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吃人的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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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艺听说那件事的时候，正在健身房锻炼。
教练帮他矫正姿势，见青年漂亮的眉头一皱，识趣的退到一旁等他接完电话。
“死了？”
梁艺不可置信，多次和对面确认，“真的死了？”
“谁会拿这种生死大事骗人。”来电人是方晓伟，他与曲浩的高中同学，也是共同的朋友。
“不可能，我不信。”梁艺感到荒谬。
他们才分开一个月，正式分手前一天，曲浩在他身上可是生龙活虎。
方晓伟“啧”了一声，“听说是自杀的，总之我马上把灵堂地址发给你，要不要去看你自己。”
地址是在全国都有名的一座陵园。
陵园有各种殡葬服务，也包括设灵堂供亲友悼念。
梁艺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发愣，健身教练走过来，问他要不要继续。
“今天就这样吧，我有事先走了。”
曲浩是梁艺的前男友，恋爱的两年里，曲浩对他唯命是从，牛皮糖一样死死粘着他不放。
不止如此，男人还在他家偷装监控，把他的各种私密画面保存起来。
一旦梁艺身边出现其他男性，男人一定会出现，威逼利诱赶走对方。
饶是梁艺再爱曲浩的钱，也没办法再忍受这种日子。
一个月前，他提出了分手。
之后大半个月里，曲浩每天要发几百条信息，几百个电话来轰炸他，祈求复合。
梁艺每每看到未接记录和信息，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梁艺心头不安，没顾得上冲澡，直接去停车场开车回家。
等红绿灯的工夫，手机弹出班级群消息。
梁艺的指尖颤了颤，点开来看。
【梁艺的男朋友死了】
【不会吧，生病还是意外？消息准确吗？】
【包准，我有客户住那个别墅区，今早发朋友圈让我看到了，好像是自鲨】
【我靠，那梁艺不是要哭死？买他屁股的老板死了，看他下次还怎么耀武扬威】
梁艺的虚荣和傲慢是摆在明面上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他从小家境不好，遇到曲浩后，对方带他吃香的喝辣的，动不动就大额转账让他当零花钱。
梁艺拜倒在金钱诱惑下，为了让曲浩相信他虚假的心动，两人发生第一次的时候，他偷吃了小蓝片。
连续几次后，他发现不吃药也可以。
【滚泥马的一群臭傻呗】梁艺在群里骂道，重新发动汽车。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联系曲家的佣人周姐。
跟曲浩恋爱期间，他经常留宿曲家大宅，为了能融入上层，他经常给周姐买东西拉近关系，方便套取曲家对他的态度。
周姐似乎不方便说话，忙音响了好一阵才接通。
周围安静，哀乐声从远处飘进听筒，令梁艺头皮发麻。
周姐：“小梁，有事吗？”
“姐，我听说曲浩出事了。”梁艺心烦意乱，没心思跟她寒暄，直奔主题。
周姐在家曲家干了挺多年，一直拿曲浩当晚辈，忍不住责备，“曲浩对你那么好，就算真犯了错两人好好沟通不行吗？！为什么非要闹到分手！如果你们不分手，他根本不会死！”
“跟我们分手有什么关系？”梁艺追问。
周姐还想说什么，曲家的女主人走了过来。
张婉指尖勾了勾，示意把手机给她。
周姐抹了下眼泪，递给她就回到灵堂帮忙。
“小艺。”张婉声音很冷，听得梁艺一个激灵。
他莫名地心虚，嗓子眼儿发紧，“张阿姨。”
“你来一趟吧，小浩有东西留给你。”张婉眼眸半垂，她的黑色高跟鞋旁边，有一双铮亮的黑色皮鞋。
视线抬高，却是空无一人。
她面色如常，见梁艺没有回答，又喊了一声：“小艺？”
“阿姨，我最近有点忙……”
听周姨的意思，曲浩的死跟分手有关。
万一真是那样，去曲家等于羊入虎口。
“小艺，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我们不怪你，是曲浩太偏激……”张婉吸了口气，发现旁边那只鞋不见了。
她闭了闭眼，轻声说：“你来吧，小浩给你留了一套房，签了文件后，那套房就是你的了。”
曲浩有很多房子，郊区的别墅，市中心的大平层，大学城的学区房。
其他城市，甚至国外还有度假房。
不管是哪一套，卖掉都够他梁艺吃一辈子。
梁艺心动了，“那我安排一下时间，明天下午可以吗？”
“就今天吧，我马上派人去接你，你在家吧。”
“在的。”
张婉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不断传出的忙音，梁艺又后悔了。
会不会是鸿门宴啊？曲家的儿子为他而死，曲家却还要给他一套房。
以德报怨？病得不轻吧。
换做任何人，都恨不得撕了他才对。
梁艺坐在沙发上，焦虑的咬着指甲。
“如果你们不分手，他根本不会死”、“我们不怪你，是曲浩太偏激”……周姐和张婉的话，交替出现在脑海。
梁艺突然打了个哆嗦，两眼发直。
分手后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对曲浩完全不理不睬。
曲浩给他的生活太优渥，有时没那么厌恶的，他会在字里行间透露一点复合的可能。
可有时候想起曲浩的变态之处，他又会恶劣的辱骂对方。
他记得前两天喝了酒，不小心接起了电话。
曲浩像条狗一样祈求他见面，梁艺当时说的是：“那你去死吧，死了我就见你。”
想起这段，他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吧。
就因为他那一句戏言，曲浩就真的去死了？
梁艺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可是很快，笑容就变得僵硬，还有几分恐惧。
他贪财、小人，但从未想过真的害死谁。
突然间身上可能背上一条人命，梁艺的心就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得令人喘不上气。
咚、咚、咚——
小公寓里乍然响起敲门声。
梁艺怔怔地看向门口。
“梁先生，我来接你了。”
是曲家司机，他认得。
梁艺随手扒拉两下凌乱的头发，走过去开门。
司机看到他身上颜色鲜亮的黄色T恤，皱了下眉，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这是太太让我带给你的，换上我们再走。”
是套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衣。
梁艺穿好后对镜子照了照，很合身，仿佛量身定做。
司机领着他下楼，又载着他去到陵园，前后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对方愣是一句多余的话没有。
下了车，梁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记得之前见面，司机态度温和，偶尔会和他聊天。
是因为曲浩的死在责怪他吗？
“小艺。”
张婉早早等在灵堂门口，她扬起手挥了挥，阳光下腕上的手镯翠得刺眼。
当初曲浩说，如果他们结婚，她妈妈手上那只镯子就会传给他。
可惜了，不知道将来会落到谁手里。
梁艺懊恼的咬了咬嘴唇，这次分手是铁了心的，但如果曲浩愿意改，他可以再多给一次机会。
怎么就死了呢。
梁艺心里没有悲伤，只有对金钱的惋惜，他屏住呼吸，努力将眼睛憋得通红。
张婉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说：“别伤心，小浩看着我们呢。”
梁艺抬头看了眼天，“他在天堂会幸福的。”
张婉拉着他的胳膊走进去，黑色的棺材没有盖盖，四周铺满鲜花。
一张硕大的遗照摆放在棺材前的桌子上。
曲浩长相俊逸，梁艺看向照片的时候，心猛地一紧，照片上的人，似乎对他笑了下。
张婉拿来文件递给他。
梁艺不好表现得太急切，刻意慢吞吞地翻阅，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
直到走出陵园，坐上曲家的车，他仍旧没反应过来。
那套闹中取静的小洋楼，居然是他的了。
不知不觉间，汽车停下来。
司机下车替他打开门，“太太交代我帮您把东西搬过来，您什么时候方便？”
“马上就搬！”东西已经到手，梁艺不想再装了。
谁会摆着小洋楼不住，去住二十几平的窄小小公寓呢？
那栋公寓楼商住两用，从早吵到晚，梁艺早就腻烦了。
当初要不是想藏住自己内心的贪婪，他早就让曲浩那个神经病给他买房了。
分手后他一直很后悔当初没多要点，没想到缺什么来什么。
小洋楼明显被精心打理过，院子里的花开得正艳，梁艺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的窗开着，空气清新宜人。
无论是玄关还是客厅，亦或者楼上的起居室、房间，处处合他心意。
梁艺太喜欢这座房子了，欣喜地转身走出去，跟司机一起去搬家。
他东西不多，几乎所有的贵重物品都是曲浩给买的。
司机搬完家就走了，留下梁艺一个人慢慢收拾。
六天后，曲浩火化下葬。
张婉打电话把梁艺也叫去了，晚上又一起吃过饭。
回去的时候，院门敞开，有人在院子里走动。
遭贼了？
他快步走进去，是曲家的园丁。
对方手里拿着花剪，黑色胶皮手套上，除了褐色的泥土，还有一点灰白色。
“梁先生，太太让我来施点肥。”
废料袋子摆在地上，不是撒谎。
“谢谢。”梁艺笑道。
园丁摇了摇头，“这座院子往后就是你的了，今天之后，曲家的人不会再过来打理。”
“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这些花草。”
梁艺送走了园丁，浑身舒展地躺在沙发上，白色天花板上是精致的吊灯。
大约是第一次住这么大的房子，他心里有点害怕，索性打电话叫来朋友暖房，玩了个通宵。
其中就有方晓伟。
早上走之前，方晓伟站在门口说：“曲浩刚死，你好歹多演几天吧，就不怕曲家把房子收回去？”
“怕个屁，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户也过了，除非他们把我弄死，否则谁也别想占我房子！”
方晓伟白他一眼，“好好好，是你的谁也拿不走，这么激动做什么。”
梁艺没吱声。
这套白得来的小洋房，总让他感觉不踏实。
送走了最后一个朋友，梁艺叉腰看着乱糟糟的客厅，挽起袖子开始打扫。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
身体过于劳累，反而没有胃口吃东西。
梁艺潦草地冲了个澡，打算睡完午觉再起来吃饭。
迷迷糊糊间，有什么伸进被子里，贴着他的肚子抚|摸|揉|捏，耳边有沉沉的喘气声。
“谁！”
梁艺惊醒了，翻身坐起。
房间里除了他，哪有第二个人？
脸上湿漉漉的，他抬手摸了一下，是自己流的口水吗？
他下了床来到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眼睛下挂着明显的青色，脸色比往日苍白。
梁艺咳了一声，又咽了咽口水。
嗓子有点疼。
难怪脸色这么差，原来是感冒了。
他拿手机线上买了药，拖着软绵绵的步子来到楼下。
昨晚一群人去超市买了不少吃的喝的，剩下的全塞进了冰箱里。
他来到厨房，打算随便吃点垫垫肚子，隔老远就闻到一股发酵的臭味。
令人作呕。
有黄色的液体，从冰箱门的缝隙中流下来。
梁艺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打开冰箱，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出来。
啪叽一声，黄色的液体渗出。
从袋子透出的内部颜色判断，那团东西居然是昨晚买的西瓜。
精挑细选的新鲜西瓜，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
冰箱里的其他东西也全都坏了。
蛋糕的奶油和蛋糕胚混在一起，有白色的东西在蠕动。
两份剩下的卤味上面长出大片霉斑，不知名的菌丝从袋子里伸出来，贴着冰箱内部往外爬。
梁艺胸口一窒，捂着脖子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呕吐物中有东西在蠕动。
定睛一看，是蛆虫。
肠胃翻江倒海，梁艺苍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
不知吐了多久，他手脚发软地爬起来，撑着洗手台看向镜子里人。
之前还能说是气色不好，现下却是面如死灰，和几天前见过的，躺在棺材里的曲浩没有区别。
是的，他当时无意间看到了一眼，过了三天才缓过来。
梁艺捂着抽搐的肚子走出去，不敢回想卫生间内的情景，怕连带着胆汁一起吐出来。
可是肚子真的好疼。
疼得他两眼发黑，是蛆虫在里面钻来钻去吗？它们是不是想穿破他的肠子？
他扶着墙壁，踉跄地来到客厅，试图打电话给自己叫救护车。
冷汗随着绞痛，大颗大颗的顺着鬓角滴落。
梁艺最终晕倒在放置手机的茶几前。
——
意识一片黑暗，身体轻飘飘的，冷得难受。
梁艺察觉到异样，艰难的睁开眼睛，朝下方看去。
那里趴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的头发很短，梁艺还记得摸上去刺刺的触感。
是曲浩。
可他不是死了吗？！
梁艺浑身无力，根本爬不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曲浩，你和家里人一起联合起来骗我是不是？”
曲浩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眉眼。
梁艺直接吓萎了。
那双眼睛里没有瞳仁，是纯粹的黑！
“啊！”
他双手支撑着往后蹭，很快就抵到了墙边。
曲浩舔了下唇，双臂撑起上身追着他移动，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压在梁艺的肚皮上。
“还疼不疼？”
他的手凉得刺骨，梁艺拼命摇头，耗尽浑身力气扭身站起来。
曲浩的身体贴上来抱住他，修长的指甲嵌在柔软的肚皮上，“别怕我，我这么爱你，你不能怕我。”
男人的吐息带着森冷的温度和腐烂般的恶臭，梁艺哭着摇头，吓得说不出话。
他的身体被拖到楼上，曲浩像从前一样帮他，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对方的每一次触碰，对他来说如同凌迟。
“不要碰我，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梁艺终于喊出来了，不住地推曲浩的脑袋，却撼动不了分毫。
曲浩没办法出声，不断用行动告诉对方自己有多爱他。可惜他爱的人，不想再接受这份爱。
他松开梁艺，用冰冷的身躯紧紧包裹住他，“你别怕我，我是来接你的。”
“滚！滚开你个疯子！”
“是你说的，我死了就会见我。”曲浩退开一点，好让青年看清他的脖子。
喉结右下方，有个血窟窿。
暗红色血液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曲浩身上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外套上有明显的水团。
梁艺后知后觉，对方身上这套西装，正是他躺在棺材里穿的那套。
他记得领口的领针。
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无论袖口的刺绣还是戗驳领款式，都与当初张婉派人送给他的一模一样。
两套衣服根本就是情侣装！
鲜血流到地上，浸入地板，又从地板蔓延上四周乳白色的墙纸……终于，血爬到了天花板上，一滴滴落下来。
砸在梁艺头上。
血从额头顺着往下流动，落入他嘴唇的缝隙。
他发誓，自己没有张嘴，血腥味却顺着喉咙进入他的食道、肠胃。
“这栋房子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布置的，满意吗？”曲浩那双纯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青年，他皮肤下血管明显，如同一条条黛色的树根。
他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就那样直接亲吻上来。
梁艺浑身发抖，眼泪簌簌往下落。
他的嘴唇被亲得好疼，舌头好疼，口腔内壁好疼，他感觉有血从两人唇齿间流下来。
曲浩扣住青年的手用力收紧，尖利的指甲刺破皮|肉。
他终于可以吃掉自己最心爱的人了。
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梁艺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哭泣声，双手被巨大的力量掐住，反剪在后。
他不想死，不想被吃掉。
真的好疼。
随着曲浩的亲吻转移，疼痛也在转移，梁艺几度险些晕厥。
每到那时候，曲浩就会重重一咬。
他露出恶劣而可怖的笑，“小艺，别哭，再忍一忍就不疼了。”
两个独立的人在一起可能会分开。
融成一体才能永生永世。
曲浩抱着血淋淋的人，发出一声喟叹，“我好高兴，你再也跑不掉了。”
……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吃人的房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