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装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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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玄提着碎寒光，慢悠悠地走在回廊上。自从被接入皇宫，他便多了个闲逛的习惯。
“踏、踏、踏。”
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巡逻的军雌队伍。东方玄侧身让开，目光无意间扫过队伍末尾——那是个穿着旧军甲的军雌，与其他军雌崭新的甲胄格格不入，更特别的是，他脸上戴着一副厚重的黑色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那军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脚步顿了顿，却没抬头，只是更快地跟上队伍，面具下的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东方玄身后的鞘翅，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掩饰什么。
这已是东方玄第三次遇见他。第一次是在花园的星蝶花田，对方正蹲在地上捡拾被风吹落的花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军雌；第二次是在皇子殿外的石阶下，他缩在角落，手里捧着半块干硬的压缩口粮，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具下的呼吸声粗重而沙哑。
每次遇见，这军雌都沉默得像块石头，却总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的鞘翅上，那眼神复杂得让东方玄有些在意——有敬畏，有好奇，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
几日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席卷了皇宫。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地间一片朦胧的水雾，连远处的宫殿都变得模糊不清。
东方玄正巧在花园的凉亭避雨，白袍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尾钩轻轻搭在凉亭的栏杆上，指尖划过冰冷的雨珠。他望着亭外被雨水打湿的星蝶花，正出神间，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雨幕中走来。
是那个戴防毒面具的军雌。
他没有打伞，旧军甲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身形。雨水顺着面具的边缘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流，滴落在胸前的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有些踉跄，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困难，每一次吸气，面具下都传来“嗬嗬”的沙哑声。
“阁下。”东方玄开口，声音被雨声冲淡，却依旧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
军雌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了僵，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贴在面具上，让那副本就厚重的面具显得更加压抑。他没有抬头，只是微微垂着眸，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阁、阁下何事？”
东方玄抬手，将亭边挂着的伞递过去：“雨大，拿着吧。”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军雌的手时，对方却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踉跄着跌进雨幕中，雨水瞬间淋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别碰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阁下……别碰我。”
东方玄愣住了，握着伞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雨中浑身湿透的军雌，对方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紧张。
“我并无恶意。”东方玄放低声音，将伞轻轻放在凉亭边缘，推到对方面前，“只是见你没带伞，怕你淋坏了身子。”
军雌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面具的镜片被雨水打湿，看不清里面的眼神，只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那把伞。指尖触碰到伞柄时，他的动作格外轻。
“谢、谢谢阁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柔和了些。
东方玄看着他站在雨幕中，一手撑着伞，一手紧紧攥着衣角，像个无措的孩子，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不忍。“进来避雨吧。”他侧身让开位置，“雨停了再走。”
军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凉亭。他刻意站在离东方玄最远的角落，伞柄被他攥得发白，身体依旧紧绷着，似乎随时准备逃离。
凉亭里一片沉默，只有雨声和军雌粗重的呼吸声。东方玄看着他湿透的军甲，忍不住问道：“你的面具，为什么一直戴着？”
军雌的身体猛地一震，握着伞柄的手更紧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早年……异族战役，吸入了剧毒，面容被毁，呼吸道也坏了，不戴面具，活不了。”
东方玄了然。虫族与异族的战争向来残酷，异族的剧毒更是防不胜防，许多军雌都因此落下终身残疾，眼前这只军雌，显然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你的精神力……”东方玄想起前几次遇见他时，对方身上微弱的精神力波动，试探着问道。
“C级。”军雌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几分自卑，“剧毒伤了精神力核心，这辈子……都只能是C级了。”
在虫族，精神力等级决定地位，C级军雌本就处于底层，再加上面容被毁、呼吸道受损，难怪他会被排挤，只能穿着旧甲，跟在巡逻队末尾，连块像样的口粮都吃不上。
东方玄看着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起修真界那些因修炼走火入魔而残缺的修士，他们大多孤僻自卑，却也有着自己的骄傲。眼前这只军雌，想必也是如此。
“你的手。”东方玄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军雌攥着伞柄的手上——那只手的指节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渗血，显然是常年做粗活留下的。
军雌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却被东方玄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了手腕。
就在指尖触碰到对方皮肤的瞬间，东方玄的脑海里突然泛起一阵剧烈的涟漪——精神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层层波纹扩散开来，而那军雌的精神力波动里，竟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同源的金色光芒！
皇室血脉的气息！
东方玄猛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军雌，金红异瞳里满是诧异：“你是谁？你的血脉……”
军雌被他握得浑身发抖，想要挣脱，却被东方玄攥得很紧。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阁下……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虫族皇室的人。”东方玄的声音带着几分笃定，“你的精神力波动里，有皇室血脉的碎片，和我同源。”
军雌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低下头，声音沙哑得像在哭泣：“是……又如何？百年前的皇室内乱，家族早就没了，只剩我一个废虫，苟活至今。”
东方玄松开他的手腕，却依旧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你是百年前陨落虫皇的后裔？”
军雌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苦涩：“我叫卡伦，是虫皇旁支的后裔。当年内乱，雌父带着我逃出来，却在半路被追兵袭击，雌父为了保护我，死在了剧毒陷阱里。我虽然活了下来，却吸入了剧毒，成了这副模样。”
他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声音更低了：“这些年，我四处流浪，后来被招入军中，却因为精神力低微、面容被毁，备受排挤。若不是为了活下去，我早就……”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东方玄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绝望。一个曾经的皇室后裔，如今却成了只能靠防毒面具存活、被所有虫排挤的底层军雌，这样的落差，足以压垮任何一只虫。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凉亭里，映得地上的水洼泛着金光。卡伦收起伞，对东方玄躬身行礼：“多谢阁下收留，我该走了。”
东方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突然开口：“等一下。”
卡伦停下脚步，疑惑地转过身。
“你的面具，是谁给你做的？”东方玄问道。
“是……军中的医疗雌虫，用最便宜的材料做的。”卡伦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戴着很不舒服，呼吸也困难，可我没钱换更好的。”
东方玄点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你先回去吧。”他说，“过几日，我会让人…虫为你送一副新的面具。”
卡伦愣住了，面具下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阁下……您不必为我费心，我只是一只废虫……”
“在我眼里，没有废虫。”东方玄打断他，“你是皇室后裔，断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卡伦看着他，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虫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更没有虫愿意为他费心。眼前这位看似清冷的雄虫阁下，却愿意对他伸出援手，哪怕他只是一只残缺的、不起眼的军雌。
“谢、谢谢阁下。”卡伦深深躬身，几乎要弯到地面，然后转身，快步消失在回廊尽头，旧军甲的衣角在阳光下划过一道仓促的弧线。
东方玄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拿出光脑，拨通了阿尔莱塔的通讯。
“陛下？”通讯那头传来阿尔莱塔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您找我有事？”
“帮我做一副防毒面具。”东方玄说，“要最好的材料，轻便透气，能过滤剧毒，还要……贴合面部，让使用者舒服些。”
阿尔莱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陛下是为……元帅做的？”
“元帅？”
“没事，我明白了。”
东方玄没有过多追究，只是拨通了塔诺亚尔的电话。
“元帅，帮我安排个差事。”东方玄开门见山，“给卡伦，就是那个戴防毒面具的军雌，安排个轻闲点的，不用巡逻，不用打仗的差事。”
塔诺亚尔沉默了一下，随即笑道：“陛下放心，臣明白。军械库正好缺个整理典籍的，让他去那里，再合适不过。”
“好。”东方玄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元帅。”
挂了通讯，东方玄看着亭外的星蝶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卡伦，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皇室血脉，或许是因为那份与自己相似的孤独，又或许，只是看不惯一只虫在绝境中挣扎，却无人伸出援手。
几日后，阿尔莱塔亲自将新做的防毒面具送到了蝶栖殿。那是一副银色的面具，材质轻盈，边缘贴合面部曲线，镜片是特制的防雾玻璃，还在内部加了一层柔软的绒布，戴着不会磨伤皮肤。
“这面具用了星际最先进的过滤系统，不仅能过滤剧毒，还能调节温度和湿度，戴着很舒服。”阿尔莱塔拿起面具，小心翼翼地递给东方玄，“我还在里面加了精神力传导装置，能稍微增强一点虫的精神力感知，让他做事更方便些。”
东方玄接过面具，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表面，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很好。”
“陛下满意……就好。”
东方玄将面具收好，亲自送到了军械库。卡伦正在整理一堆古老的典籍，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东方玄，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阁下。”
“给你的。”东方玄将面具递过去，“试试合不合适。”
卡伦愣住了，看着那副精致的银色面具，不敢伸手去接。“阁、阁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东方玄将面具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置疑，“戴着它，好好做事。”
卡伦握着面具，指尖微微颤抖。他慢慢摘下旧面具，露出一张被毁容的脸——右脸布满了深褐色的疤痕，右眼紧闭着，只剩下左眼还能视物，露出来的左半张脸原本俊美异常，右半张脸却看起来格外狰狞。他快速戴上新面具，调整了一下，镜片后的左眼亮了起来。
东方玄总觉得他像一位故人，却想不起来是谁。
“怎么样？”东方玄问道。
“很、很舒服。”卡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呼吸也顺畅了许多，“谢谢您，阁下！”
“不用谢我。”东方玄摇摇头，“元帅。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军械库。萨图门·路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不过想想，他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也很正常。不过看样子自己最重要的一层身份还没有暴露，这也就还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