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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还没结束的网球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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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的中网正卡在第一盘盘点，郑钦文站在发球线后拍着球，白色护腕上的汗渍被镜头放大，像落在屏幕上的细碎星光。
张叔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指尖捏着遥控器调了两下调音键——音量落定在不大不小的刻度，刚好能听清解说员的声音，又不耽误说话。他抬手把遥控器往茶几中央一放，塑料外壳碰着木质台面，发出轻得像落叶的声响。
我蜷在藤椅里，左手虚搭在膝盖上，目光跟着电视里的网球转，心思却早飘到了茶几另一侧的手机上。微信首页的置顶栏里，“覃晓冬”三个字总在余光里晃，像网前那只悬而未决的球。第三次悄悄点开对话框时，输入框里跳出上次没发完的“最近还好吗”，指尖悬在屏幕上顿了顿，又把字一个个删掉——怕太唐突，又怕太敷衍，连标点符号都像裹着犹豫的棉絮。
“现在时代真的变了。” 张叔的声音突然从对面飘过来，我手忙脚乱把手机往腿边挪了挪，抬头时正撞见他端着茶杯的目光——没看电视，倒带着点笑意扫过我的膝盖。茶盏里的热气绕着他的指节转，我才发现自己刚才扣手机的动作太急，裤腿都皱出了褶，像被揉乱的比赛赛程表。
“是……是挺不一样的。”我赶紧接话，眼睛往电视上瞟，比分牌亮着“5-4”，郑钦文握着盘点，却被对手追得紧，局势胶着得像我此刻的心思。手不自觉地往茶几中央的遥控器伸了半寸，又悄悄收回来——终究是主人家的东西，没好意思碰。张叔没追问，只呷了口茶，茶盖碰到杯沿的“叮”声很轻，却像把我心里的乱麻挑开了些。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电视，郑钦文刚打丢一个高压球，观众的叹息声从音响里漫出来。我盯着茶几上手机的影子，忽然想起刚才没说出口的话，干脆把手机往台面上一放——屏幕还亮着，微信界面没关，这次没再刻意遮掩。
“张叔，我那个‘轻’的设计理念，其实挺理想主义的。” 这话一出口，电视里的解说声好像远了些。张叔果然来了兴趣，把茶杯往茶台一放，身子从椅背上直起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哦？怎么个理想主义法？” “以前做项目，资方只盯着回报率，提一句‘给村里留好处’都会被笑不懂行。”我指尖划过茶几的木纹，那纹路和老网球场的地面裂缝有点像，“但这次我在合同里写了两条硬规则：一是项目投资中不少于三成，要用来修村里的公共空间和基础设施；二是运营利润的三成，得保障分给本地持份者。您说，要是五年前，这两条规则哪条能通过？早被资方毙了。” 张叔听完没立刻说话，指节轻轻敲了敲茶台，像在琢磨比赛的战术。过了会儿突然笑出声：“小子，你是真长大了。这哪是理想主义？是把‘轻’的理念落到实处了——不赚快钱，不亏人心，这才是长久的事。
再说说，这背后的滋味，你品出什么了？” 电视里郑钦文又得了一分，解说员激动地喊“盘点机会又来了！”，我却没再看屏幕。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落在手机屏上，把“覃晓冬”的对话框照得有点亮，像球场边的照明灯。
“是纯粹。”我声音比刚才轻了点，却更清楚，“以前总觉得，追求纯粹会被现实逼疯——想做好设计，就得妥协利益；想认真待人，就得迁就分寸。但现在不一样了，好像……纯粹也能活下来，甚至能活得挺好。” “说得好！”张叔拍了下大腿，茶盏里的茶水都晃了晃，“这时代是变了，变的不是规矩，是人心——大家终于肯为‘不划算’的事多等一会儿了。”
“你们爷俩说什么呢？笑得这么欢。”张阿姨端着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葱花，“刚才就听见‘时代’‘疯了’的，谁要疯啊？” 张叔赶紧摆手，笑着接过盘子：“没谁疯，是说以前没饭吃的时候，人才容易急疯。现在日子好了，咱们也能慢悠悠聊聊天了。” “就你会说。”张阿姨白了他一眼，又转向我，“快了快了，最后一道汤就好，你们再等十分钟。”说完转身回了厨房，脚步声混着抽油烟机的声响，倒让客厅里的安静更明显了些。
张叔跟着站起来，路过我身边时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坐着看球，我去给你阿姨搭把手——厨房小，你去了转不开。”他这话故意说得大声，脚步却放得慢，走出门时还回头看了眼茶几上的手机，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看穿了我没说出口的心思。
客厅里只剩我和电视里的比赛声。郑钦文正准备发球，镜头扫过她的眼神，专注得让人不敢打扰。我拿起手机，这次没再犹豫，指尖在屏幕上敲：“有中网直播，郑钦文，第一盘盘点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电视里传来球拍击球的脆响，郑钦文的发球擦着边线落地，裁判喊出“Out”，比分又回到平局。我盯着屏幕上的“正在输入”，心脏跳得比刚才还急，直到那行字跳出来：“嗯嗯，正看着呢。刚才那球太可惜了！” 我笑着回：“是啊，不过状态还在。最近还有打球吗？” “少了……不是我忙就是搭子忙。” 对话框停在这行字上，末尾的省略号像没打完的句子，又像球场上悬而未决的球。
窗外的风又吹进来，带着点秋天的凉，却不像刚才那样让人慌了。我正对着屏幕敲下回复的字，还没写完，客厅里就传来张阿姨清亮的喊声：“开饭啰！” “哎！”我立刻应了一声，手指顿了顿，起身前又看了眼屏幕——刚写的几个字总觉得别扭，干脆全删了。最后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放，脚步声就朝着餐厅去了。电视里的比赛还在继续，茶几中央的遥控器安安静静躺着，我的手机屏幕亮着，对话框里的省略号，像留给出路，也留给了往后的日子。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是暂时呢还是永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