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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愚昧 ...

  •   一
      我的老家在贵州黔西南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2015年,我八岁那年,父母离婚了。母亲外出打工,便将我送回茶村,由外公外婆照顾。
      虽然小时候曾在村里住过几个月,但这次不同——这里将成为我长久生活的地方。我还是感到些许陌生——车子驶进村子,在狭窄的水泥路上蜿蜒前行,两旁是连绵的青山,时而穿过茂密的草丛和树林,前方则是一望无际的群山。
      住下来后,我的生活中琐碎之事都由外婆外公照看。
      因为村庄偏僻,土壤肥沃,种了满上遍野的茶叶,茶村的人大多数以种茶叶为生,外婆和外公总是早出晚归,但是到了二三月份,就是摘茶的季节,他们专门购买了一口大铁锅,专用来炒茶叶,每当茶叶炒好时,也是半夜三更了。
      金灿灿的太阳升起,白茫茫的雾霾笼罩着四周,茶村的生活很平静,我常独自坐在院子东张西望。每当一声婴儿声传来时,我就知道,秀琴又出来晒太阳了。
      秀琴在茶村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不参与采茶或炒茶,而是整日在家照顾孩子。她是典型的家庭妇女。
      秀琴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她长得黑而瘦,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头干练的短发时常披着一个洗的发白的头巾,常常抱着小孩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明明才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却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出奇的是村里的小孩总是喜欢围着他,与她玩耍和说话。
      秀琴也常常因为小孩的话语而开怀大笑,小孩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秀琴很喜欢拿糖果给他们吃,她讲话轻声细语,很温柔,不像村里的那些骂街的大婶大姨。
      那天,已是傍晚,小孩们也都渐渐回去,秀琴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还坐在院子里,等她的视线扫过来时,她朝我笑了笑,便向我招招手:“你就是南笙吧!在这里可住得还习惯?”
      我内向腼腆,回了句:“姐姐好。”
      秀琴赶紧去屋里拿了几包雪花米饼塞到我的手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单手托着小孩的屁股,又坐回院子里,“吃吧!”
      几包雪花饼的袋子上还残留着丝丝温度,我不知所措,但秀琴对小孩都是这样好,包括她的孩子,我没有推脱,低低说了句“谢谢!”不知道为什么,秀琴的温柔和安静引起了我的好奇,怀中的孩子早就熟睡,剩下的三个孩子则在一旁滚得像头泥人。
      傍晚,日落夕斜,茶村祥和安静,大家基本都回到家。我精力旺盛,总喜欢跑出门找同龄人玩耍,隔壁屋的秀琴也不午休,她则是在一旁洗衣服。
      一来二往,我与秀琴也就混熟了,有事没事就经常跑到她家和她聊聊天。秀琴最常聊起的,还是她的身世。
      秀琴出身在一个比茶村更偏僻的山村。那里的人思想守旧,女人地位低下,封建观念根深蒂固。十五六岁,在村里已是适婚年龄。但秀琴不同——她爱读书,成绩也好,总捧着课外书看。同龄的女孩大多早早恋爱,或辍学回家放牛、干农活。秀琴的父亲起初也不让她上学,直到一位支教老师说:“成绩好的学生有补助。”
      一听到“钱”,父亲才勉强同意。秀琴不知道,那笔钱其实是老师自掏腰包垫的。所有人都以为,秀琴能靠读书走出大山。
      可命运没给她机会。她十五岁那年,母亲重病卧床,茶村一个三十多岁的光棍上门提亲,彩礼出得极高。父亲动了心,秀琴也犹豫了——有了这笔钱,或许能救母亲的命。最终,她嫁了过去。
      五年间,秀琴生下四个孩子。她再也没机会碰书本,曾经的梦想被柴米油盐碾得粉碎。
      更可悲的是,父亲拿到彩礼后,根本没给母亲治病,而是挥霍在赌桌和酒桌上。母亲病逝后,父亲又欠下五万元赌债。秀琴对父亲彻底心寒,可血缘像一根挣不断的绳。她硬着头皮向丈夫求助,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和辱骂:“赔钱货!”“臭婊子!” 秀琴没被打垮。她背上背着婴儿,手里牵着两个幼童,身后跟着大女儿,推着小车到街上卖手工艺品和糖水。三年后,她竟靠一勺一勺的甜,还清了父亲的债。肩上的担子刚轻了些,命运却又将她推向更深的渊。
      二
      五月的某个清晨,外婆背着竹筐和镰刀下田收玉米,临行前叮嘱我好好待在家里。
      可我终究耐不住寂寞,还是溜出门闲逛,正巧撞见要去赶集的秀琴。她背上用布条捆着小女儿,腰间系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两只手各牵着一个孩子。
      最大的那个女儿跟在最后,穿着件辨不出颜色的脏衣服,赤脚踩在滚烫的土路上。
      烈日灼烧着她的后背,汗渍在衣服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远远看去,像披着一层破碎的金箔。见到我,秀琴疲惫的脸上依然挤出笑容:“要不要一起去赶集?”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集市离茶村很远,得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一路上,我蹦蹦跳跳地东张西望,秀琴却始终佝偻着背,时不时停下来给孩子们擦汗、喂水。到了集市,她先是从蛇皮袋里掏出两只瘦巴巴的母鸡,蹲在路边和商贩讨价还价。
      拿到钱后,第一件事竟是给我们每人买了一碗糖水。坐在油腻腻的长凳上,秀琴突然对我说:“你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大学。”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别像我一样,一辈子困在山里。”
      那时的我还在上小学,对“大学”这个词懵懵懂懂,只觉得碗里的糖水甜得发苦。喝完糖水,她又给我们买了棉花糖。那蓬松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的瞬间,我偷偷看向秀琴——她正用掌心接着小女儿掉落的糖渣,然后若无其事地塞进自己嘴里。
      秀琴是村里最让我佩服的人。丈夫不知在哪个赌场鬼混,她一个人拉扯四个女儿,每天夜里都能听见她搓洗衣物的声响。累了,就坐在月光下的板凳上喘口气,瘦削的背影像一根被压弯的竹竿。村里孩子少,我常去秀琴家玩。她总趁人不注意,往我手里塞几颗融化了的糖果。那些糖黏糊糊的,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傍晚的茶村最热闹。外婆家的院子里,王婶、秀琴和一群女人围坐着择菜,嘴里的闲话比手里的豆角还多。她们聊谁家媳妇生了儿子,谁家姑娘被婆家打跑了,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夜风裹着茶香拂过时,总会捎来几句刺耳的话:
      “生女儿有什么用?早晚是别人家的!”
      “南笙啊,你以后可得给丈夫生个儿子,不然要挨揍的!” 秀琴从不搭腔。她只是低头缝补女儿的衣服,偶尔抬头望一望星空,像在寻找一颗不存在的流星。
      三
      在茶村,生男生女从来不是一件小事。
      老人们常说:“生儿防老,生女是债。”王婶的表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生前连生九胎都是女儿,丈夫不死心,硬要她继续怀。
      结果第十胎临盆时,她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外公外婆前几天去茶园施肥,还看见她丈夫带着那群女儿在地里疯跑。孩子们滚得满身是泥,笑得没心没肺,浑然不知自己的母亲早已变成后山上一座孤零零的坟。
      秀琴坐在人群边缘安静地听着,手里缝补着女儿的衣服。有人劝她:“再要一个吧,生个男孩,以后在婆家也好立足。”她只是笑笑,针脚依旧细密均匀。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早被掏空了。生了四个孩子后,腰疼得半夜都睡不着。
      可丈夫不肯罢休,不知从哪个神婆那儿求来一剂偏方,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腥气,逼着她每日灌下去。 “我娘家还有个弟弟。”秀琴偶尔会提起,“爹娘把所有钱都供他读书,可他根本不是那块料。”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当年母亲重病,父亲赌债缠身,弟弟又要交学费,十五岁的秀琴就这样被一纸婚约卖到了茶村。婚后两年,她生了三胎——第一胎是对双胞胎女儿,第二胎又是个丫头。婆婆当场摔了碗,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丈夫的拳头从此成了家常便饭。
      时间如刀,命运无常那个暑假的尾声,一场酒席撕碎了茶村表面的平静。
      秀琴的小女儿突然发高烧,丈夫又喝得烂醉。她只能把其余三个女儿托付给他,自己抱着婴儿去诊所打针。
      深夜回家时,丈夫鼾声如雷,三个女儿却不见踪影。凌晨一点,搜寻的人回来了,脸色惨白:“出事了……”
      原来丈夫压根没管孩子。三个女孩在路边玩耍时,一辆失控的大货车从拐角处碾了过来。 “脑浆都溅到树上了……”报信的人说不下去。
      那晚,整个茶村都听见了秀琴的哭嚎。那声音不像人,倒像受伤的野兽,撕开夜色,久久不散。
      秀琴瘫软在地,哭声撕心裂肺,直到天亮仍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这件事很快传遍全村,连她弟弟和父亲也来了,但他们只是敷衍地塞了点钱,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话,便匆匆离开,仿佛死的不是亲人,而是几只无关紧要的猫狗。
      大货车司机最终只赔了十二万,临走前还恶狠狠地指责秀琴:“谁让你不看好孩子?让她们乱跑!”秀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的心早就死了。
      起初,她不肯接受这笔钱,执意要讨个公道,可丈夫却早已被那十二万迷了心窍,不仅不悲不痛,反而嫌她闹事,甚至当众扇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还有完没完?她们已经死了!钱不要白不要!” 秀琴终于明白,在这个男人眼里,三个女儿的命,还不如一沓钞票值钱。
      她苍老得很快。短短几天,鬓角便冒出刺眼的白发,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一般,整个人佝偻着,仿佛背上压着看不见的重量。
      而她的丈夫,则整天盘算着那笔赔偿金,眼里闪着贪婪的光。
      秀琴开始变得古怪。她总是不自觉地走到女儿出事的路口,蹲在地上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丢失的东西。路过的行人被她空洞的眼神吓到,纷纷绕道而行。
      直到有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算命先生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摇头叹息:“这女人颧骨高、额头瘪,命里带煞,克亲克夫啊……” 这话恰巧被路过的王婶听见。她上下打量着秀琴,心里一惊——还真像那么回事。
      谣言像野火般蔓延。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人开始刻意避开秀琴,哪怕绕远路也不敢从她家门口经过,仿佛她是什么瘟神。
      就连往日和她闲聊的七大姑八大姨,如今也只在背后指指点点:“看吧,生不出儿子,就是这种下场……” 深秋的某天,秀琴抱着小女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王婶来我家吃饭时,压低声音说:“秀琴好像又怀了……”饭桌上,大人们摇头叹气:“造孽啊!她家那个畜生,拿了赔偿金就去赌,喝醉了还打她……”
      我默默扒着饭,耳朵却一字不落地听着。
      秀琴本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她爱读书,成绩好,曾经眼里有光。可如今,她成了茶村人口中的“悲剧”——一个生不出男孩的可怜虫,一个克死女儿的丧门星,一个被命运碾碎的女人。
      四
      茶村的封建思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捆住每一个女人。
      光是“生孩子”这一件事,就足以压垮她们的一生。
      生不出男孩是女人的错,伺候丈夫是天经地义,挨打受骂是命里该有的劫数。
      外婆也是这网中的一员——她生了五个女儿,才终于拼来一个儿子,也就是我小舅。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外婆常一边剥豆子一边念叨,“等过两年,我给你在隔壁村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经。”
      我忍不住反驳:“为什么女人一定要生孩子?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外婆脸色骤变,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再说这种混账话试试!”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要拼了命地逃离这里。
      重返茶村,物是人非高二那年,我再次回到茶村。
      这里的女孩大多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嫁人生子,外婆终于不再提“找婆家”的事。可我心里却惦记着一个人——秀琴。
      王婶的院子里,一个瘦得脱形的女人正呆坐着,四五个孩子在她脚边打闹。
      那是秀琴,可又不像秀琴——她挺着硕大的肚子,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的山。
      “她中邪了。”王婶压低声音告诉我,“自从那三个丫头没了,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秀琴的丈夫如今酗酒成性,赌光了女儿的赔偿金,喝醉了就解下皮带往她身上抽。
      有一次,秀琴被打得皮开肉绽,踉踉跄跄走到镇卫生所,医生刚掀开她的衣服就倒吸一口凉气——那背上新伤叠旧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可即便这样,孩子们还是喜欢她。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把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塞进她手里:“秀琴,给你玩!” 她迟钝地接过风筝。
      线轴转动,那只燕子颤颤巍巍地飞起来,却始终被一根细线拽着,怎么也冲不高。
      秀琴仰头望着,忽然觉得那风筝像极了自己——被一根无形的线拴着,挣不脱,也飞不走。
      “死婆娘!饭呢?!” 丈夫扛着锄头闯进院子,一把揪住她的衣领。
      皮带还没抽下来,那小男孩突然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小杂种!”男人暴怒,拎起孩子像扔垃圾一样甩出去,“滚远点!”
      秀琴终于有了反应,她扑过去护住孩子,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皮带。
      可她的眼神却第一次亮了起来——像快熄灭的炭火,突然迸出一颗火星。
      秀琴的几个孩子缩在墙角,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有那个被摔在地上的小男孩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秀琴面前,声音发颤却倔强:“不准你打她!”
      男人盯着他,忽然哼笑一声,像是看到什么滑稽的东西。
      他啐了口唾沫,拎着皮带转身进屋,这场闹剧才算草草收场。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秀琴强撑着扫干净地上的碎瓷片,每弯一次腰,后背的伤口就撕裂般地疼。她咬着牙,直到夜色吞没茶村,才拖着身子回到那个黑洞洞的屋里。
      可半夜时分,皮带抽打的脆响和女人的哭嚎又一次刺破寂静。那声音像钝刀,一下下剐着茶村的夜。
      此后,秀琴再没出现在院子里晒太阳。村里流言四起——有人说她疯了,整天对着空气说话;有人说她被打死了,尸体就埋在屋后的竹林里。
      母亲的恐惧与沉默的背叛母亲来茶村接我时,听我提起秀琴,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离她远点!那就是个疯女人!”
      “可她只是……”
      “闭嘴!”母亲厉声打断我,眼神却飘向秀琴家的方向,像是怕被什么听见。
      路过秀琴家时,我远远看见她蹲在井边搓衣服。乱蓬蓬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半边脸。我的心猛地揪紧,却不敢出声,只能僵硬地跟着母亲快步走过。
      “南笙不记得我啦?” 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浑身一颤,回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秀琴的脸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黄纸,嘴角却挂着笑。
      母亲拽着我走得更快了,我不敢挣脱,却忍不住回头。秀琴还站在原地,阳光穿过她瘦削的肩膀,在地上投下一道薄薄的影子,像片随时会消散的雾。
      寺庙前的相遇在茶村的最后几天,我去山上的寺庙祈福。
      下山时,竟撞见了秀琴。她穿着件崭新的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
      见到我,她眼睛微微一亮,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奶糖塞进我手心。
      “菩萨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久违的松快。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她也是这样悄悄把糖塞给我,那时她的掌心还是暖的。
      回城的车上,我摩挲着那颗始终没舍得吃的糖。
      五
      忙于读书升学,茶村离我越来越远。每逢过年回家,亲戚们时不时说着邻里的近况,秀琴家的事,我也是从这里知道的。
      秀琴的丈夫因为输了钱,就丧心病地将自己的女儿卖了,还骗秀琴说送去亲戚家住几天,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秀琴知道后,躺在地上哭喊着,村里人也只是冷眼看着,不去劝也不去拉躺在地上的秀琴。
      “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秀琴的声音尖锐,震飞了枝头的鸟儿。
      她突然从而地上爬起来,如同地狱般爬出来的恶鬼,猩红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可怕,双手还不断的扯住丈夫的裤腿,如同濒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你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
      秀琴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眸,秀琴突然笑了,面部表情僵硬,去笑得诡异可怕,许是太过狰狞,村民们也不敢再多看。
      只见她突然间瞥见一旁的菜刀就要朝着自己的丈夫砍去,最后被村民们制止,这件事才得以落幕。
      女儿被卖到了何处,秀琴也不知晓,丈夫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肯说。
      秀琴对丈夫和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对那个儿子也没多大的兴趣,她不在再院子里晒太阳,也不再给村里小孩子糖果,每次小孩们来找秀琴要东西吃,秀琴淡漠的回:“没有糖了,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秀琴拿着菜刀砍自己丈夫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茶村,不在场的村民们听后,也被吓到了,不知为什么,许多村民不让自己小孩靠近秀琴,怕她哪天发疯把自己小孩给砍了。
      从那次以后,秀琴的院子里冷冷清清,枯黄的树枝卸下了所有的行囊,没有了孩子打闹的笑声,村民们对秀琴避之不及,秀琴也不再出门。
      不顺的事接二连三,身边有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秀琴无处排解,最后积郁成疾,身体逐渐变差,最后躺在床上,卧病不起。
      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有人说她是被鬼附身吸干了精气而死,也有人说,因为被丈夫家暴,最后给人活生生打死的。真相是什么,谁也不知,只知道秀琴的事又成为村里大妈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我再回茶村,距离秀琴过世已经有四五年了。
      从前低矮破旧的房子已经被推到,变成了一座座楼房,现代的元素不断涌进,茶村的名气也逐渐变高,一些慕名而来的茶叶爱好者,就回来体验采茶、炒茶、品茶等之类的活动。
      茶村大量人口外流,乡间小路也都铺上了墨青色的水泥路,院子里也种了许多的花和树,没了记忆中的喧闹,只有一群人站在花丛中拍着美丽的照片。
      聊的正欢,一辆摩托车急驰而过,往村里过去。有人看了眼车上的人,直呼摇头,“唉,那不是秀琴他丈夫吗?几年不见怎么老了这么多?”
      村里的老人说,秀琴去世后,他丈夫因为赌博欠债,为了还债,这几年硬是干了工地,硬生生还上的,就是苦了他那两个儿子,我记得是去年吧?他小儿子因为偷人东西,跑路的过程中被撞死的。
      有人问:“这么惨?最后这件事情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最后当事人也就赔了几万块钱草草了事。”
      大家都忍不住惊叹,秀琴要是还在世上,可能对她来说又是一种打击,想到秀琴,大家又不禁为她的离世而感到惋惜。
      “唉,秀琴啊!命苦,嫁到这来就没享过几天福”
      “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了个大儿子,真是造的什么孽啊?”
      他们的谈话依稀地落入我的耳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对秀琴又萌生了惋惜,为什么当时不多关心点她呢,而他们呢,对秀琴避之不及,觉得秀琴精神上出现了问题。
      院子里的树已经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爷爷撑着一个拐杖在路边走来走去,他佝偻着身子,停在了一只流浪狗面前,只听见他的嘴里一直念叨:“额头干瘪,颧骨高……不祥之人……不吉利……”
      我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一切,好像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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