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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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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检查,迟深整个人并无大碍,低血糖是真的,但闯出来寻求医护这个理由r本就不太能让校方接受。
但堂前雪打着马虎眼唬弄以及超不经意搬出迟睿的作用下,校方表示不记过,但要抄守则。
“以后不要这么冲动,旁边的邮局有电话,实在不行写信给我。表现不好会扣分的,到时候就要把你遣回来了。”堂前雪摸了摸迟深的头。
“嗯。”迟深点了点头,他轻轻拉起堂前雪的手,环顾四周:“今天王叔叔没有来吗?”
“他和班主先去喝茶了,晚点我也赶过去。”
“哦…这样啊,是你们之间的聚会啊。”
“嗯。”堂前雪不知道为什么,迟深这句话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有点咬牙切齿…
他反应过来,拍了拍迟深的肩膀,笑着说道:“以后有假了回来,小阿父带你去玩。”
迟深也笑,低下头,忽然轻叹一声:“小阿父,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啊?”堂前雪面露疑惑。
“这个学校是全宿制,全封闭,这三年都是如此,非特殊情况…。”
他耸耸肩,面上挂着无奈的笑。
“我出不去。”
……难道这就是他一定要出学校,来寻找自己的理由吗?因为他出不去,也难怪校方会表现出愤怒的态度。
“那…”堂前雪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迟深止住了。
他从前胸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那手帕被他叠得方方正正的,他神情有些哀伤,像是强撑着做出笑容那般:“我有这个就足够了。”
堂前雪内心重重叹息。
他不得不承认,只要眼前这个孩子做出这副样子,他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会心软。
他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是需要小阿父跟校方说说,让你以后外宿吗?”
“不用。”令人意外的是,迟深拒绝了。
迟深见堂前雪神情有些担忧,拍了拍他的手掌:“我需要再沉淀沉淀,这三年就交给我自己吧。”他忽地压低声音,凑到堂前雪的耳侧。
“我会找借口出去的。”浅绿色的眼瞳转了转,他又补充。
“不计代价。”
果然还是个孩子。
堂前雪哭笑不得:“好好好,都依了你了,那你…”
迟深忽然环住他的腰,轻轻拥抱了一下,那双浅绿色的眼里带着些戏谑和狡黠。
“我走了,后会有期。”
那个拥抱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以至于迟深后面说的话,都让堂前雪忘了个干净。
果然国外长大的孩子,都很热情奔放…堂前雪近乎迟钝地意识到。
不同于国内的含蓄隐忍,他真的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一直都是如此。
堂前雪的目光几乎凝在那到颀长的身影上。
正是这样子的他,即便自己怀疑过是伪装,怀疑过是陷阱,甚至不得不将金延的死联想在这个孩子身上……
却无可挣脱地,一点一点陷进去,一次又一次地任由内心将他赦免。
连自己内心里最敬爱的师兄也有所察觉。
如果不是师兄的出现,或许自己真的能一辈子假装他就是一个与普通孩子无异的,纯良又天真的少年。
可是没有如果。
在他那些直白热烈的情绪里,自己这个含蓄古板的人,犯了丢盔弃甲的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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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流箭飞逝。
一年前,王桁回国,一方面是为了堂前雪,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己父亲王庄的产业。
他在英国的产业呢,暂时交由她的合伙人打理,他迟早得回去,但是他父亲留在这里的房契商田类的东西,他还需要一一捋清,然后慢慢从年事已高的父亲中接手这些产业。
他俨然一副成功的模样,儒雅俊朗的外表,优秀出众的才能,令人景仰。
“你小子现在可忙了,谁还看得出来你小时候在我这唱过一两年戏呀!”方富有端着盘瓜果胡桃走了出来,已经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了,他身上穿着红色的花褂,鼻子冻得通红,喜气洋洋,很是幽默。
“班主你说笑了,是你培养的好。”王桁摇着头无奈一笑。
随后他又回过头去,低下头和堂前雪依偎在一起。
是的,这么久以来,堂前雪一直在和他学习英文。
“ Waiting…等待?”堂前雪的发音并不算好,但他依旧在一点一点认真地学。
“是的,记住这个单词。”王桁不动声色道。
“ Excuse me,Maybe I could have some tea?”将这句说完,堂前雪警惕地看向自己的师兄。
“说对了!”王桁笑着点了点头,将一杯茶递到他的面前,然后忍不住伸手圈住了他的肩膀,语气染上些许调侃:“光是这个excuse me都学了许久,哪像阿雪你学戏的时候,唱念做打样样学得快,记得久。”
方富有在一旁冷哼一声:“我带大的崽,自然是随了我,精通戏文!”随后他皱了皱通红的鼻头:“哪像这西洋文字,我叽里咕噜说一通,姨私扣死米,是不是我也成西洋人了!”
“……班主,你答应我!”小果子神情郑重。
“以后见到西洋人,别擅自说话,哦,不对,可以说,但别说认识我们!”
紫烟正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出来,刘半斤钱八两人笑得前仰后合。
堂前雪也弯着眼笑。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方富有笑骂着踹了小果子一脚。
王桁看着几人眼中溢满了温柔:“真希望能永远和你们这样。”
“瞎说啥呢?难道不永远吗?”小果子用手肘狠狠地戳了戳王桁。
“撒开,瘦成什么样了,戳人怪疼。”王桁笑看着他。
“唉,得了得了,省废话啊!你小子那生意做的怎么样了?不是说最近新从那什么法国来了个合伙人吗,都怎么样了?”方富有询问。
“是的。”王桁直起身。
“最近忽然遇到一个很合适的项目合伙人,主动寻求与我的房地产合作,包括我在国内的房契,还有商田产业,这可是笔不小的买卖。”
“哇塞,这么有实力!这西洋人叫啥呀?我得膜拜膜拜!”大不必说,紫烟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她。
金钱使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染上了温柔美好的气息。
“ Eric。”
王桁又补充:“ Eric brown。”
“很英国人的名字。”堂前雪思索着忽然说道 。
王桁偏过头去看他,眼里带着些笑意:“你说的对。”
“?”
“ Eric只是生活在法国,但他其实是个正正宗宗的英国人。”
王桁叹了口气:“他是个仪表堂堂的人才!与我同期向他抛出橄榄枝的行业数不胜数,但他却偏偏选择了我,选择了我在夕阳的产业,甚至将我在国内的产业也全部一并包揽。”
“听上去真不可思议,这大概就是缘分吧,合了眼缘。”
“师兄你骗人!”小果子的嗓音很洪亮,唱起戏来毫不含糊,但是平日里说话的声音也是带着些尖锐,把一旁眯着眼休息的刘半斤吓了一跳。
“我怎么又骗你了?”王桁完全已经习惯了小果子这副模样。
“师兄你说过,同你合眼缘的,只有咱阿雪!”
“……”王桁扶了扶鼻梁上的镜片,压着声音低低笑了笑。
“没骗你。”
他先是认真地看了看小果子,然后整个人放松下来,支着下巴,缓缓将目光移到堂前雪身上。
“都合眼缘,合的不一样的眼缘。”
堂前雪双手还扒在那本英语词典上,感受到有目光投射到自己身边时,他抬起头有些茫然。
“嗯?”
“没事。”王桁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总是这么好学。”
“得好好学啊,以后跟你到了英国,我还得自食其力呢。”
听到这话,王桁的内心软了一片。
紫烟正捧起一把瓜子,而方富有忽然站起身来,紫烟见状,又默默将瓜子放了回去。
方富有斜看她一眼:“你吃你的,别胖到把戏服挤破就行!”
“阿雪呀,既然你都铁了心了,要和你的师兄到英国远走高飞,那那小子怎么办?”
“我养他到成年。”堂前雪低声回答。
“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就是既然他被送到了一个全宿制的学校,那他的父亲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抚养他长大呢?”
“这不很明显吗?想让他拥有亲情的快乐!”小果子耿直道。
“或许吧…”堂前雪垂眸,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摇曳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希望吧。”
王桁不想多提迟深,拍了拍堂前雪的肩膀:“你养他到长大,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没有对不起迟睿,更没有对不起自己,至于后续怎么样,同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父亲留下的遗产也足够他潇洒于世了,你本该就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堂前雪有些心不在焉,随意点了点头。
方富有感叹:“唉,那小子可讲礼貌了,生的也好看,活像那电影明星!尤其是那双眼睛,哎哟我,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像收音机里说的碧水一样,干净得很。”
是啊,眼睛干净得很,又不代表人就是如此。
王桁不欲多说,只点点头:“是的,他母亲是法国人。”
“咱们身边也太多洋人了!有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洋人呢!”小果子莫名有些骄傲。
“你班主我早和你说过,要去外边的世界看看,你出了苏江,那遍地都是外边的人!”
“班主你真好笑,苏江外的人不都是外边的人吗!”
小果子又挨了两脚。
家中的商客找了过来,王桁短暂告别,出了门。
外边飘起了鹅毛雪,一瞬间,除了眼前温暖的小屋,似乎一切都骤降了温度。
“阿雪师兄!”紫烟凑了过来。
堂前雪被吓得一激灵,转过头来。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在想什么?”
“啊…没有没有。”堂前雪摆摆手。
他抬起眼,望向门外,大雪纷纷落下,不轻柔,甚至带着些强势的意味,宣告着自己成为这个冬日的霸主。
“总常觉亏欠,但我的确亏欠,我什么也没做,但我很自私,什么也没给他,就把他丢了过去,像个甩手掌柜。”他静静地坐着,说出的话有些颠三倒四。
“天冷了,那里会多备一床被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