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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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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的街道空旷而寒冷,路灯在冰冷的空气中投下昏黄的光晕。孔弦和时亚并肩走出酒吧,将里面的喧嚣、奢靡与血腥隔绝在身后。
时亚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的气息混合着白雾般的呵气在寒风中散开。他揉了揉依旧有些隐隐作痛的腹部,将刚才与赫连洚冲突的过程,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孔弦听得心惊胆战,手里捏着当宵夜的散装小面包都忘了吃。
“那、那要赶紧提醒时秋和表妹离他远点才行!”声音发颤。
时亚吐出一口烟,白了他一眼:“省省吧。柯子妍那花痴,会听你的?”
孔弦噎了一下,低下头,小口啃着面包,声音含糊:“也、也是…”
“至于秋…”时亚叹了口气,烟雾模糊了他略显烦躁又担忧的神情,“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完美偶像’。我这个当哥的,能做的就是在旁边盯着,防止她傻乎乎地跟那混蛋单独相处。”
“怎、怎么盯?”孔弦茫然地问。
“她去看演唱会、参加粉丝会,我就跟着呗。”时亚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仰起头,对着冰冷的夜空吐出一长串烟雾,仿佛想将胸中的闷气一并吐出。
目光扫过街边建筑的屋顶,猛地顿住,爆了句粗口:“卧槽!”
孔弦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只见旁边一栋居民楼的楼顶边缘,一个修长的身影正默然矗立。墨色长发在寒风中猎猎舞动,月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冷冽的银边,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王、王爷…”孔弦的心脏猛地一跳,脸颊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
时亚咬着烟,眯起眼睛,语气复杂:“他这架势…看着像是要跟你一辈子啊。”
“一、一辈子?”孔弦的声音瞬间变得细若蚊蚋,脸更红了,“真、真的吗…”
时亚深吸一口烟,忽然朝着屋顶的方向提高了音量,带着点试探和调侃喊道:“尉迟老师~你这大半夜的…是不是要…”
他话还没说完——
那个屋顶的身影鬼魅般悄地消失,下一瞬,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已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两人面前的人行道上,恰好站在了孔弦与车来车往的马路之间。
他没有理会时亚,只是垂眸望着孔弦,声音低沉平淡:“走。”
说完,他便迈开长腿,朝着归去来民宿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步速控制得恰到好处,似乎算准了身后的人一定能跟上。
“哦、哦!”孔弦愣了一下,随即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乖巧地走在他身侧。
时亚掐灭了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敏锐地注意到,尉迟凛朔行走时,总是若有若无地将孔弦护在远离车流的内侧,用身体隔开了潜在的危险。
时亚看着这一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这算是在…当保镖?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有些荒谬。但随即,他想起在酒吧里,尉迟凛朔仅仅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让所有躁动的血族噤若寒蝉的一幕,那绝对的力量压制是毋庸置疑的。
时亚看着前方那一高一矮、一冷一怯的两个背影,皱起的眉头又缓缓松开了。
(啧…或许…有这么个超级保镖跟着…也不差...)
三人就这样沉默地行走在冬夜清冷的街道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错落的脚步声。
……
回到归去来民宿,时亚径直去柯子妍的房间接妹妹回家。
孔弦则独自回到了自己那间收拾得异常整洁的房间。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做工精巧的小木盒,盒盖上嵌着一小块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他刚转过身,就被吓得浑身一颤——尉迟凛朔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墨色的身影几乎与门外的阴影融为一体。
“!”孔弦吓得心脏骤停,手一抖,木盒差点脱手,“王、王爷?!您…您怎么没在房间休息?是缺了什么吗?”他声音里带着未褪的惊惶。
尉迟凛朔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个小木盒上。
孔弦反应过来,连忙双手将盒子递过去:“这、这是给您放玻璃药水瓶的…我觉得…它应该被好好收着…”
尉迟凛朔沉默地接过木盒,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古老的优雅,轻柔地将那支精致的白水晶药瓶放入盒中,大小刚好合适。
孔弦看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地轻声问道:“它…它是不是让您想起了…某位很重要的人?”
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慌忙低下头:“对、对不起!我不该过问王爷的私事…”
预想中的斥责并未到来。尉迟凛朔抬眸,目光落在少年因害怕而低垂的发顶上,静默了几秒。房间里只听得见窗外隐约的风声和孔弦自己过速的心跳。
良久,那双总是冰封般的黑瞳里,竟罕见地染上了一丝极淡的、温暖的怀恋。
“吾之娘亲,”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响,“珞巴卓拉…珞巴族的‘圣雪女巫’。”
孔弦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受宠若惊。他原以为会招致怒火,却没想到竟得到了如此珍贵的回答。他看到这位强大而冷漠的王爷,此刻竟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柔和的神情,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和荣幸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谢、谢谢您…”
尉迟凛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谢?”
“愿、愿意与我分享…”孔弦脸颊微红,有些紧张地咬了下唇。
尉迟凛朔看着他这幅小心翼翼又难掩欣喜的模样,目光在他被咬得微微发白的下唇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孔弦更加震惊的举动——他将那只盛放着母亲遗物的木盒,递到了少年面前。
“替本王保管。”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孔弦愣住了,脸颊瞬间爆红,结结巴巴地问:“可、可、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
“嗯。”声线淡漠。
孔弦手足无措地接过木盒,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开心又腼腆的笑容。
(王爷让我替他保管…这是不是说明…有一点点信任我了?)
尉迟凛朔望着他因这般小事便雀跃满足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笑。
“孔弦!”
柯子妍趾高气昂的声音撞开门板,劈了进来。
一眼看到屋内的尉迟凛朔,语气稍微收敛了一点:“咦?尉迟先生您也在啊。”
见对方根本不理她,她撇撇嘴,转向孔弦,恢复了一贯的使唤口气:“喂!表哥!别忘了明天早上准时去给我排队买赫连殿下的写真!”
孔弦还沉浸在喜悦中,下意识应道:“哦、哦…知道了。”
柯子妍的目光随即落在他紧紧抱着的木盒上,透过玻璃窗看到了里面精致的水晶瓶,眼睛一亮:“这瓶子好漂亮啊!给我!”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拿。
孔弦脸色一变,几乎是本能地猛地将木盒紧紧护在怀里,后退一步,声音虽然发颤,但带着坚决:“不、不行!”
柯子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顿时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居然敢拒绝我?!”
孔弦咬着下唇,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猛地蹲下身,用整个身体蜷缩着护住怀里的盒子:
“对、对不起…但这个真的不能给你!”
柯子妍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誓死捍卫的模样,冷哼一声:“谁稀罕!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嫌弃地转身要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没好气地甩下一句:“对了!「无忧」房的客人说马桶堵了,热水壶也坏了,你快去处理!”
“好、好的,我马上就去。”孔弦连忙应道。
柯子妍摔门而去。
孔弦长长地松了口气,缓缓站起身。书桌上摆放着两个擦拭得很干净的小相框,一个是他和父母温馨合影,另一个是他和时亚勾肩搭背的灿烂笑容。他拿起父母的相框,从后面摸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书桌最内侧上锁的抽屉。
抽屉里收拾得一丝不苟——一本旧相册、一个磨损的钱包、几张边缘发黄的生日贺卡,还有一叠印着“身体健康”“学业进步”的红色利是封。这里安放着他最珍视的、关于家和过去的记忆。
他极其小心地将那个装有水晶瓶的木盒放了进去,如同安放着一个神圣的承诺。
尉迟凛朔始终静立一旁,沉默地注视着他这一连串动作。
放好木盒后,孔弦从利是封中数出六张一百元纸币。他转过身,有些窘迫地将钱递向身旁人:“王、王爷…您若不介意…这些先拿去用。在现代社会…没有钱会很不方便…”
尉迟凛朔的目光掠过那些印着祝福的利是封——他曾在那记忆碎片中见过,这是少年父母在世时,每年春节为他准备的压岁钱,裹着最朴素的祈愿。
他没有言语,只伸出手,默然接过了那叠尚存少年体温的纸币。
孔弦见他收下,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那…那我先去通马桶了。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说完,匆匆跑了出去。
尉迟凛朔独自留在房间里,指尖摩挲着那叠崭新的纸币,目光再次落回那个上锁的抽屉,冰冷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如同深潭微澜,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