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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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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深，窗外的梧桐叶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黄。林母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早上部门会议上，陈总那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话：“林经理可是我们公司的福星啊，听说您家公子和顾氏集团的顾总好事将近？以后还要请您在顾总面前多为我们美言几句啊！”
周围同事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辨，有羡慕，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她过去从未享受过的、带着些许敬畏的热络。放在以前，这样的恭维或许会让她虚荣心得到片刻满足，但此刻，她只觉得喉咙发紧，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僵硬得如同面具。
“顾总岳母”这个身份，像一道无形的光环，骤然将她这个在公司里兢兢业业多年却始终不上不下的中层经理，推到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然而，这光环照亮的，却是她内心最深处的窘迫与悔恨。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层看似风光的关系背后，是何等冰冷的现实。她的儿婿，那位高高在上的顾氏掌权人顾云深，绝不会因为她是林清许生物学上的母亲，就对她以及她所在的公司有丝毫额外的关照。她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上次在商场冲突后，顾云深那双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疏离与警告。
午休时，几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女同事围过来，七嘴八舌地打听。
“林姐，真是没想到啊，您家公子这么有本事，竟然和顾总……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啊林姐，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们啊！”
“顾总对清许肯定特别好吧？听说顾家上下都把他当宝贝宠着？”
每一句看似善意的询问，都像一根细针，扎在她心口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她确实知道林清许怀孕，也出席了孙子的满月宴——那场盛大而奢华的典礼，让她清楚地看到了顾家对小儿子和孙子的重视。
可那又怎样呢？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参加了那场宴会，看着顾家上下围着林清许和孩子转，看着顾云深小心翼翼护着夫儿的模样，看着那些商界名流们对林清许这个新锐画家赞不绝口。而她，作为孩子的亲外婆，却只能远远站着，连抱一抱孙子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林姐，您可真是好福气啊，听说您家清许的画现在一画难求，在拍卖会上都能拍出高价呢！"
"是啊，年纪轻轻就事业家庭双丰收，嫁入顾家这样的豪门，顾总还这么疼他，真是人生赢家。"
"林姐什么时候带孙子来给我们看看呀？一定特别可爱吧？"
同事们还在热情地围着她说话，每一句夸奖都像是在提醒她——这个她曾经最看不上眼的小儿子，这个她认为没出息、让自己丢脸的Beta，如今过得比她精心培养的大儿子还要风光体面。
而最让她难堪的是，她明明是该享受这份荣耀的母亲，却因为过去的所作所为，在这个光鲜的故事里扮演着一个尴尬的角色。她想起自己曾经对林清许说的那些话："画画能当饭吃吗？""王总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看看你哥哥，那才叫有出息。"
如今这些话，都成了打在她脸上的耳光。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语气干涩："孩子们确实过得不错...清许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过多打扰。"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落在旁人耳中像是开明的长辈，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涩——不是她不想打扰，是她根本没有打扰的资格。
同事们还在热切地说着什么，她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想起满月宴那天，她鼓起勇气想要抱抱孙子，顾云深却只是礼貌而疏离地说："孩子刚睡着，不方便。"然后将孩子交给了旁边的月嫂。
那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新的家庭关系里，她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她最看不起的小儿子如今过得无比幸福，而她这个母亲，却成了那个最多余的人。
这种强颜欢笑的日子过了几天，林母心中的煎熬与日俱增。那种渴望见到孙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弥补什么的冲动，在她心里疯狂滋长。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林清源出生时，娘家母亲送的一个纯金长命锁。锁片小巧精致，上面刻着“长命百岁”的吉祥图案，虽然样式有些老旧，但分量十足，寓意也好。她仔细地将长命锁擦拭得金光闪亮，又去商场精心挑选了几套质地柔软、价格不菲的婴儿衣服，一起小心翼翼地包装好。
在一个周四的下午，她请了半天假，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又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顾云深和林清许居住的高档公寓楼下。仰望着那高耸入云、安保森严的建筑，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走向前台。
“您好，我找……林清许。我是他母亲。” 她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前台接待员训练有素，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请问您有预约吗？”
林母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他和孩子。”
“抱歉，女士。没有预约的话，我们需要先联系一下户主。” 接待员拨通了内线电话，低声交谈了几句。片刻后，她放下电话，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微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很抱歉，林先生和顾先生带着小少爷外出进行例行体检了，目前不在家。您可以把礼物留在这里，或者改日再来。”
外出体检了……不在家……
林母提着精美礼品袋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她看着手中那份承载着她复杂心绪的礼物，尤其是那个沉甸甸的长命锁，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她连自己孙子的面都见不到，甚至连儿子家的门都进不去。
她没有选择留下礼物。只是对接待员道了声谢，然后默默地转身，走出了那栋灯火通明、却将她隔绝在外的大楼。
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她独自一人站在路边，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繁华喧嚣，却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孤岛。手中那份未能送出的长命锁，此刻重若千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起过去自己对林清许的忽视，对他迟迟未分化的失望与苛责，想起那次在商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落下的巴掌……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翻涌，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在风中站了许久，直到双腿都有些麻木，才终于挪动脚步，黯然离开。背影在秋日的萧瑟里，显得格外孤单落寞。
傍晚，林清许和顾云深带着做完体检、一切指标良好的安安回到家。保姆一边接过顾云深手中的妈咪包，一边像是想起什么，随口提道：“先生，林少，下午的时候，有一位自称是林少母亲的女士来访，说是想看看孩子。我说你们带小少爷去体检了，她就走了，也没留东西。”
林清许正低头换鞋的动作微微一顿。
顾云深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瞬间的情绪变化，挥了挥手让保姆先去忙。他走到林清许身边，伸手揽住他的腰，低声问：“怎么了？”
林清许直起身，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只是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漾开了一圈浅浅的、难以捕捉的涟漪。有诧异，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涩意。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来。”
顾云深看着他，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来或不来，是她的选择。你见或不见，原不原谅，是你的自由。”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清许，不必强迫自己去迎合，也不必因为血缘而感到负担。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安安也很好。所有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人和事，都可以远离。顺其自然就好，一切有我。”
他的话，如同最坚固的铠甲，将林清许心头那一点点因过往而泛起的波澜稳稳地接住、抚平。林清许靠在他温暖可靠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熟悉而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心中那点微澜渐渐平息。他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顺其自然。他不恨他的母亲，但那些造成的伤害也无法轻易抹去。他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深爱他的Alpha，有了需要他呵护的幼子，他的生活和情感早已被更充实、更温暖的事物填满。至于那些迟来的、不知掺杂了多少复杂成分的亲近，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他不再需要，也不再期待了。
他抬起头，看向婴儿车里正咿咿呀呀玩着自己手指的安安，目光重新变得柔软而坚定。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儿子嫩滑的小脸，低声道：“我们去给安安准备辅食吧。”
顾云深看着他的侧脸，知道他已经将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放下，唇角微勾，牵起他的手：“好。”
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公寓内，灯火温暖，弥漫着奶粉和辅食的淡淡香气，以及一家三口平淡却真实的幸福。那份被拒之门外的探望和未能送出的长命锁，如同窗外渐凉的秋风，终究无法侵入这片被精心守护的温暖天地。而某些醒悟，来得太迟，便注定只能成为局外人一声无奈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