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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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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鹤这几天总把那本日记带在身边,开会时放在公文包旁,吃饭时搁在餐桌角,连睡觉时都放在枕边。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藏在文字里的慕寒琼近一点。这天晚上,他洗完澡,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借着月光翻开了新的一页,日期停在2014年8月24日,纸页上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像是写的时候反复涂改过。
2014年8月24日晴
还有九天就要开学了,院子里的梧桐树开始落叶子了,一片一片飘在地上,像铺了层黄绿色的地毯。
早上我在房间里写作业,听到楼下传来爷爷和慕鹤的声音。爷爷在教他背商业术语,还让他看厚厚的财务报表,说“你是慕家的继承人,这些东西必须学会”。慕鹤的声音很认真,一句一句地跟着念,偶尔会问“爷爷,这个指标是什么意思”,条理清晰得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孩。
我趴在门缝上偷偷看,他坐在书桌前,脊背挺得笔直,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我突然觉得好自卑——慕鹤那么厉害,以后要当慕家的掌权人,要管好多好多事;而我,只会画画,连爷爷的眼神都不敢直视。
下午去买文具,碰到了大院里的几个同学。他们看到我的画夹,就围过来说“哟,这不是慕家的野种吗?又去画画啊?”“画画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废物,靠慕家养着”。
我攥紧画夹,想快点走,他们却拉住我的胳膊,把我的画夹抢过去翻,还笑着说“画的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真难看”。我急得快哭了,想把画夹抢回来,却被他们推得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慕鹤突然出现了。他刚从公司回来,穿着小西装,看到我被欺负,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走过来把我拉到身后,对那些同学说“你们再欺负他试试”。
那些同学以前被慕鹤打过,有点怕他,骂骂咧咧地走了。慕鹤把画夹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翻开看了看,笑着说“哥哥,你画得真好看,比上次那个石凳画得还要好”。
我低着头,小声说“他们说我画得不好看,说我是废物”。慕鹤皱了皱眉,说“别听他们的,他们不懂艺术。哥哥,你的画很有灵气,以后肯定能当大艺术家”。
他的话像一束光,一下子照亮了我心里的黑暗。其实我的成绩也不错,上次期末考了年级前二十,可他们只看到我画画,只看到我是个私生子,就说我是废物。只有慕鹤,会夸我的画好看,会相信我能当艺术家。
我有点分不清,我的画到底好不好看。或许是因为慕鹤夸我,我才觉得自己画得好;又或许,是因为我太想得到他的认可,才把他的话当成了真理。
晚上躺在床上,我拿出画纸,画了一幅画——画的是慕鹤坐在书桌前看报表的样子,阳光落在他身上,温暖又耀眼。我在画纸的角落写了一行小字:“慕鹤,等我成为艺术家,我一定要画一幅最好看的画送给你。”
我想快点长大,想成为一个厉害的艺术家,这样就不会有人说我是废物,不会有人嘲笑我只会画画,也不会……配不上那么优秀的慕鹤了。
慕鹤看到这里,手指轻轻抚过纸页上那行小字的痕迹,像是在触碰慕寒琼当年藏在心底的渴望。他记起来那天——刚从爷爷的公司回来,就看到慕寒琼被人围着欺负,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含着泪,却死死攥着画夹不肯松手。他当时很生气,觉得那些人太过分,却从没想过,那些话会给慕寒琼带来那么大的伤害。
他更记不得自己说过“你肯定能当大艺术家”这句话,或许只是随口的安慰,却成了慕寒琼追逐的目标。后来慕寒琼考上伦艺,在伦敦努力画画,是不是也因为当年他的一句无心之语?
慕鹤抬头看向阳台外的夜空,月光冷冷地洒在他身上,像极了慕寒琼日记里的自卑和怯懦。他突然想起,慕寒琼毕业回国后,曾小心翼翼地问他“我的画能行吗?”,当时他正在处理公司的事,只匆匆看了一眼,说“挺好的”,却没看到慕寒琼眼底闪过的期待和失落。
原来,慕寒琼一直都在朝着他说的方向努力,一直都想成为一个“配得上他”的人。而他,却从未真正留意过这份努力,从未真正看懂过那份藏在画里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