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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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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德满都的夜是沉默的，没有大都市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虔诚的朝拜者，在日暮低垂，天际线只剩下一片极深的深红中，跪在一片干净的垫子上，一下又一下的跪拜。
“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陆唯举着相机按下快门，虔诚的朝拜者在昏暗的天光里只有一个剪影，剪影里他双手高举，跪在一片空地上。
“什么视频？”叶清远问。
“我的一个同行，他为了理想去做了战地记者，在经过战地废墟的时候，拍摄到一个半大的孩子，跪在被炸毁的坦克旁边，日暮昏黄里，半大的孩子朝着东方虔诚朝拜。”陆唯有些感慨的说，“我同行当时在群里问，信仰真的有用吗？”
叶清远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至少能让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看到一点微光。”
就像黎明前升起的暗红，微弱，渺小，但那也是光。
陆唯却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忽然问：“你饿不饿？想吃点尼泊尔的特色？还是去吃一些其他的东西？”
“其他的东西是什么？”叶清远问。
“你听说过锡克教庙吗？”陆唯狡黠的眨眨眼，“我以前来加德满都徒步的时候，有个向导就带我去锡克教庙里吃了一顿晚餐。”
“好吃吗？”叶清远语调有些轻的问道，他对于那些没有参与的时光有些好奇，“不过外面的食物还是要小心，一不小心就肠胃不适了。”
大概是加德满都今天的夜晚很温顺，而他们又恰好走到了美食广场，五月的风一吹，吹散了浓郁的宗教味，多了一些生活的烟火气，也许是乍然来到了异国他乡，陆唯有些放松，他在路边买了一杯石榴汁。
他谈及过往，“就是很简单的咖喱饭，素食的，不过要帮忙做点事才能吃，向导说，在锡克教的教义秉持着众生平等，无私奉献，所以进了里面，无论你是富有还是贫穷，都得坐在一张毯子上，吃着同样的饭菜。”
不问过往，不问职业，来到这里就是平等的众生。
在不太明亮的灯光里，陆唯看不到叶清远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他看见了地上的影子，它们紧密交织，好似两位主人太久不见，影子有了许多的秘密要说。
“本来想带你去体验体验，但现在时间有点晚了。”
“晚了就没有了吗？”
“错过饭点就没有了。”陆唯走在他的前面，像以前一样。
最终他们找了一家人多的摊子随意的吃了点，叶清远点的是鸡肉炒饭，陆唯吃的是豆汤饭，里面还有一种用豆子面糊制成的煎饼，叫耶罗，陆唯喜欢用它沾酸辣酱吃。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雨水不大，却是绵密的，好在穿了硬壳冲锋衣，两个人并肩走在雨幕里，在寂静的加德满都街头，陆唯想起了很多事情。
学生时代，他们走过很多雨水天气，也走过很多晴天，那些时候好像都挺匆忙的，前期忙着学业，后期忙着创业，像这样悠闲地走在路上的日子其实很少，为数不多的时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如同言叶之庭里的那句‘但盼风雨来，能留你在此。’
那场雨把他们留在教学楼里。
被留下的学生不多，三三两两的零散落在各处，整个教学楼只剩下他们高三学生，等家长来接的，和等雨停的分开站位，有人借着灯光背书，有人聚在一块难得放松的聊天，陆唯和叶清远就属于放松的那一趴。
他们寻了个角落，听着雨打屋檐，陆唯靠在墙壁上，叶清远站在他的面前，同款式的校服，陆唯敞开拉链，叶清远拉的严严实实。
那天声势浩大的雨水遮盖住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同时也掩住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他们靠的很近，叶清远的额头贴着陆唯的额头，鼻尖也靠在一起。
“看来这场雨不会那么快结束。”陆唯叹了口气说，看起来有些惋惜，但实际上他眼睛很亮的望着叶清远，带着某一种不可言说的期待。
“还有半个小时，林伯就会开车过来接我们。”叶清远用鼻尖蹭了蹭陆唯的鼻尖。
“我想亲亲你。”陆唯先把所剩无几的距离缩短了点，坦诚相告，随即而来的是很轻微的触碰，几秒钟后就分开了，里面没什么欲念，也不包含任何含义，却羞得陆唯面红耳赤。
小太阳意外的纯情。
叶清远伸出左手抓住了陆唯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腕，他摩挲着手腕中间的小痣，语调很轻的说：“这不叫亲吻。”
“那叫什么？”陆唯问。
“叫触碰。”叶清远拽着陆唯离开了这个角落，他随便推开一楼的某一间教室，空荡荡的教室桌椅摆放整齐，每一个桌子上都堆放着书籍，借着外面微弱的自然光，可以看见黑板上写着高一语文课本上，某一篇文言文其中一句的翻译和理解。
旁边还有一行潦草的字。
外面的雨声还在，隐约还能听到同校校友的声音，陆唯细细的听了一下，几个男孩在偷摸着打游戏，甚至还有人约着在这样的雨天去打篮球，仿佛被学习憋闷了一天，趁着下雨要去放肆一把。
但外面的喧嚣和教室里面的两个人无关，面对面的距离实际上比在外面的时候要远一些，可能是教室的窗户隔绝了磅礴的雨声，陆唯听到了自己躁动的心跳声。
当真正的亲吻落下来的时候，呼吸交融的瞬间里，时间被拉长了无数倍，体内亿万个细胞在血液里沸腾，在皮肉之下颤动。
这一场雨，落的真好。
回去的路上，在后座偷偷紧握住彼此，雨水染湿的城市，颜色鲜艳亮丽，城市的车水马龙里，藏着两位少年的心事。
“好像一直都没有问你。”叶清远在加德满都的凉夜里开口，“分开的这六年，你过的怎么样？”
吹来的风，似乎带着喜马拉雅山脉的寒气，但又混着酥油灯的味道，如同高山顶上的风马。
“还行吧。”陆唯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反正不愁吃穿。”
“那你......”话语陡然停止，叶清远一脚踏碎地上的积水，“那天聚餐，我还以为你会来。”
“那天刚好有工作，脱不开身，不然我一定到场。”陆唯双手揣进口袋，身后叶清远送的挂件随着脚步的走动，来回晃动，撞在背包的金属商标上叮当响，跟庙宇屋檐上挂着的铃铛一样。
陆唯朝前走了两步，把背包卸下，从里面拿出一瓶水，在街边商铺透出来的光里，他举起手里的水杯，“还没说欢迎回来，以茶代酒，今天补上。”
这一下，风里又加了点烟火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