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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001章 五年高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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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气温骤降，连续几天的大雪让整个清州市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学校放了寒假，学生们早已经回家，凌落却被导师抓了壮丁，帮忙整理一批新出土的竹简文献，工作一直持续到腊月二十八。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冷清出租屋，睡了一天一夜，才在年三十下午匆匆赶上最后一班高铁，回老家。
他的老家在清州下属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没有等他回家的父母，只有城外山坡上两座并排的墓碑。
养父母在他高中时因意外去世，留给他的不多，但足以支撑他读完大学。每年今天，他都要回来，仔细拂去碑上的积雪，摆上几样他们爱吃的点心，安静地陪他们说会儿话，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
从墓地出来，天色已近黄昏。空气中弥漫着家家户户准备年夜饭的暖香，鞭炮声零星响起，衬得他形单影只。凌落裹紧了羽绒服，呵出一口白气，没有回那个早已没人的家，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悄悄去了城东的一片居民区，在一栋楼下站了许久，直到看见三楼那个熟悉的窗户被点亮，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身影在厨房和客厅间忙碌穿梭，隐约还能听到养母催促她摆碗筷的唠叨声。
那是他妹妹凌晓，父母去世后，被亲戚收养，生活安稳。他知道她很好，这就够了。
他没有上楼打扰，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将手里另一份原本给她买的新年礼物——一套精装版《唐宋词鉴赏》——轻轻放在了楼下的报箱顶上，然后发了条匿名短信：“晓晓，新年快乐。礼物在楼下。”
做完这一切，心里的空洞似乎被填满了一点，却又仿佛更大了一些。孤独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总是格外锋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陆知。
【陆知：[图片]】
【陆知：这道数论题，你的思路可能走了弯路。看第三行，引入模运算会更简洁。】
【陆知：另外，文献整理完了吗？导师催问进度。】
凌落看着屏幕上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对方一如既往、直奔主题的说话方式，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
陆知，跟他同一个博导门下的师兄。只不过他是中文系，陆知是数学系。导师是个奇人，跨学科项目搞得不亦乐乎，硬是把他们两个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成了同门。
凌落暗恋陆知，大概有……快一年了？
起因早已模糊，或许是在无数次课题组会议里，看着对方逻辑清晰、言辞精准地驳斥掉不合理的模型假设时；或许是在图书馆角落，偶遇对方蹙眉盯着草稿纸，侧脸线条冷静又专注时。
陆知身上有种剥离了冗余情绪的、近乎纯粹的理性光芒，强大而稳定，对于从小漂泊、情感细腻又渴望安稳的凌落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可惜，陆知这人，大概是把所有的感性细胞都贡献给了数学，对人情世故、尤其是暧昧信号，迟钝得像块石头。他只觉得凌落脑子活络，举一反三能力强，是个学数学的好苗子，惋惜他“误入”文学院，时不时就要发点数学题来“启迪”一下，试图把他“拉回正途”。
凌落回复：【文献刚弄完，累瘫。师兄，大年三十还钻研数学，不愧是你。[抱拳]】他避开了讨论数学题，实在没那个心力。
他喜欢文学，正是因为文字能承载无数他人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阅读它们，就像亲身经历了千百种不同的人生，能暂时填满他作为一个孤儿，对联结与体验的本能渴望。那种丰沛的情感流动，是冰冷严谨的公式无法给予的。
【陆知：嗯。效率最重要。你到家了？】
凌落看着那句“到家了”，心里涩了一下，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只回了两个字：【到了。】
他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准备去车站附近找个地方对付一下年夜饭。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股毫无预兆的、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
眼前的景象——温暖的灯光、贴着福字的窗户、远处升起的烟花——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寸寸崩裂！空间扭曲，光线昏暗，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滚筒！
“呃……” 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尚未平息，屁股已经重重落在了某种冰冷、坚硬、带着湿气的平面上。
什么情况？
他茫然四顾，心脏骤然收紧。
这里绝不是他所熟悉的清州市。
而是一个巨大、破败、仿佛没有尽头的诡异空间。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昏沉的光线里，依稀可见哥特式的尖拱残骸。无数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林立，上面摆放的却不是书籍，而是一团团混沌蠕动、偶尔闪烁过陌生文字或怪异符号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腐朽的味道，混杂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死寂。
周围和他一样凭空出现的人不在少数，大约几十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徒劳地拍打着显然没有信号的手机；一个只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女生抱着胳膊，吓得脸色惨白；还有个大爷，手里紧紧攥着个印着“健康是福”的环保袋，里面探出几根翠绿的葱叶。
“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地方？！”
“鬼打墙了吗？！”
吵嚷声、哭喊声、质问声在空旷中撞击回荡，更添几分混乱。
凌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的。手机、钱包全都不见了。他心头一阵绝望，不是为可能的危险，而是为导师布置的文学史材料——他还没找完重点啊！
就在这时，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攫住了他。
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像是亿万本书籍同时被狂风吹拂，又像是无数种语言混杂成的低沉呓语，最终汇聚成一道冰冷、毫无波澜的意念，强行灌入每个人的脑海：
【欢迎来到终末回响。】
【文明之炬摇曳，虚寂于此蔓延。】
【汝等乃文明选中之锚点，于此间挣扎、理解、超越，或……永归虚无。】
声音落下，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短暂的凝滞过后，是彻底爆发的恐慌。
“什么鬼东西！”
“终末回响？锚点？说人话！”
“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凌落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解那几句话的意思。文明？虚寂？锚点？听起来像是某种宏大又中二的设定，但他笑不出来，因为气氛太过真实和压抑。
没给他太多思考时间，那道冰冷的意念再次降临：
【初始试炼：绝望教室开启。】
【规则：回应叩问，或归于沉寂。】
【倒计时：00:29:59。】
半空中，一个由扭曲光影构成的巨大倒计时浮现，猩红的数字无情地开始跳动。
叩问？什么叩问？
仿佛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前方不远处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难以名状的怪物缓缓凝聚成形。它像是由浓稠的阴影和无数破碎、焦黑的书页拼凑而成，没有固定的五官肢体，只有一张不断开合、发出类似粉笔刮擦黑板般刺耳噪音的巨口。
一行扭曲的、仿佛用血迹书写的文字，悬浮在怪物上空：
叩问：何为浪漫？
浪漫？
一个穿着时髦、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下意识脱口而出：就是玫瑰花，米其林餐厅，还有…还有限量款的包包！
那阴影书页怪物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尖啸，身躯猛地膨胀，几道由阴影构成的触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向那女生。女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瘫倒在地。
旁边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反应极快，猛地将那女生往旁边一推，自己挥舞着手里那捆小葱，色厉内荏地喊道：滚开！老娘跟你拼了！
怪物动作一顿，触手转变方向，朝着大妈卷去。
眼看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触手就要碰到大妈，凌落感觉自己的胸口突然一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他下意识伸手探去，一张卡片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卡片触感温润，似玉非玉，似木非木，泛着淡淡的、柔和的白光。当他的目光落在卡片正面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上面是四个他熟悉到想吐的、方方正正的楷体大字——
五年高考。
凌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五年高考？！他都大学快毕业了，这东西怎么还阴魂不散？！无限流开局不给个屠龙宝刀，给本王后雄是什么意思？！
触手已至眼前，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凌落来不及吐槽，求生的本能让他死死攥住那张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卡片，朝着怪物大吼道：这题我会！浪漫是…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他脑海中闪过的正是李白《清平调》里的句子，整理资料时刚见过，此刻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嗡！
他手中的五年高考卡片骤然白光大盛，那两句诗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片氤氲着酒香与仙气的狂放意象，脱离了文字的束缚，径直撞向那阴影怪物。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了牛油，怪物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被白光击中的部位瞬间汽化，整个扭曲的身躯都黯淡、缩小了一圈，动作彻底僵住。
大妈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惊魂未定地看着凌落，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围幸存的人也全都看了过来，目光聚焦在凌落和他手中那张散发着微光的卡片上。
“卡…卡片？”
“他刚才用了什么？诗？”
“那首诗是李白的！”
凌落自己也懵了，他看着恢复平静的五年高考卡，感觉像是在做梦。这玩意儿真能用？用诗词对抗怪物？这无限流的画风是不是有点偏？
【回应判定中……知其然，未深究其所以然。】
【共鸣度：浅薄。】
【奖励：生存。】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那阴影怪物虽然受创，但并未完全消散，反而被彻底激怒，发出更加刺耳的噪音，更多的阴影触手从它体内疯狂涌出，如同毒蛇般袭向凌落。
还来？！凌落头皮发麻，刚才那一下似乎消耗了他不少精神，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如同群魔乱舞的触手，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这破卡叫五年高考，难道战斗方式就是答题？这算什么？知识就是力量究极具现化？
“哥们儿！接着！”一个穿着校服、眼镜片比酒瓶底还厚的男生，边躲着另一只小怪物，边扔过来一张卡片。
凌落接住一看——几何原本。
“用、用它证明它不合理！”男生喊完就跑。
凌落看着手里一张五年高考，一张几何原本，只觉得眼前一黑。文科生配几何原本？这是要他的命啊！
眼看触手袭来，一个冷静到熟悉的声音在侧后方响起，语速快而清晰：“左三步，前跨，低头。”
是陆知的声音！
凌落几乎是身体本能地遵从。唰！触手擦着头皮而过！他惊险地躲到一根石柱后。
心跳如鼓中，他抬眼望去。只见陆知站在不远处，白衬衫依旧一丝不苟，神情冷静得像是在参加学术会议，正快速扫视环境，手指在虚空中无声点划，进行着某种计算。
真的是他！凌落心里莫名一安，随即又是一紧——他怎么也在这里？
陆知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课题：“你的初始卡牌能量模式与语言文学高度相关。刚才的诗词应用，能量利用率低于百分之三十，浪费严重。”
凌落：“……” 果然，还是那个陆知。他无奈道：“师兄，现在是分析这个的时候吗？”
“任何时候，效率优先。”
陆知视线扫过他手中的卡，“五年高考是你的核心，几何原属外来变量。尝试建立逻辑关联。语文阅读理解的最终步骤，通常是联系实际，提出见解。”
联系实际？见解？凌落看着那扭曲的“浪漫”怪物，又看看冰冷的几何原本卡，一个离谱的念头闪过。
他再次举卡，集中精神喊道：“所以，浪漫的本质，是基于无序现实的一种非欧几何想象！它不遵循常规逻辑，却能在精神层面构建超越维度的完美形态！”
话音落下，两张卡片同时震颤！诗意白光与理性蓝光交织缠绕，化作更凝练强大的复合光芒，瞬间将怪物彻底净化！
【回应判定中…触及本质，构建新解。】
【共鸣度：入门。】
【奖励：文明碎片*1，叩问暂歇。】
提示音落下，周围那些因浪漫叩问而滋生的小型阴影怪物也纷纷瓦解消散。
幸存下来的七八个人，包括那位大妈和眼镜男生，都围拢过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伙子，多谢你啊！”大妈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那、那个……两位大哥，”眼镜男生凑过来，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怯生生地开口，“我叫李聪明，高三的。我们能……跟着你们吗？我数学还行……“他扬了扬手里的几何原本卡。
旁边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大哥也连连点头：“对对，一起走安全！”
凌落没说话，看向陆知。在这种未知险境，他本能地依赖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师兄。
陆知的目光快速扫过众人，干脆利落地判断：“可以。临时组队，生存概率提升。需要统一指挥。”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领导力。
没问题！凌落第一个举手赞成，“你脑子好使，听你的。”
陆知微一颔首，不再多言，目光投向远处依旧混乱嘈杂的其他区域，以及空中那不断减少的猩红倒计时。
“绝望教室的核心机制是回应叩问，单纯逃避无法通关。我们必须主动寻找并解决更多叩问，才能找到离开这里的出口。”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的空间再次剧烈扭曲，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沉重、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
新的文字在空中凝聚，仿佛用凝固的鲜血书写：
叩问：何为牺牲？
一个更加庞大、周身缠绕着暗红色不祥气息、仿佛由无数痛苦哀嚎凝聚而成的狰狞怪物，在文字下方缓缓具现。那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让人窒息。
凌落头皮瞬间发麻，感觉手里的五年高考和几何原本都在隐隐发烫。
“准备应对。”陆知眼神一凝，语速加快，“李聪明，计算它的能量波动节点和攻击模式概率分布。阿姨，注意规避，优先自保。凌落，”他转向凌落，“我们需要一个能诠释牺牲的答案，用你的方式。”
凌落：……
他看着那散发着浓烈血腥与绝望气息的暗红怪物，喉结滚动了一下，苦着脸举起了手中的卡片。
“师兄，牺牲这题……难度有点超纲啊。”
他的无限流冒险，在这年关的黄昏，与暗恋的师兄一起，由一本匪夷所思的《五年高考》，正式拉开了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