参与战争,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按理来说,监管局在合格的超类生物身上投入了远高于不合格者的成本,这厚重的成本理应由更可观的回报来进行置换才对,不是吗。
至少在裴宁渝看来,这笔“交易”实在不划算,如果让他来做决策,他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榨干合格品身上的每一分价值,才肯松开手放他们离开。
难道监管局上头的管理人是个大发善心的慈善家,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给那些有足够“道德水平”的超类生物提供一个合理的渠道,让他们能够被大众接受,甚至成为星球核心火力的一份子?
这根本不可能。
社会主义制度早在蓝星覆灭时便不复存在了,如今在上层人物思想中占领主导地位的,只有剥削和奴役。
但显然,闽支是个不知情的傻子。
裴宁渝不动声色地扫了琳祯一眼。
只见。
琳祯正微弯着身子查看手中的资料数据,下巴的角度略微向下埋,整体呈现保守抗拒的姿态,虽不大明显,但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对于闽支所言,她有不同看法。
她知道详情。
裴宁渝收回视线,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闽监管,按你所说,超类生物应当只对…..爱人或是拥有相似情感羁绊的人才有吞食欲望,但为什么01号突然咬了我,还对我的血液表现出了一种痴迷的状态,难道他对我有什么别样的想法吗?”
“痴迷?”闽支咂舌道:“他这种情况单纯是饿晕头了吧,你也别太自恋,之前那个监管者就是因为太自恋,才臆想出来了个暗恋与被暗恋的爱情故事,之后又把这事儿做成真的了。”
闽支连着“啧”了几声,伸手拍了拍裴宁渝的肩膀,说:“小年轻都有这种惯病,努力克服一下。”
顾及着裴宁渝“恶疾发作”,闽支看了眼时间,说:“你先去餐厅吃饭吧,等你回来了我俩再轮流去。”
但裴宁渝刚要走,闽支又开口叫住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了句:“诶,裴宁渝,你爹允许你搞男人吗,不是说裴将军最记恨同性恋吗。”
裴宁渝怔了怔,莫名笑了声,说:“你猜。”
说完他就走了,徒留闽支在原地愣神。
裴宁渝抵达餐厅时,还有几个没结束用餐的超类生物,他随便找了个远离人堆的位置坐下,便开始慢吞吞地进食。
“裴监管。”有人叫了裴宁渝一声。
裴宁渝抬起眼,便看见了张惨白的脸。
楚澜笙笑着冲他点点头。
裴宁渝盯他几秒,便挪开视线。
楚澜笙坐着的位置恰巧在裴宁渝右侧前排,由于坐着轮椅,他的位置只能卡在并未设有固定座椅的餐桌左侧过道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虽说裴宁渝已经处理干净了身上的血液,但楚澜笙还是闻到了那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铁锈味。
楚澜笙像是没看出裴宁渝的冷淡,接着搭话道:“裴监管,您好像受伤了。”
他的视线徘徊着,尝试寻找裴宁渝身上的伤口,但裴宁渝受伤的手正放在腿上,刚巧被桌角完全遮挡住。
寻找无果,楚澜笙收回视线,重新定定地看向裴宁渝的眼眸。
裴宁渝却并不想搭理他,连句话都没应。
楚澜笙也并未气馁,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便端起餐盘,单手控制轮椅,似乎准备离开,但当裴宁渝抬起眼,就看见轮椅方向一转,径直朝着自己走来。
楚澜笙直接停到了裴宁渝的面前。
裴宁渝咀嚼着嘴里的食物,面上没什么表情,几秒后才出声问:“有什么事儿?”
“没有。”楚澜笙依旧笑着,只不过这种笑容挂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总是莫名让人觉得瘆得慌。
“那就别坐到我面前。”裴宁渝说。
楚澜笙并未继续吃东西,只是端端地坐在那儿。听此,他直接反问了句:“超类生物不可以和监管者坐在一起吗?”
显然,并没有这条规则。
停顿了下,楚澜笙又笑眯眯地补充了句:“还是…..普通平民不能和裴将军的儿子坐在一起?”
他这话充满针对的攻击性。
裴宁渝轻飘飘地回了句:“都不是。”
裴宁渝像是被他搅合得没了胃口,直接放下筷子,动作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唇角,端起餐盘站起身。他俯瞰着楚澜笙,最后留下一句:“是你不配跟我坐在一起,感染病菌就不好了。”
楚澜笙脸上的笑容加深,他缓缓转动视线,看向裴宁渝渐渐远去的背影,在裴宁渝转弯时,楚澜笙却猝不及防地和彭苟对上了视线。
彭苟孤零零地坐在餐厅另一角落,面无表情地大口咀嚼着食物,他像是不经意一瞥,很快便挪开了视线。
楚澜笙盯着他许久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