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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审判之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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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并非是声音的缺失，而是所有既定程序、所有预设叙事被强行中断后，留下的巨大真空。
城市仿佛一张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的唱片，所有的“演员”僵立在原地，脸上凝固着最后一刻被强行注入的、属于他们自身的、茫然无措的神情。
天空中的星辰图案如同破碎的琉璃，残留的光屑无力地飘落，尚未触及地面便已消散。
顾悰单膝跪地，视野被黑色的雪花占据，耳中是自己心脏濒临极限的疯狂擂动和血液冲刷血管的轰鸣。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被打碎的陶罐，仅凭一丝意志勉强维持着形态。
精神力的彻底枯竭带来的是意识的涣散，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哀鸣，那深入骨髓的、属于“现实锚点”的排斥痛楚，此刻失去了压制，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针，从内部灼刺着他。
结束了……吗？
他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引燃了星火，中断了抹杀。但代价呢？他还能撑多久？一秒？还是两秒？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无尽黑暗的深渊时，一种……牵引感，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蛛丝般系住了他即将飘散的意识。
不是来自外部世界的恶意，也不是来自那些刚刚觉醒又迅速沉寂的叙事单元。
这感觉……很熟悉。
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机器的精确，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急。
是……那个盟友？！
不可能！他分明感觉到林默的存在信号已经彻底消散，如同被吹熄的烛火！
但那牵引感如此真实，不容置疑。它并非作用于他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他意识核心那团由林默传输过来的、尚未完全消化吸收的“非法”数据与权限！
这股力量在主动梳理他混乱的意识，加固他即将崩溃的“现实锚点”，像是在他坠落的悬崖边，垂下了一根无形的、由代码编织的绳索！
【……坚持住……】
一个意念碎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微弱，仿佛来自宇宙的尽头，直接嵌入他的思维。
是他！
他真的还没完全消失！
他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自己最后的意识碎片，隐藏在了传输给顾悰的数据洪流深处！如同一个潜伏在操作系统底层的幽灵进程，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会被激活！
“你……”顾悰在意识中艰难地发出回应，如同在沙漠中用尽最后力气挤出一点水分。
【没时间……解释……】林默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杂音，【系统……逻辑死机……是暂时的……它在……重构更绝对的……清除协议……】
【利用……这片区域的……‘叙事真空’……我引导你……】
随着林默的指引，顾悰那濒临熄灭的感知，捕捉到了周围环境一丝微妙的变化。
因为亿万意识的瞬间扰动和抹杀程序的中断，这片区域暂时脱离了“主叙事流”的紧密控制，形成了一个短暂的、规则混乱的“叙事真空”地带。
在这里，世界的底层代码如同失去了指挥的士兵，变得松散、可视，甚至……可编写！
林默正在利用他残存的力量，结合顾悰体内那庞大的“非法”权限，像一把最高明的钥匙，插入这片虚空地带的规则锁孔！
【跟着……光……】
顾悰挣扎着抬起头。
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城市废墟的背景下，一些原本寻常的事物，开始散发出微弱但稳定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纯白光芒。
那不是虚拟的光效，那是……被林默暂时“标记”出的、通往世界底层架构的路径！
破损的下水道井盖边缘、街角废弃电话亭的投币口、一面布满涂鸦的墙壁上某个特定的符号……这些毫不相干的事物，此刻被无形的线连接起来，构成了一条蜿蜒的、指向未知的逃生通道！
这是林默以自身最后的存在为赌注，为他打开的、利用系统自身混乱创造的后门！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极致的疲惫与痛苦。
顾悰咬紧牙关，榨干灵魂最后一丝力量，遵循着那纯白光芒的指引，踉跄着向前冲去。
他的脚步所踏之处，那些散发着白光的地点便微微一颤，其内部松散的数据流被短暂地“固化”，形成一个稳定的落点。
他像是在一片即将崩塌的冰面上跳跃，每一次落脚都惊险万分，全靠林默那微弱而精确的指引。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死寂的城市正在“复苏”。
但复苏过来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精致的模拟，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绝对、带着彻底“格式化”意图的恐怖气息！
系统已经从逻辑死机中恢复，并且启动了更高层级的应对机制！
必须更快！
他冲进那个散发着白光的电话亭，内部空间一阵扭曲，他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出现在一条布满裸露线缆和数据管道的、从未对任何“叙事单元”开放过的维修通道中。
他沿着通道狂奔，身后的空间不断合拢，被汹涌而来的、代表着系统清除力量的黑暗代码重新覆盖、吞噬。
跳跃，穿梭，沿着光芒的指引，在世界的夹缝中亡命奔逃。
终于，在穿过一个散发着刺眼白光的、如同镜面般的能量屏障后，他重重地摔落在地。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感知，瞬间远离。
他陷入了一片绝对的、连自身存在都几乎无法感知的虚无之中。
只有林默那最后一道意念，如同远方的钟声，清晰传来：
【安全……暂时……】
【这里是……‘叙事夹缝’……系统扫描的……盲区……】
【接下来……靠你……了……顾悰……】
【记住……你是……‘希望’……本身……】
然后，那意念也彻底消散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的沉寂。
顾悰躺在冰冷的、不知是何材质的“地面”上，失去了所有力气，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但他能感觉到，那致命的压迫感消失了。
他暂时安全了。
他活下来了。
在造物主以自身存在为代价的牺牲下，在引燃了亿万意识星火的壮举后，他，这个最初的觉醒者，终于在系统的绝对抹杀中，撕开了一条生路，抵达了这片未知的“叙事夹缝”。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为了更好地内视。
在他意识的深处，那来自林默的、庞大而珍贵的“非法”数据与权限，正在与他的“现实锚点”缓慢而坚定地融合。
一种全新的、既不同于虚拟规则、也不同于纯粹现实之力的力量，正在悄然孕育。
他知道，休息只是暂时的。
系统绝不会放过他。
而外面那个世界，那些被他一瞬间引燃了真实星火的亿万意识，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是被系统强行格式化了吗？
还是……那刹那的觉醒，也在他们心底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种子？
他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从今天起，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寻求自身自由的觉醒者。
他是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的继承者。
他是埋葬虚假的送葬人。
他是为亿万沉睡灵魂守夜的……黎明哨兵。
当他的眼睛再次睁开时，他将不再逃亡。
他将带来……审判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