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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失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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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野不知道宿文钊和方茹付出了什么代价,只知道宿文钊满脸疲倦,方茹则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样子,宿杰直接一头扎进酒店房间里不出来。
游野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总感觉门口有人在走来走去,游野睡蒙了,也没多想,上床继续睡觉。
第二天看到宿杰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宿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这幅样子很像当初在北京的时候要问他什么。
昨晚在自己门口走来走去的人不会是他吧。
游野感觉宿杰想问点什么,于是他干脆先发制人,直接问宿杰:“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宿杰满脸犹豫。
游野又问他:“昨晚你是不是半夜想来找我,在我门口转悠。”
宿杰点点头,游野没忍住说:“半夜在门口转来转去,你是不是应该再拿个菜刀过来砍门啊,你当演恐怖片呢。”
宿杰愣了一两秒后满脸羞愧的说:“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游野没好气的说:“没有,我睡可好了。”自己上床就睡,今天这事也是睡醒后见到宿杰才反应过来的。
“你想问点什么,赶紧说吧,我还有事。”
“我昨天见到了游建,他要了三百万。”
“拿你的抚养权换的?三百万,狮子大开口,你们真给了?”游野皱眉。
宿杰点点头。
我靠,游野内心爆粗口,这群人钱多没地方使了吧。自己提醒了宿文钊的啊,难道没提前做准备吗?
这是三百万,不是三万更不是三千,这么简单,上下嘴唇一碰就给出去了?
宿文钊是生意人,应该不可能轻敌的。
宿杰又说“爸爸让我以后不要再去见游建。”
游野有点懂了。宿文钊这算是买断,之后宿杰不会再对游建产生半点愧疚。宿杰身上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善良就是宿家夫妇这么细心呵护出来的吧。
“我想去我生母那里看看。”
“好。”游野答应了,自己原本就是打算带他们全去的,租期快到了,那间房子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带宿杰过去,宿杰要是想要留点什么苏红的东西也方便。最重要的是,当初自己简单收拾了几样就去北京了,自己的一些贵重物品都没带走,依旧搁在那间旧房子。
游野在餐厅里对着宿文钊方茹说出自己想要下午带着他们去家里的时候,他们都没反对。
结果下午宿文钊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准备兵分两路,宿文钊和方茹去解决游野的学籍问题,去找原本的学校商量转学。游野带着宿杰去原来的房子。
宿杰默默地跟在游野身后。小区破破烂烂的,游野拿出好久没用的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灰尘气。房子很久没人住,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游野把身上的包放下,给宿杰指了苏红的房间,自己回了自己房间。
抽屉里的相机还在,这相机是当初租了楼下车库开画室的年轻人的,游野不知道为什么,经常会和这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过客很有缘分,画家和他一来二去也算是朋友,后来画室生意惨淡,画家关了画室要走。走的时候想把身边的东西送给游野。
“小野,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随便哪,走到哪是哪,我有些东西不想带走,你去看看有什么你喜欢的,喜欢的就带走。”画家朝门后指了指,门后一大堆东西,破旧的二手躺椅,画家自己画的画,还有不用的画板,甚至有一个破旧的吉他。
“这些画你都不要了?”游野见过画家画画,画的时候很认真,有时候半夜路过画室,画家还在画画。
“不要了,这些也值不了几个钱,你喜欢就拿去。”画家说的时候很随意,潇洒地一扬手,脸隐在黑暗后看不清神情。
游野什么也没拿。画家在游野要走的时候喊住游野,给了他一个相机,“我这些年也没遇见几个合我眼缘的,你小子算一个,我本来打算便宜点学费收你为徒,你又不愿意画画。也省的我误人子弟,这个相机你拿着玩,算是哥给你的告别礼物。”
“我不会拍照片。”游野说。
“拿着玩而已,你要不想拍,就拿它砸核桃。”画家笑笑,根本不在意游野会如何对待他的相机。
“你眼里什么事是重要的?”游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画家没钱没房,在他眼里彷佛什么都无所谓,就连他最擅长的画画他也不在意,甚至他精心画的画就在门口凌乱的堆放。他到底在意什么?
“最重要的,不告诉你。”画家勾起嘴角笑的明媚狡黠。
画家走了,游野本来想去送他,画家说了句有缘再见就潇洒地又成了自己生命的过客。画家很洒脱,比当初毅然决然去流浪的小黑猫更洒脱。
门口传来宿杰的哽咽声,自从游野见他,他好像就一直在哭,游野拿起相机走过去。
应该说是自从自己走入这个家,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哭。
“你想见你妈妈一眼吗?”宿文钊已经和游野商量好怎么处理苏红的事情,宿文钊买了一块墓地,本来准备下午他们一起来,宿文钊会安排好苏红的骨灰盒,现在那个盒子就在游野的书包。
游野唯一拥有的苏红照片就是骨灰盒上的照片,宿杰不出意料的看到后奔溃了,游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他再见一面吧,宿文钊原本不准备让宿杰过多接触苏红的相关事务。游野能感受到宿文钊还是怨恨苏红的。
宿杰哭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人喜欢别人在场,哭的时候多难看啊,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没人会感同身受。
宿杰最后拿走一条项链,剩下的东西两人打包丢在了垃圾桶里,游野退了房,在交出钥匙那一瞬间,悄悄在心里说了句再见。
从此他和这个地方的联系就只剩下了那条听他哭过的江。
宿文钊和方茹搞定了他的转学,又连夜喊来助理处理苏红的事情,他们则在酒店休息,等着第二天早上的飞机飞北京。宿文钊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宿杰苏红的后续事情。
游野又一次在晚上出门,他独自去了嘉陵江,一人坐了很久。晚上回酒店的时候,宿杰竟然在他门口。
游野一下子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宿杰是怎么了,他们身份好歹有冲突,他这又不是什么心理开导室,每晚都来不好吧。自己看起来难道很和蔼可亲?
宿杰说:“那什么,我看你晚上不在这里,就在门口等等怕你走丢。”
游野目瞪口呆,目前的情况宿杰走丢的可能性是不是可比自己大多了。自己怎么说都在这个地方长了十七年。
游野尴尬的哦了两声。
宿杰脸上也有几分尴尬:“妈妈说,让我和你多相处。”
原来如此,游野了然。
宿杰转身要回去,游野喊住他,开了门,让宿杰进去。
他一直想问关于连珵的事情,正好趁现在问了。宿杰和连珵在一个圈子里,按理说都会有几分了解,自己也能知道些有关连珵的事情,熟悉一下雷区禁区。
“你知道有关连珵的事情吗?”游野问。
“连珵,连绵那个连?你怎么会认识他?”宿杰抬头疑惑地问。
“我和他,偶然认识的。”游野在听到自己口中说出我和他这三个字时,内心竟然有种隐秘的欢喜。我和他,我和他认识,我和他熟悉,我和他在旁人眼中连在一起。游野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连珵啊,他”宿杰压低声音,“他是连家私生子,连毅灏也就是他哥很讨厌他,我们一个圈子玩的人很少见到他。”
“然后呢?”游野看着宿杰。
“然后不知道。”宿杰很无辜的看着游野。“他一般不怎么出现,我也就只是认识他。”
宿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游野,但这些只言片语让游野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连珵。被堵在巷子里挨打的连珵,在楼下逼问他的连珵,带他去宴会的连珵,还有笑的无害甚至有点傻的连珵,这些都是一个截面,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他。
要追人得追心啊,游野叹口气。我了解你这么少,怎么能追到你呢?他又皱眉,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窥探过去,可要追求,过程中免不了躲着雷点。
“你为什么会认识他?连毅灏很讨厌他,你还是不要多接触他的好。宿杰好心的提醒。
游野抽出一根烟又放回去,对宿杰说我困了,然后客气的把宿杰请出房间。
方茹的苦心看来是白费了,在宿杰说出那句你最好不要多接触他的时候,游野对宿杰又生出一丝抵触。游野大概猜到了连珵的处境。一个处处被人排挤的私生子,总是堵他得那群人到底是谁?游野内心有了猜测。
连毅灏。从宿杰的只言片语里能看出连毅灏厌恶连珵,甚至带动周围人厌恶。
他们很快回到北京,宿文钊找他谈话。
“小野,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想把你的名字改一改。”妈妈当然指的是方茹,游野还没适应这么喊她。
“改什么?”
“宿野。只是改个姓。”
“嗯,可以”游野没有过多的在意,不管他叫游野还是宿野,他都是他自己。他对游建感情甚至不比苏红多。
只不过,很有意思的是,游是游荡,宿是归宿,他的归宿真是这里吗?
自己来寻亲,来的时候处心积虑的打听宿家,现在宿家没有不认他,也没有看不起他,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无所谓改姓,可是还是感到空虚。
“我和你妈妈商量把你转到小杰在的私立学校,现在你过去只能跟着高二的学生上下半学期,但你学的文科,和小杰不在一个班,在十五班,可以吗,你能适应吗?”
“可以。”宿杰没有多话,他去哪儿都无所谓。和宿杰不在一起更好。
宿野走出宿文钊书房,方茹之前派人来给自己定做西装,说要举办一场宴会介绍宿野,让宿野跟各家的人熟悉熟悉,游野拒绝了,方茹就只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只是请了亲友和熟悉的朋友,宴会上简单说了宿野和宿杰的事情,现在宿野是哥哥,宿杰是弟弟。就这样,宿野的生活在北京安定下来。
刚刚方茹在给自己看各种珠宝,宿野才知道男生也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珠宝装饰自己,他被方茹压着挑选自己喜欢的样式,到时候做成胸针,腕表什么的,宿杰衣帽间里一半都是放各种配饰的。宿野也有一个。
自己刚刚被宿文钊喊去,现在应该回去找方茹。方茹那时一边挑选一边在劝自己“小野,小杰性子犟,他从小就傻乎乎的,都是我平时太惯着他,他有时看不懂别人眼色。他要是哪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说他,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别再起波折了。”
说着说着方茹眼角滑落一滴泪,宿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擅长哄别人。
他往方茹那走,想回去看看方茹是不是还在哭。
走到方茹门口,宿野听到方茹在跟谁说话,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小杰,你最近怎么不好好吃饭,啊,你都瘦了,这时候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你学习任务又重,高二了,得收心。你不要钻牛角尖,爸爸妈妈永远爱你。我知道现在小野来了,你难免多想,妈妈知道。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抛弃你的。你永远都是妈妈的乖儿子。”方茹把宿杰拥入怀中,爱怜的抚摸他的头发,真情流露,俨然一副慈母模样,宿杰哭的一抽一抽把眼泪全淹没在方茹的肩头。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就是难受。为什么啊,凭什么这一切落到我身上。”
宿野在门外沉默,他终于发现了那股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方茹在强迫自己爱宿野,或者说她对宿杰的爱太真,而对宿野的爱掺了不得已的感情。
父母爱子是世间常情,苏红离经叛道偷换亲子,自然不会有发自内心的常情。方茹有愧有悔,她爱了十几年的儿子一夕之间变成了假儿子,亲儿子虽然受苦了这么多年,但她爱了十几年的本能怎么可能也在一夕之间更改,她依旧爱着假儿子。世情常理在告诫她该爱自己受苦多年的儿子,但本能的更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分的遵从世情的不得已就成了对双方的折磨。
她应该去爱宿野,爱颠沛流离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宿野。她想爱宿野,她十月怀胎受了十几年苦的亲儿子,她却改不了爱宿杰的本能,那是她倾灌了十七年的母爱的儿子,她看着他在自己的怀里长成一个高大的青年,她十几年的爱一点没剩的给了宿杰。
她对宿杰有爱,对宿野有愧,有悔,有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