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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双重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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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方嘉钰临时住所的窗帘紧闭，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隔绝。但他内部的“世界”，却正电闪雷鸣，濒临崩溃的边缘。
唇边那抹转瞬即逝的、带着冰淇淋甜味的温热触感，还未曾被他混乱的系统完全解析、归档，或者说，是根本无法归档，一股更庞大、更冰冷、更不容置疑的信息洪流，如同星际尺度的海啸，蛮横地冲入了他的意识核心。
不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被干扰的预警。
这一次，是清晰无比、格式严谨、带着观察署最高权限加密烙印的——最终指令。
一个巨大、冰冷、散发着不容置疑白光的虚拟卷轴，在他意识空间中强制展开，每一个字符都如同冰锥，狠狠凿刻在他的逻辑核心上：
【致观察员Z-739（代号：记录者）：】
【关于星域Z-739（太阳系）-地球文明最终评估报告提交通牒】
【经高阶议会复核，判定你近期传回数据流存在严重异常波动，逻辑链完整性持续下降，并检测到非标准情感能量污染。结合此前侦测到的、未被充分上报的‘高位阶未知能量反应’，议会认定，你的观察员资格及判断力已受到严重质疑及污染。】
【现下达最终指令：你必须在标准时24个单位内，提交关于地球文明的《最终评估报告》及明确的KPI评级。报告需基于绝对理性原则，包含对‘高位阶未知能量反应’的详细分析、威胁评估及处理建议。】
【若逾期未提交，或提交报告未能通过议会审核，将自动触发以下预案：】
1. 立即终止你的观察员权限。
2. 判定任务失败。
3. 授权派遣‘清道夫’单位，前往目标星域执行‘净化’程序，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包括但不限于：失控观察员、未知高位阶威胁源）。】
【文明存续，系于你笔。勿忘职责。】
【——宇宙文明观察署·高阶议会·终审令】
“清道夫”……
方嘉钰的核心仿佛被瞬间冻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清道夫”是什么。
那不是军队，不是武器，而是观察署最冷酷、最高效的“回收”工具。
它们是纯粹规则与能量的结合体，没有情感，没有怜悯，只有绝对的执行指令。
它们所到之处，任何被标记为“不稳定”、“威胁”、“异常”的存在，都会被从物理到信息层面彻底抹除，连带其可能产生的一切因果。
地球文明，顾一，还有……他自己。
都在“净化”名单之上。
提交报告？基于“绝对理性”？
他的理性告诉他，一个潜伏着未知高阶文明王者、其存在本身就可能引动“收割”、并已严重干扰观察员任务的星球，其文明健康度评级绝不可能是正向的。
甚至，为了宇宙的“稳定”，给出F级，建议“重启”或至少是“严密监控与干预”，才是符合规则的、最“理性”的选择。
只要他动动念头，将那些关于顾一的数据——从他非人的能力，到“深渊”的低语，到“收割”与“回归”的计划——如实上报，那么，观察署的裁决几乎可以预见。
这是他的职责。是他存在了无数时光所遵循的唯一准则。
可是……
为什么他的“笔”（他的意志）如此沉重？
为什么当他试图构建那份报告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一在夕阳下喂猫的侧影？浮现出黑暗中紧紧握住他的那只手？浮现出游乐场里，对方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说“像星星落进去了”？
甚至……是那抹擦过唇角、带着甜味的温热？
这些混乱的、不符合逻辑的、被判定为“污染”的数据碎片，此刻却像最坚韧的藤蔓，缠绕住他试图执行命令的思维，让他动弹不得。
他该怎么办？
遵从职责，交出报告，或许能保全自己，但地球与顾一……将面临“清道夫”的审判。
抗拒命令？那他将成为观察署的叛徒，与顾一一样，成为被“净化”的目标。而且，他能阻止“清道夫”吗？他能对抗整个观察署吗？
矛盾与压力如同两只巨手，撕扯着他的核心。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从内部撕裂。
一种是他与生俱来的、作为观察员的绝对理性；另一种，是那场情感潮汐后，悄然滋生、并在此刻疯狂生长的……他无法命名的东西。
就在他深陷于自身命运的旋涡，几乎无法呼吸时——
在城市另一端，某栋摩天大楼的顶层，无边泳池旁。
顾一负手而立，俯瞰着脚下这片灯火璀璨、却即将成为“盛宴”的文明。
他依旧穿着校服，但周身散发出的，已是属于深渊之王的、绝对冰冷的气息。
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
“吾王，”身影的声音低沉而狂热，带着最后确认的颤栗，“所有准备均已就位，能量通道稳定，目标已锁定。只待您一声令下……”
身影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对力量与回归的极致渴望，问出了那个决定亿万命运的问题：
“收割程序，是否启动？”
夜色浓稠，不见星月。
城市边缘那座废弃的天文台，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山丘的阴影里。这里远离尘嚣，只有风声穿过破损的穹顶，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方嘉钰先到了。
他站在观测平台中央，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眉宇间凝重的冰霜。
意识深处，那个24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核心处理器尖锐的警报。
观察署的最终通牒，“清道夫”的阴影，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
而另一重压力，源于他自身。
那份无法动笔的报告，那些不断干扰他判断的“乱码”，那个名字——顾一。
他试图理清思绪，找出一个在规则与……与某种他不敢承认的私心之间的平衡点，却发现前方只有一片迷雾笼罩的悬崖。
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很轻，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节点上。
他转过身。
顾一从阴影中走来，依旧是那身校服，但有什么东西彻底不同了。
平日里那层温和完美的伪装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冰冷与威严。
他的眼神深邃，里面翻涌着方嘉钰熟悉的深渊气息，以及一种……决断前的平静。
他也在承受压力。方嘉钰能清晰地感知到。
那股来自“深渊”内部的、催促“收割”的能量低语，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在顾一周身，虽然被他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却依旧存在，带着不容拖延的紧迫感。
两人在清冷的月光下对视着。
没有问候，没有试探。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凝重，仿佛连风声都识趣地变小了。
他们彼此都清楚，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校园里那些暧昧不明的试探与博弈，而是各自背后庞大文明的意志，是关乎存亡的抉择。
过去那些图书馆的对峙、课堂的争锋、雨伞下的倾斜、游乐场的光亮、冰淇淋的甜腻……在此刻文明冲突的宏大背景下，被压缩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音。
他们站在这里，不再是“学神”与“转校生”，甚至不再是单纯的“观察员”与“被观察者”。
他们是“记录者”与“深渊之王”。
是即将决定一个文明命运的，持笔人与执剑人。
沉默在蔓延，每一秒都像是在消耗着最后一点缓冲的空间。
最终，是顾一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向前走了一步，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丈量着方嘉钰脸上每一丝细微的紧张与挣扎。他的声音很低，褪去了所有戏谑与伪装，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看来，”
他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我们都没时间再玩同学游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