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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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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宁把披风取下来还给雷米,雷米抓起来拿着擦红红的眼睛。
“相、相信了吧。”
曲宁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又摇头。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嘴唇干涩。
“祂可能,可能是对我确实有些好感吧,但是喜欢啊,爱啊,是不可能的。”
太阳偏西,气温稍微降下来之后靠在干草堆上很舒服,可曲宁无心享受,低着头用手指在里面戳来戳去。
“我性格无趣,身无长物,长相也不符合这里的主流审美。”
“我寿命短暂,目光和见识都短浅,活了二十多年既没有做出来什么成绩,也没能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在神域的时间里,更没有为主神做什么事。”
曲宁越说,声音就越低:“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喜欢呢……祂只是把我当作朋友,而祂又是对朋友特好的人,所以才会那样吧。”
虽然在场的剩下三个神祇都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可能”,但他还是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不知道在向谁否定自己。
“别的神祇误会,是因为祂们不在其中,但是我不能太自恋,真的把祂对我的好当作祂在追求我……祂并没有那样说过,我不应该一边享受着人家给的东西,一边意淫人家对我有那种想法。”
雷米“噌”地蹿来把脑袋伸到曲宁脑袋底下看他的脸,大声说:“你胡说!祂喜欢你,你也喜欢祂,为什么要这样贬低自己!”
尹芙兰已经在用指关节敲曲宁的头顶了,似乎是想打开看看他的大脑是个什么与众不同的构造。
麦利则说:“如果让费利兹知道你用‘配不配得上’来衡量爱,还用什么这不行,那不行来掐灭一切可能,祂会跳起来啃你的肉。”
“啊,对了,”提到费利兹,雷米想起来祂之前在哪里遇到过祂,祂飘飘然极其快乐的样子,雷米问起来的时候祂说祂刚从主神的神域回来,剩下的没说,但雷米也能猜到。
“费利兹上次去过主神神域之后非常愉悦,浑身冒泡,肯定是在主神那边闻到了爱的味道。曲宁,主神没用嘴巴给你说的话,说不定表达在其他地方呢,你不也表示了主神有追求你的举动吗?”
“那些也可能是祂表达友好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祂……”
曲宁的话还没说完,雷米就打断:“主神冷的要死,从没见过祂对任何其他神祇有多余的语言和动作,更不可能表达什么友好啊、体贴啊,怎么可能一到你身上就转性嘞。”
“而且,”不等曲宁思索,雷米就紧接着叭叭叭,“你想想看我们呢,我们四个朋友混在一起在人界转悠,什么时候让你误会我们喜欢——那种伴侣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喜欢——你了!”
“主神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知道朋友和伴侣的界限呢?祂让你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的人都察觉到了祂对你不同,我们几个不用请潘德列恩来赋予更多的智慧都晓得祂平时怎么对你!”
被用“糊里糊涂”来形容自己让曲宁很想吐槽一下,但雷米一连串话确实把他内心的摇摆给冲了个七七八八,大脑都用来处理这件更重要的事了。
他缓缓开口:“如果祂只是因为孤单一时兴起……”
“老天,祂从有天地以来就打光棍,从没有哪一代爱与婚姻之神能催祂动心,总不能突然性情大变成了那种浪荡的神祇然后见到谁就‘一时兴起’一下吧!”
麦利也说:“我虽然很少去神界,但是也和主神打过几次交道,祂不是随意的神祇。”
“你是很好的人,别老纠结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收走你们人类的生命时,国主和奴隶没有分别,富翁和贫民也毫无二致。”
尹芙兰补充:“病痛在所有人身上也是一视同仁的,百年之后,所有人的□□都会被消解成泥土,时间和大地不会因为生前的善恶或者功绩而区别对待任何生灵。”
“唯一能把你和其他人区分开的,不是你的什么成就什么付出,是你有没有好好度过一生,有没有珍惜该珍惜的东西。”
曲宁怔住,曲宁豁然开朗,曲宁拉住雷米急急地请他把自己送回主神的神域。
雷米早已准备好传送,只等曲宁一点头就把他推到传送的中心,只花了一个呼吸的功夫,曲宁便回到了神域。
他一边甩头摆脱眩晕,一边快速地猜测着阿伏亚这会应该会在哪里,是否有空。
比他动作更快的,一个怀抱拥了过来,比此前偶有的肢体触碰都更热情,几乎要把曲宁压进祂的肉里。
“阿伏亚!”
“我在听。”
阿伏亚低头亲吻曲宁的头顶,两只手将他牢牢固定。
“你、你是不是!”
曲宁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阿伏亚的亲密已经完全越过了界限,但还不等他脑子里想什么,阿伏亚就先一步承认了:“是的,曲宁,我喜欢你,我爱你。”
祂的声音认真而缠绵,几乎是把一罐子蜂蜜兜头淋在曲宁身上。
一方面是没想到阿伏亚就这样一点不修饰地说了出来,一方面是疑惑祂怎么知道自己要问什么,但是哪个都不太好开口,曲宁就在祂灼热的怀抱里支吾了一会,被蒸成了熟螃蟹才被稍稍放开。
“你额头上出了好多汗,和祂们玩得很开心吗?”
曲宁一边擦额头一边从阿伏亚的怀里完全挣脱出来,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祂,眼神乱瞟了几下,小声道:“怎么随便抱来抱去呢……”
阿伏亚贴上来,拉住他,理所当然地说:“只是轻轻地抱了一下而已,怎么躲开呢?我还会更过分地抱你、亲你、舔——”
曲宁急忙用胳膊捂住阿伏亚的嘴唇,眼神闪动:“我、我又没说我也喜、喜欢你!”
阿伏亚张口咬了咬他的肉,看着曲宁像蝴蝶一样扇动着的睫毛,眼中都是笑意和爱意。
曲宁大惊,要收回手,被阿伏亚轻轻握住。
“你不用说,自你回到神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晓。”
语言和文字是人类独特的技能,这没错,但是表达情感的时候,它们会委婉地绕成一个迷宫,或者长出尖刺来保护自己,又或者浸满了辣椒水去鞭挞对方,在这一点上,动物远比人更加直白。
许多昆虫能隔着一整片田野找到呼唤自己的异性,许多动物不需要鸣叫嘶吼就能用尾巴和舔舐表达关心,相伴日久的动物伴侣只需要闻到气味就知晓对方喜怒。
神祇因为有神力的加持,在感知上更是万千生灵中的佼佼者。
曲宁回来时,他的气味是躁动的,以往细如游丝的爱意变得浓稠而坚定,他的表情,天哪,阿伏亚在他甩头时就捕捉到了,他分明是忐忑而期待的。
哪里还需要曲宁揪着祂的耳朵强调“我也爱你”,阿伏亚不需要思索,即刻抱了上来,用行动和不加任何限定词的话语告诉曲宁,祂爱他,他的忐忑毫无必要。
曲宁终于抬起眼,撞进阿伏亚春水般澄澈碧绿的眼睛。
看了又看,不知道在其中迷失了多少次,无论如何,曲宁没找到一点开玩笑的成分。
阿伏亚捧着他的脸,用鼻尖轻蹭曲宁的脸颊,祂能闻到一丝海浪的气息,猜测曲宁应该是去了一个离大海很近的地方玩,是小岛?还是濒海的小庄园?
祂的呼吸有点痒,但曲宁没有躲开,他的心跳得很快,忍不住抓了一下阿伏亚的衣服,握了一手细密光滑的布料和坚硬的宝石挂坠。
阿伏亚要亲他吗,才谈恋爱,没超过十分钟就亲是不是太快了?
……现在算是在恋爱了吧?
下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阿伏亚在用嘴唇亲他,很轻,但是很庄重,曲宁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好让一直低头的阿伏亚轻松一些。
事到如今不碰一下嘴唇就太说不过去了,阿伏亚本也不是个慢热的禁欲主义神祇,没道理曲宁都把自己送到嘴边了还装模作样地拒绝。
祂一点一点亲到曲宁的嘴角,手指捏着曲宁的耳尖,等到他不那么紧绷了才在唇上摩擦了起来。
不得不说,祂虽然没经验的,但是动作很慢,安抚的意味很强,曲宁并不很排斥,还有闲心垂下眼看近在咫尺的阿伏亚。
祂睫毛浓密,皮肤光滑饱满,而且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不知道是擦的什么。
神祇应该不会像人类那样用各种护肤品或者香水吧。
啊,还是有可能的,之前看的神宴,不就有神祇趴在另一个神祇肩上闻来闻去吗,应该就是用了香膏香水的原因吧。
阿伏亚一只手下滑贴着他的脖颈,祂直起身,有点生气地说:“你不专心。”
“才和我在一起就走神,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吗?你才是‘坏了的蛋’。”
曲宁急忙解释:“没有的。”
阿伏亚嘴边带着笑重新低头亲吻曲宁的眼皮,头发从两边滑落把曲宁整个人都遮住。
“没关系,我不会放过你的。”
曲宁疑惑地看着祂,觉得祂是用词用错了,然而实则不然,阿伏亚是真的在字面意义上的,没有放过他。
从这天起,曲宁再也没有独自做过任何事,哪怕是洗澡,阿伏亚都要在附近守着,曲宁睡觉时更是直接和他挤在一起,一拒绝就装做已经睡着了,听不见,或者干脆把他压在自己的胸膛里,让他根本说不出话。
更加过分的是,祂还会在吃饭时诚挚邀请曲宁坐在祂腿上。
曲宁当然面红耳赤地严肃拒绝了,并且斥责了祂一顿,阿伏亚当作调情照单全收,然后改为邀请曲宁吃祂喂在嘴边的饭。
他又不是手受伤的病人,哪有让祂喂饭的道理,严正拒绝后阿伏亚肉眼可见地失落了,曲宁甚至感觉祂蓬松的头发都缩了起来。
于是曲宁在长叹一口气之后,退而求其次地端着自己的盘子和酒杯坐在了阿伏亚身边,并且在默许了阿伏亚在他吃饭时轻轻啃咬自己肩膀的行为。
他的让步无疑给了阿伏亚更大的余地,阿伏亚开始用这一套恳求、撒娇、装悲伤的小连招在短短一个月内掀翻了曲宁全部的底线。
如今,曲宁不得不在泡澡的间隙躲避阿伏亚时时的亲吻,以早睡为理由减少他坐在阿伏亚腿上缠绵喂食的时间,用“要专心整理”来打发阿伏亚保持安静,不要再说那些令他脸热的情话。
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故技重施,跑去人界玩好给自己放个假,但是阿伏亚这个神不像朋友时期那样“开明”了,连这点宽限都不给,真的会跟上来。
然后雷米安安静静,时不时看一下主神和曲宁。
麦利本来就比较安静,也时不时看一下主神和曲宁,隐晦地给曲宁传递一个“你真行,怎么把祂带出来了”的眼神。
尹芙兰,尹芙兰还是老样子,对谁都没什么大反应,不过在见到主神后,看看祂又看看曲宁,对主神说:“我知晓你的权能,但出于医疗的权柄,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太放纵,人类很脆弱。”
主神在曲宁想要慌张辩解但无从提起的眼神中庄重颔首:“感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对待他,更甚于保存一片雪花。”
之后的游玩沉重到曲宁不忍再提,神祇们不敢随意地用神力把曲宁带来带去,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谈天说地,每每一到涉及主神的话题都会尴尬地停下来,然后由雷米和曲宁满头大汗地轮流转换其他话题。
如此下来几次,曲宁回到神域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放任自己趴在床上,阿伏亚的手掌按在他的大腿上了也无力动弹。
“能不要跟着我了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阿伏亚知晓他是真的疲惫,于是低声建议道:“我给你按摩一下、捏捏脖子好吗?”
说着,就要去理曲宁终于剪短的黑发。
“别……”曲宁把头钻得更深,恨不得钻进床褥里好摆脱无孔不入的新恋人。
阿伏亚停了手,又说:“那我帮你把衣带解开吧,会轻松些。”
这一次,祂的手指刚拉开曲宁背后的带子,曲宁就忍不住大爆发了。
“不要!我说不要!”
曲宁满脸压出来的红痕,跳起来,也不顾上半身的布料都垂了下去,被腰带松松得箍在腰侧,光着半身就把阿伏亚这个巨型黏人精、跟屁虫推出去,把房门紧紧关上了。
然后他随手扯掉整件长袍,把它丢在地上,像一条鱼一样滑进了毯子里把自己从头顶到脚都罩住。
他现在只想好好睡觉,一个人睡觉,谁也不理!
阿伏亚不敢像从前那样再从窗户或者别的什么缝隙里钻进去了,当真在门外站了一晚上。
于是第二天,曲宁肿着眼睛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可怜巴巴的神祇。
曲宁抿了一下嘴唇,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对待阿伏亚,要说道歉吧,他的火气还没消完,就算给阿伏亚说一万句“对不起”,心里也还是梗着的。
但是让他讨厌阿伏亚,他更做不到。
阿伏亚只是过分地粘人,除此之外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曲宁看着阿伏亚低着头把手指绞来绞去,和个犯错的小孩一样等待训斥,到底还是心软了。
阿伏亚的恋爱风格就是二十四小时贴身不分开,曲宁却需要一点私人社交的时间,他们的矛盾在和谐的恋爱关系当中,只占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位置,为什么不能主动和祂协调一下呢。
除此之外,更让曲宁心中酸涩的是,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常被大人指责,他不能辩解,也是低着头把手拧来拧去,阿伏亚现在的动作和他如出一辙,相比心情也像他那时一样忐忑自责。
只是谈恋爱而已,又不是仇敌,为什么要把痛苦加诸对方呢。
曲宁低声说:“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