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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关心则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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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昀第二天一早就起床了。快速换好衣服就决定出了家门。
早上的空气稀薄,又加上海拔高,在后座时,窗外全是浓白的烟雾缭绕。
他来到学校,看见迟与舒已经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了,他心里不免一阵激动,他们应该已经是情侣了。
于是他走上前,悄悄地提醒:“在一起了,男朋友。”怕他忘了。
迟与舒:“……”一时间被他整的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好说什么。身份的切换如此自然。
“对,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大事,搞得像宣布似的,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
“那当然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才更有意义。”
“哎,滚。”
迟与舒的同桌顾凡希是一个剪了寸头的男生:“你俩不要上课打打闹闹的,影响不好,多影响市容。”
“嘿。话说顾凡希,我怎么好像还记得你还有作业没交那。”夏昀半开玩笑地说。
迟与舒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怎么这个话听着这么熟悉呢?
“喝。夏昀哥哥又在逞官威了。”顾凡希毫不在意地打趣道。
迟与舒默默同意,但嘴上还是:“你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两人贴脸秀恩爱啊。顾凡希还是抵挡不住双人的一致对外。不知道以为吸鸦片呢,闭关锁国,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讲的,心里带着一丝对同性恋的怨恨,气的鼓囊囊地去补作业了。靠。迟与舒不知道的以为你俩真成一体的了,连我这个年过半百的好好同桌也不在意了,真是胳膊肘总往外拐。
夏昀悄悄在课桌下拿起手机:舒,下课一起去图书馆。
回:行。
迟与舒在放学后走去了离学校最近的一间图书馆,这里人迹罕见,人员稀少。
这是两人在那天之后第一次单独共处。
迟与舒心快跳到嗓子眼,没话找话地开始问起夏昀到底为什么会看上他。
“这有什么好猜的,喜欢就是喜欢。况且我很早就开始了你不知道吗?”很早就开始发疯。
算了。和他讲不清楚。迟与舒开始 写自己的卷子,物理。这是夏昀第一次坐的离他这么近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迟与舒尴尬地用手摸了一下耳朵,他的袖口挽得高,露出来了一截雪白的小臂,还有
还有——一道道鲜红的割口,有序地排列在手臂内侧。如此突兀又鲜明的疤痕,与白嫩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微微肿起。
兴许是因为夏昀之前很少离他这么近过,以及迟与舒几乎很少穿短袖,以至于当他看见这一幕时,呼吸一滞。
他长臂一伸,立马揪住迟与舒的手腕,“怎么回事?”他只讲了短短四个字,像是从喉咙口发出的低吼。面部紧张,脸部僵硬,面色显得不太好看。一团乌云蒙住了他的脸。
迟与舒看到对方如此紧张的样子,也不免呼吸快起来,他的手腕被钳制住,夏昀的指尖用力地发白。
“我之前有抑郁症,控制不了的时候就会往手上划上几道,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但是不好看。你别看我的。”迟与舒将他的手重重的拍下。
控制不了,夏昀不能想象他是怎么控制不了,才会轻松地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伤疤交错纵横,好像本人内心的煎熬终于控制不了地显现出来。
他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但迟与舒不需要,就像不需要他一样。
阳光在身上流转,这个人像是从过去和现在割裂开来。
得。两人相顾无言。
迟与舒其实也害怕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们,于是将袖子放下来,刚才所有的一切好像消失殆尽。他的心没有平静下来,他心揣揣不安。
夏昀坐立不安,开始上网搜索:‘自残是什么原因’‘男朋友自残怎么办’‘抑郁症的治疗方法’
迟与舒看到他手机里的搜索引擎,不禁苦笑,自己无所谓又痛上加痛的事开始被人发现怎么办,他想到脑子开始疼。继续佯装无事地开始写作业。
怎么这人就不听呢,嘶,还从来没有见过非得让别人展示一切的人。
夏昀看到迟与舒若无其事,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他的幻觉。他抽掉对方的笔,恶狠狠地说:“你去过医院没有?你现在和我去医院,就当是我给你看。好吗?听话。”服了软。
活?他不需要活,他只要这样就好了,其实他每次划下去都没有什么反应和感受。有什么去医院的必要吗?
算了,每次都是这样。
有什么好检查的呢?
“不去。”
“为什么呢?’”夏昀问。
“不为什么”
学业毕竟是一项不可拖延的工作,一旦拖延后面就懒得追平了。迟与舒加紧一个人回到了一个人的房子。奶奶正在观看着电视里放着的喜剧,面带微笑。他的奶奶年过半百,身体已力不从心,每天天未亮就担着重重的一提还挂着露水的菜进集市,不急不忙地摆好上架,晃晃悠悠地再在中午回来。不过,最近的菜卖的快,基本能在10点回来。回来之后就是随便冲冲菜,做饭,生活十分简便。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奶奶每天早上大概七点时会有一个妇女来买菜,而通常是一大份,天天愉快地提早收摊儿。阿妈,给我来一份这个,还有这个,都要了啊。谢谢。辛苦辛苦。
迟与舒十分感激,下次有机会一定会去出摊的地方去谢谢她。
迟与舒一到家就开始写作业,关于理科之类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不足为担忧,他开始与英语对抗。咬着笔杆子,点点头,读了三遍,文章都是串行接不上的。
他望着自己的伤疤,想到夏昀看着他的表情,心情不免一阵揪心的痛。虽然这个伤口到现在为止已经伴随他已久,但他每次回想都是一片昏天地暗,钻心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不过夏昀还是强硬地要求他明天上午要和他去医院,他不禁感慨:虽说两人连关系特别熟悉都不算,夏昀居然会关心他,他平常花花肠子,不知卖的什么药,爱和朋友说学逗唱,平时好像倨傲得不可一世,居然在这个时候给迟与舒垂肩掐背,关心则乱。就像是一个生长在高山的飞鸟突然降落下来给他带来了一瓢水,偏偏迟与舒不知该怎么回报他,所以收下都是揣揣不安的,慌乱地应付着推拒着不该他接受的好。
奶奶通常很少管着他,除了关心他,就是每天为他摆上晚饭,祖孙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个又一个秋冬。居住在一个狭小又四处漏风的家里,外面可以是下着大雨,里面小雨也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幸好的是因为迟与舒平时居住在学校宿舍,平常上学都不会见到奶奶,所以回家的时候他显得格外关心和懂事。
*
医院中。
医生第一见到的就是两个半大的小伙子,两人年纪相仿,说是同班同学。一个略微急躁,一开始,他以为来看病的是那位长相略硬汉的男孩,就问:“孩子,有什么问题?”
结果人家摇一摇头,向旁边一指,一个看起来十分犹豫,沉默寡言的孩子看向了他。
医生从业几十年,一看就摸清了来龙去脉。
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什么也不说,但能看出来还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当天来的病人太多,他未过于关注这一年轻人,只略一开药,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离开了。
迟与舒通常是一个人进医院,这次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照顾的感觉。他不需要一个人做所有的事。
他被夏昀训斥了一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但是,他不禁感慨万千,兜兜转转居然还是你。
这时,夏昀提出送他回家。
两人乘出租车回了迟家。
他家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夏昀问:“你爸妈呢?”
迟与舒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么多年来他不在的那些日子,他将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自从搬家之后,他们一家就还是过着相对平稳的日子,可迟父经常自由晚归,三过家门也不迈,第一是公司破产,欠下的债很难还清,更怕有人上门催债,才换了一个新住所;第二就是平常兼职直到很晚,加上为人惯自由,加上老婆常年不在家,人也就野惯了。总之冠冕唐皇地扯了几个理由,就这样不了了之。迟母是一个更加不着家的女人,常常在外地做事业,夫妻常年不见,一回家就和男人开始吵架,两人时间久了见不到面,感情渐渐也就淡了。最后是撕破脸后两家离婚,因为事情不算大 ,连反对的声音都少有。
离婚的时候,迟与舒还未长大,他就像是浮萍,风吹他去哪,他就轻飘飘落在哪。
后来还是强势的奶奶将他团了过来,从此,祖辈三人还算有了依靠。
迟与舒快乐的一部分回忆几乎是在这一个阶段产生的,他每天上山下海,跟着爷爷去爬山,下象棋,一路上采遍地的野花野草,香气扑鼻,蓝蓝紫紫的小花缀在绿叶枝干上。爷爷是以前退休的老教师,每天都早早起来练书法,要么是卷起一截报纸开始读。
好景不长,爷爷去世了。一连带走了迟与舒最后一点对童年的回忆与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