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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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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其他有眼色的神祇,在主神和曲宁的态度都很坚定的情况下,早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但乌索彼德乃是表里如一的犟种,祂把头上的汗一抹,扬声说道:“难道是因为你仍然认为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公平与正义?倘若如此,那你应当在你的作品封面上标注好,‘此册内容来源于事实但不可做任何用途的参考’!”
曲宁叹了口气,纠正道:“我并没有认为‘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公平与正义’,我那天对你说的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依靠公平与正义来解决。”
乌索彼德耸耸肩:“这是一个意思!”
“并不是”曲宁缓缓说,“我的意思是,公平与正义是一把刀,用它来切面包、切水果,那很有用,但是拿它来收割麦子,不够趁手,拿它来制作果汁,不如用杵。”
“但你想要用这把刀做所有事,我不能认同。”
乌索彼德咬咬牙,质问曲宁:“你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实际上,已经在帮助我用这把刀——随便你用什么比喻吧,但公正是严肃且唯一的——做所有事了。曲宁,要么你来做我的神官,要么你就不要再用那种方式侵蚀我的职权领域!”
阿伏亚抬起手,似乎不愿再听乌索彼德讲话,要将这个冥顽不灵的神祇驱逐出神域,曲宁再一次打断祂,低声说:“我来吧,祂是来找我的。”
他大概知道了乌索彼德是个什么难搞的性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深吸一口气,语气平和的开口:“乌索彼德,我并没有侵蚀你的职权领域。”
“在动机上,我记录那些东西,只是因为我觉得那些是很精彩的东西,如果除了我和当事人以外没有人知晓,将会很遗憾,我希望它们能尽量保存得久一些,并非针对你。在最终的结果上,你见过的那些例子,不都是出于追求公正,才会寻找更多的资料来佐证吗?他们解决完他们的问题后,你的神力,不也得到了大量的补充吗,我并没有获益哦。”
“你之所以觉得我侵蚀你的领域,不过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直接认可你的审判的结果,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他们愿意与对方坐下来谈话、愿意花更多的功夫追根溯源,追求更深层的公平与正义,不都是重视你的表现吗?这么说来,你的领域并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我知道你是神界最讲道理的神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对不对?”
乌索彼德被他最后一句话哄得开心,骄傲的挺起胸膛点头。
祂消化了一下曲宁的话,已被说服了一大半,眼罩之上的眉毛舒展了许多,嘴角也同样放松了不少,但是还是犹豫着开口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你不是轻视公正的人,但我仍要再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神官?”
出于生灵的直觉,祂没敢直说祂会依照主神给予曲宁的待遇来对待曲宁。
总感觉是在对着一只羽毛顺滑艳丽的雄鸟挑衅呢。
也确实如此,倘若祂真的说出口,即使有曲宁拦着,阿伏亚也必定将乌索彼德连同祂的神域一起驱赶到神界边缘,永久的与冷厉的云雾为伴。
曲宁笑了一下,捏了捏阿伏亚的手掌,语气轻快:“就像主神说的,我只做我想做的,而我的志向,并不在你的权杖范围内。”
阿伏亚得意的回握住了曲宁的手,裹了个严实。
“那好吧,”乌索彼德离开前最后嘀咕了一句,“要是有什么神祇像你这样管理神界就好了。”
曲宁没有听见,但阿伏亚听见了,紧握了一下曲宁的手又很快松开,笑意盈盈地把他搂进怀里夸赞他。
“天哪,你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祂心服口服的离开,乌索彼德是神界出了名的难以交涉、固执己见,你就这样既不吵闹也不动手的把祂解决了!”
曲宁嘿嘿笑了几下,被阿伏亚对准嘴唇啄来啄去,整个人被夹在祂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之间挤压。
“好曲宁,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好啊!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两个人傻笑着闹了半天,阿伏亚的头发渐渐和水草一样缠着曲宁不放,从旁人的视角来看难免有些恐怖。
但曲宁认为阿伏亚是个内馅比蜜糖更甜更粘的纯情神祇,因此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阿伏亚一时没控制住,舌头在他口中……伸得过于深了。
原本可以用“蛇一样灵活”,现在似乎真的变成了蛇,几乎要探入曲宁的嗓子眼去,吓得他立刻睁开眼睛,猛地推了一把阿伏亚。
当然没推动,但是阿伏亚好歹清醒了一点,把舌头收了回去。
曲宁一手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手捏住阿伏亚的嘴唇,命令道:“张嘴,我看看。”
阿伏亚讪笑着舔舔他的手指,曲宁看清了,祂的舌头很正常。
似乎是怕曲宁没看清,阿伏亚张开嘴,让曲宁随便检查。
曲宁狐疑地左看右看:要不是半分钟之前曲宁的屁股被祂捏出了痛感,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的舌头怎么了?”
阿伏亚有些心虚地用牙齿轻咬曲宁的手指,眼睛转来转去,手臂倒是一点没松开。
“那是怎么回事,”曲宁真的确定了,阿伏亚在隐瞒他什么。
阿伏亚不愿正面回答,哼哼唧唧了半天,终于在曲宁的追问和承诺“绝对不会疏远祂”下,才说出了实话。
“神祇的外形可以自由变换,变成动物什么的也很常见,你之前在神宴上见到过,那个叫忒利亚的小神,就是变成动物溜走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说重点。”
曲宁捏住阿伏亚的下巴晃了晃。
“嗯,器官,也是可以变的……比如我可以没有心跳和呼吸,也可以让舌头变得比较长……”
“很长,”曲宁纠正,“快伸进我胃里面了。”
阿伏亚立刻狡辩:“没有的,离那里还有好远——”
在曲宁不高兴的目光里,阿伏亚的声音越来越小,在他的胸腹比划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曲宁这些算是知道了他之前和阿伏亚意乱情迷时,为什么总觉得祂的身体结构有哪里不对,还以为是神志不清的错觉,原来都是真的。
“不、许、再、这、样!”
曲宁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就捏一下阿伏亚的嘴唇,把祂柔软的唇捏成鸭子嘴,用力强调。
阿伏亚弯着眼睛哼哼了两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自从乌索彼德那天告诉了曲宁,他的文稿帮助了许多神祇和人类之后,曲宁愈发用心地继续写了起来。
他知道仅仅凭借他一个人,是极其有限的,并且并不是记下来的每一件事都有发挥作用的一天,但他还是写着。
笔尖落在纸页上的声音很好听,这让他感到宁静,如果阿伏亚在他身边,偶尔发出一点细细簌簌的声响,那就会是一个完美的午后。
但是阿伏亚最近又跑出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着处理纷争,搞得曲宁有些想念那个高大的火辣牛皮糖。
高大的火辣牛皮糖正在焦头烂额地翻找有关于自己的所有信息。
“倘若百花盛放、理智之泉汩汩潺潺,万万年前的怨恨消解,费利兹啊,请停下你臂上的弓,不要让旁人的幸福压垮失去伴侣、哀哀悲鸣的鳏夫。”
这是米洛伊斯当时给祂的预言。
无论祂多么不情愿,阿伏亚也对曲宁必然会死去的事实无计可施,毕竟再怎么伟力的神祇,在命运面前也只有被乖乖摆弄的份儿。
祂能做的,除了珍惜和曲宁度过的每一天、直到他死亡再自尽之外,就只有将这件事尽力往后推迟了。
至于祂想到的办法,灵感来自于曲宁——
在某个夜晚,曲宁和祂聊起来了关于预言的事,曲宁告诉祂,在他原先的那个世界里,有一种类似预言的文化,叫“谶语”或者“预兆”。
并且,有时候谶语和预兆可以通过当事人的努力来避开。
“要怎么做呢?比如受到了一个不好的预兆?”
当时,阿伏亚装作无意地问了一下,曲宁打着哈欠告诉祂:“让它提前发生啊,主动让它发生,因为预兆大多数都是一次性的,把它消耗掉就好了!”
“比如说呢?”
曲宁翻个身抱住祂放松时弹弹的胳膊,温热的呼吸洒在祂的皮肤上,让祂内心充满着泡泡、星星、或者其他什么亮晶晶甜滋滋的东西。
“比如,比如算命的说最近有血光之灾——就是可能会受伤见血什么的——那你就提前跑去献个血;说你最近可能会遭遇碰撞事件,听起来也很可怕对吧,去游乐园里玩两圈碰碰车就好了……主动应谶嘛。”
阿伏亚不懂什么是“游乐园”或者“碰碰车”,但是祂理解了曲宁的意思,并且暗暗记了下来。
祂现下正在做的,便是利用这个方式,让米洛伊斯可怕的预言落在祂可掌控的范围内。
主神的想法很简单,祂要立刻找出米洛伊斯预言中提到的“千年前的怨恨”,然后和曲宁演一出戏。
把曲宁安安稳稳的放在祂的神域里,然后祂远远地跑到什么与世隔绝的地方,谁也不见,扮演成鳏夫的样子——反正“失去伴侣”这几个字,除了生死永隔,也可以是两不相见。
至于是被动的“不见”还是主动的“不见”,反正都是不见,那有什么关系?
如果计划顺利,曲宁躲过预言,他最终将会寿终正寝,而不会因为什么其他的突发事件而提前离开自己。
阿伏亚这么想着,极其仔细地翻找,果真让祂找出来了一些很符合预言内容的、“万万年前的怨恨”。
那个时候的世界可以说是初代神祇的世界,到今天,祂们都消散得差不多了,除了阿伏亚、瑞特里、冥神之外,只有寥寥三五个隐居的神祇。
阿伏亚亲自去到祂们的神域拜访,但没有一位神祇承认自己心中对阿伏亚有积怨未了。
即使是在阿伏亚极其诚恳耐心的询问下,祂们也不曾更改口风。
于是阿伏亚只好又放弃了和曲宁粘在一起的时间,去寻找了一次纳多特。
老实说,如果不是无计可施,祂不愿来求助这位仇恨之神。
纳多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笑意,眼中发着光,请主神将祂神力注入祂的权杖——一块冰冷坚硬的石板。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石板上散发出微光,纳多特解释道:“这个反应说明你确实有仇人存在于世界上。”
主神点点头,等待纳多特告诉祂仇恨的发源处。
“嗯……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纳多特紧皱眉头,死死盯着石板,将除了祂以外无人能解的裂痕解读给主神。
“是的,应该是初代神祇了。”
“那真是够久远了。”纳多特嘀咕道,祂诞生的时间只略早于雷米,在众神中,祂算是年轻的一代。
裂痕在石板上留下沟壑,一下向上方曲折,另一下又向下方犁去,组成一道弯弯曲曲的、河岸坚硬,拐角如斧斩的河流。
“这个神祇,曾因你并非故意的举动而被深深的伤害,至今未曾忘却。”
主神沉默的倾听着,回想起万万年之前,祂处理争执或者错误的手段很粗糙,也不曾与神祇们亲密来往、建立联系,被其中的某一个记恨,是很不奇怪的事。
祂在万万年间,都未曾主动回想自己过去的行为是否为其他神祇带来伤害,因为祂打心底里不在意。
祂不在意神祇或者人类是否恨祂、是否爱祂,也不在意其他生灵的诞生或者死亡,祂对整个世界都提不起兴趣,只是负有维护稳定的职责——然而并没有神或者人询问祂是否愿意成为主神并且承担这些永无尽头的责任。
曲宁是唯一的例外,为了这个例外,主神愿意做一切琐碎的、并非出自本心的事。
比如向某个神祇请求,比如向某个神祇道歉。
“你有想到对方是谁了吗?”
主神回答:“没有。我来这里之前,也去见过所有可能仇恨我的神祇,祂们并不承认。”
纳多特叹口气,继续观察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