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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深渊 ...

  •   一旁的紫烟想上前,堂前雪却抬手止住了她的脚步,并且担心别人靠近会引起迟深的不适,抬眼示意她让远点。

      “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胃疼?”堂前雪微蹙着眉头,轻轻拉住迟深的手。

      “我自幼时胃就不好,患了胃病…”他抬起眼,有些楚楚可怜:“我想休息休息。”
      “好。”堂前雪心疼地摸摸他的头。

      他自幼时父母便不在身边,身边就自己一个人,得了病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这才落下了病根,胃不好可是要影响一辈子的…
      “晚点我带你去药房拿些药好吗?”

      堂前雪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迟深现如今就是在自己名下的孩子,同自己是最亲的人,既然待在他身边,那绝不能再让他受这种委屈。

      迟深垂眸摇了摇头:“不用了,在吃西洋的药,没很大用处。”
      “或许咱们这的药会好些呢,总得带你去看一看。”堂前雪语气染上些许调侃:“刚回国也得体验一下国内的传统文化吧?”

      迟深也笑了,拉着堂前雪的手微微收紧:“好。”

      “你要回车上先休息休息吗?”
      “好…可是我还没有和戏院里的人打完招呼…”

      堂前雪失笑:“这有什么的,何必人人都问好呢?”
      “因为他们都是小阿父你熟悉的人,我想了解你身边的一切。”他抬起眼,浅绿色的眼瞳里倒映着堂前雪的身影,盈在少年人的笑意里。

      “……”堂前雪心里一片酸涩。
      自己先前竟然还怀疑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在病痛之中,也坚持要为自己做一些无关痛痒的举动。

      他伸出手,闭上眼,把迟深轻轻拥在怀里:“你真是个好孩子。”
      迟深似乎有一瞬间的怔然,顿了片刻,也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堂前雪的腰。

      松开手,堂前雪也满面笑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这是人一生中最敏感的年纪…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笑容,诚恳又认真地和迟深说:“你自小如浮萍一般无依无靠,我像野草似的总受风吹雨打,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以后什么,你可以尽管依靠我。”

      “好,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迟深低垂着眉眼,模样很是温顺。
      “那你先回车上去吧,我马上回来带你去药房。”

      “好。”简短回答后,迟深转身离开了。

      紫烟站在他们身后,一脸高深莫测。
      “你做什么?也不舒服吗?”堂前雪挑眉,诧异打量着她。

      “啧啧啧,才多久呀关系就好成这样了。”
      “你吃酸了吗?”堂前雪忍俊不禁。

      “啧,谁稀罕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抵是我和这个孩子有缘吧……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

      紫烟有些疑惑:“其实你大他大的也不多吧,大可认个大哥做一做,非认个小阿父…”

      “先前我也是这个想法,大可认我做个哥哥,做个叔叔…但是这孩子出现时,旁边跟着的那个马仔,在见到我的第一面就让小深喊我小阿父了…再说了,我同他父亲是好友,他的孩子如今在我名下,喊小阿父也不稀奇…”似乎也觉得不太妥当吧,但是大脑却是下意识说服自己,他浅笑:“称呼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遇见了。”

      “哎哟,要是这孩子知道你在其他人面前那个刻薄哟…估计天都得塌了。”

      “哪有那么夸张。”堂前雪伸出指头,轻轻一点紫烟的额头。

      “行了,别再扯皮了,该去找班主了。”
      “好吧。”

      老王正趴在方向盘上,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见有人向车边走来,他猛然惊醒。
      “小少爷,你…”

      “王叔叔,我胃有些不适,想在车上待一会儿,我在这里等小阿父就好了,您实在无趣的话,可以到外面去走走。”迟深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老王却是满面担忧:“没事的小少爷,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带您去药房?实在不行,我留在车里陪您也行!”
      “没事,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他谢绝了老王的好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是主家的命令,老王只得点了点头:“那我到附近转转,也不走远,这样小少爷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通知我。”
      “好,麻烦您了。”

      老王顺从他的旨意下了车,迟深长腿一迈,跨入车内,如沐春风的表情一收,面上带着的病痛之色消失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从车座底下掏出一本笔记本,然后从袖口掏出一支笔。
      随后他趴在车窗口,目光扫过戏院以及戏院周边的建筑,他抬起笔,刷刷记下。

      戏院名曰“金韵戏院”,在苏江并不是什么很大的戏院,但一定是名气最大的戏院,因为这座戏院里有一个名气很大的人,那就是堂前雪。

      左侧有一座糕点铺,旁侧是车夫扎堆的地方,确实戏院旁容易接下生意。而面前正对着的是一家裁缝部,往右侧直走,会看到苏江,一条贯通南北的大江,而戏院有两层楼高,在二楼可以清晰地看见苏江。

      迟深的眉眼间没有一丝感情,冷淡地扫视着周围,笔刷刷地写着。

      戏院里的人物关系不明,但是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很简单,除了那位班主,从电话里还有那个叫做小果子的人口中可以看出,这位班主绝对的聪明。

      他翻开另一页,那一页的中心只有三个字。

      堂前雪。
      他在这个名字的上下左右四侧都分别画了引线,将所见到的人物名字都分别填了上去。

      看着名字周围空出来的位置,他面色有些阴沉。
      不应该那么早顺从,应该把人都先认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翻了一页,在那一页上用书信的格式写道:

      To Eric:
      Maybe I need your help,I need you to provide me with all the relevant information about “Tang Qian Xue”.
      Thank you, my old friend。

      Yours:Abyss.
      (To 艾瑞克)
      (也许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提供所有关于堂前雪的资料信息,谢谢你,我的老朋友。)
      (你的深渊)

      他的目光凝视在后面署名上。

      这个名字是在英国的某节课外实践活动课上,老师为他取下的代号。

      这个词很少用来作为代号,或者说很少用来当做名字,而那位老师却眯起了眼,轻声告诉他。
      “Your eyes are like an abyss,It's chilling.”

      自此之后,身边的朋友几乎都喊他“abyss”,可几乎也没人知道这个名字象征着什么。
      而他自己也并不排斥这个代号,甚至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姓名,这个代号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专属,现在更是用来联络与自己同在苏江的朋友。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本子塞回车坐垫下,支起手臂靠在窗边,静静望着挡风玻璃前。
      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街上散落着零星的,近日刚下来的报纸,或许上面还可悲地刊登着自己父亲离世的消息…

      他忽然笑了,眉眼里浸润着寒意。

      迟睿,你真的斗得过我吗?

      ——

      班主方富有,人如其名,自小母亲便对他许下了“富有”的期许,这位先生也很是争气,书读的好,人生得也周正。

      但偏偏一身的反骨,母亲开始希望他认真读书,将来出人头地,结果他半路翘学,母亲认命,希望他老老实实地继承家产,延续父亲的生意,结果他却离家出走,拿着父亲的钱去办了戏院,方母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甚至开始懊悔当年为他取的名字,忍不住痛骂:
      “就应该给你取名方负有!”

      但奈何这戏院办的实在好,方富有也确实有富有的命,不仅闯出了名堂,还弄出了个名角,如今当真是富得流油。
      方母只得承认自己的儿子确实走出了一条路,并且走的是自己喜欢的路,便也作罢,再也没有骂过方富有,开始安享晚年。

      而方富有也告诉戏院里的人们,无论做什么选择,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愿意拼尽全力去做的,不触犯法条,不伤害别人,不欺骗别人,那都是可行的!
      小果子幼时其实是一个小扒手,可他那不争气的手却偏偏扒到了方富有的钱包。

      方富有也不恼,看着他,微微一笑,在转角的路口逮住了他,把钱包偷偷骗回来后,又把人也骗了回去……自此小果子一身正气。

      而刘半斤和钱八两,是他自己收下来的徒弟。两个人嗓音浑厚,身段体格结实 ,自愿选择留在戏院里,钱八两是师兄,刘半斤是后面来的,是他们的师弟。
      而紫烟,正是钱八两的妹妹。

      而堂前雪…是被母亲强塞进来的……
      他的母亲,一个坚韧顽强的女人,或许正是因为他的母亲吧,在戏院已经招收够徒弟的情况下,方富有依旧选择让堂前雪进来了。

      而他也不负众望,日日刻苦学习,练功,成就了苏江名角这一响亮的名号,自此戏院一炮而红。

      ……

      “班主,你叫我们来说什么事儿啊?”

      方富有回过神来,台下已经聚集了戏院里所有的徒弟。

      他清了清嗓:“没什么别的事,就是过两天有贵客要回来。”
      钱八两好奇道:“谁呀?”

      方富有眼里带着笑意:“你们的大大大师兄。”他望向堂前雪:“那个最疼你的师兄。”

      堂前雪整个人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到最后甚至是失声喊出:“谁?”

      “这孩子,还傻起来了,你师兄啊。”
      堂前雪的瞳孔在颤抖,最后笑了起来,他几乎整个人都染上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激动。

      他抬起眼:“太好了,我很想念他…”

      刚从外面进来立在戏堂门口的迟深蓦然顿住了脚步,目光凝在被几人簇拥着的堂前雪身后。

      明明是在太阳光下,浅绿色的眼瞳却如同深渊般,平静而沉重,没有一丝光芒。

      他的面色在某一瞬,变得更为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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