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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关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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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野无奈笑笑,也跟上他走了。自从他和宿杰一起回了两三次后,他就拒绝了家里的车,晚上和连珵一起走。倒不是自己和宿杰有什么矛盾,主要是他每次和连珵分开走后看着连珵的背影,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再加上他还记得曾经撞见连珵被人追打的经历。没道理不防备一些。连珵打不过那群人的。自己好歹能护着他。
宿野陪着连珵慢慢走,今天的连珵走得飞快,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怎么了?谁撵你了?”宿野问。
“没什么。饿了”连珵摇摇头。
宿野于是在路边买了俩烤肠,两人吃着烤肠慢慢往前走。
“艺术节在什么时候?”连珵咬着半截烤肠,含糊不清的问。
“后天啊,作品都交上去一周了你才想起来有这事呢?”宿野好笑的说。
“想起来就不错了。”连珵吃完烤肠,把签子往垃圾桶一弹,看着宿野只吃了一口的肠。
“还想吃?我给你去买。”
“不用,过来。”连珵招招手让宿野低头,一口咬住宿野拿着的烤肠。“一口就行了。”
宿野耐心的等连珵咬完再抽手,慢慢吃剩下的那截烤肠。他们在路上慢慢的走。好像走得再慢一点,就能留住更多一点说不清的感觉。
艺术节那天很盛大,温苒和陈恒前前后后跑了一周。最后学校安排了白天艺术展览,晚上在礼堂有艺术表演。连珵拉着宿野找他们的作品在哪展览。
“你猜你的作品能得几票?”
“不知道。”学校组织了最受欢迎学生作品奖。宿野给自己交了一副字,给温连珵交了一张照片。
交的时候很犹豫,最后还是把那副字署名署成自己。他们字不像,他害怕给连珵惹麻烦。
连珵恰好开口:“我记得你写的啥来着?关雎?”
“嗯。”
“有格调。”连珵边夸边往前走。
“你会背吗?”
“会背啥?”连珵懵逼。
“关雎。”
“害,我上课都没来,能知道名字都不错了。”
宿野无语,他就不该按照自己以前逃课的频率揣测连珵的知识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看着前面走得吊儿郎当的人说。
连珵意外回头。看见宿野认真的神情。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连珵抬眼,阳光照在他棕色棕色的眼睛上,照出上面流动的不知名的情绪。
宿野突然笑了,“你少睡点觉吧,不好好学习就这下场。文盲。”
“诶,挖苦谁呢?”连珵气的过去勒宿野脖子。勒的宿野低头闷笑。
“你给我交的啥啊。收的时候温苒手太快,好像再慢点有人反悔一样。我都没好好看看。”
“拍的山里景色。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在重庆那边。”
“嗯嗯。”连珵兴致满满的看,随口答。
宿野交了字和照片,照片是他用画家的相机拍的,画面布局色彩都不错。当时交上去的时候温苒还惊讶了一瞬。他只以为宿野要交两幅字,没想到交了摄影作品。
这种作品比较稀缺,温苒还特意给宿野说这肯定能过年级组审核,到时候找一个显眼的地方去展览。
连珵拉着宿野走过透着光的楼道去找他的作品。这时人还很少。他宿野特意早点来帮温苒陈恒的忙,好方便去找自己的作品。
宿野拍摄的照片看起来是远离城市拍摄的,云层翻卷,骤雨初歇,世界满是清新的绿色调。
连珵看着认真注视照片的宿野,他不知道宿野的曾经,不知道他看过怎样的风景,经历过怎样的事,自己只是凭借脑海中的臆想和平日的去猜测宿野的曾经。
在自己的想象和认知中,宿野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还有点贤惠。他笑起来,宿野真的有点贤惠,表面搞的好像大哥大一样冷酷寡言,实际每次和自己吃饭都帮自己擦桌子。知道自己爱干净,几乎没让自己动手擦过。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再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满身戾气。
他不惹事不闹事,既是宿杰依旧和他朝夕相处,他也没有流露出怨言。谁会毫无怨气的接受一个假少爷继续享本该是自己的福?
可我看到的你,是全部的你吗?是你隐藏起来你的一部分想让我看见这样的你,还是你也在躲避真实的你?
宿野注意到连珵的视线,低声问:“怎么了?”
“你拍的挺好,学过吗?”连珵说,他收起自己的想法随口问了一句。
“没学过,甚至相机都不是自己的。”宿野挑眉笑的有一分肆意。很显然,他很喜欢连珵的夸赞。
“照片和字展览后会还给我们吗?”连珵摸了摸保护作品的相框说。
“应该不行,温苒说学校会挑一部分留着下一次展览。”自己的照片温苒曾经透露过会保留在下一届艺术节继续展览。字倒是没那么特殊。
他犹豫开口:“字应该可以保留下来。”
“给我吧。”连珵说。“我要。”
“好。”宿野又说“但你要干什么?我写的字虽然也还好,但是没那么特别。”
“特别的,你写的字在我这就是特别。”
“哪里特别?”
连珵笑笑,狡猾的眨眨眼“别谦虚了。猜猜多少人给你投票。”
“至少一个。”
“我万一不投呢?”
“你会吗?”
“说不准呢。”
“那字就不给你了。”宿野逗他。
“不带你这么威胁人的。”
“给你给你。你这么喜欢吗,我还能写,你要是喜欢我写给你。”
连珵笑起来:“就要这一个。”他又看了一眼并列的两副作品和并列的两个名字拉着宿野去别的地方。
连珵把宿野拉去了学校最高的实验楼顶楼,校门那有稀疏的人群往里走,连珵拉着宿野坐在栏杆后。
“你看,这会好多人才来。”
“嗯。”宿野应声。“我们来的早。”
“野哥,你过去是怎样的?”连珵没有一点缓冲的问。
“很普通,很简单,也很空。”
“哪里空?”
游野笑一声“自己来,自己走,潇潇洒洒,不用顾及别人,但是。你只有你。”
“你游离众人外,潇洒自由,就算你一不小心走偏,也没人知道,一个人飘到哪算哪。”游野指节敲着围栏。“我一开始习惯它,后来喜欢它,最后却有点害怕,我会不会飘得自己也找不见自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我开始害怕,会想要是有一个归宿,会有人在我飘走的时候有人拽一把。从空虚拽到现实。我试过靠近别人,奇怪的是,我靠近别人后只想逃开。我才明白,人生知己难求。”
宿野这时候才偏头看连珵,他们有着同样的游离,同样的没有归宿,同样的痛苦。
这时阳光照射在宿野发间,他整个人发着暖融融的光,连珵莫名想要靠近。
宿野继续说:“你知道吗?我曾经觉得生活就是一个骰盅,在揭开骰盅前,每个人都希望里面的点数能符合自己的预期,可事实真相不会改变,他就在不透明的骰盅里等你揭开他。我有时候很想逃避那个骰盅,仿佛我不去揭开他,他就不存在。”
“我害怕。”他轻声说。
宿野想起那个晚上,他站在门外,看着楼上的暖光。同样的十七岁,自己颠沛流离,温暖的橘光却照在楼内人的肩膀上。那灯光营造出的温暖是滋养他们的羊水,却是能让自己溺死的海水。
他曾在门外犹豫忐忑,宿野并非内心强大,硬如金石,他也害怕过。如果不是当时宿杰护住阿姨的动作,宿野不会那么快地相认。
宿野开口:“连珵,我之前没给你细说我养父母的事情,也是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也就这么长大了,他们在我八岁时离婚,我跟着我养母,她没管过我,我小学就是自己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就这么独着过来的。再大点到初中我就找点零工,也挣点钱,认识不少人,但没有什么强烈的想要进一步了解的冲动。”宿野向连珵袒露自己的过去,袒露自己的柔弱“你是第一个,我想要进一步了解,不是因为好奇,是因为……”宿野没有说下去。
连珵很聪明,他会懂的。留给他思索的空间。连珵像流浪猫,如果你进的太快,让他感到危险。他会用一种近乎坚决地伤害自己的方式揭开伤口来吓退别人。这种方式伤己不伤人。
宿野心疼连珵,所以主动权在连珵。他会等连珵,按照连珵能接受的节奏来。
他们心照不宣。
连珵果然眨眨眼睛,没有继续问。
宿野识趣的看向远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