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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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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这很不对。
但李江流说不出哪点不对。他沉默着用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唇角有点开裂。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跟在李星平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又回到了医院。
王越香问哥俩去哪儿玩儿了，李星平说没去哪儿，就在外面河堤边逛了逛。回来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几个人围坐在病房里吃了午饭，下午王越香又要去复查。
跑前跑后，情况好歹是好转了一点。李在溪松了一口气，一群人的心情也轻松了些。
李星平果然只呆到周二就走，他出发去车站的时候李江流正在学校里上课。李星平没打扰他，只是给他发了条自己走了的消息，知道他放学后就能看见。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晚上，李星平掏出手机，看见李江流刚回复他的一条消息，知道他应该是放学了。
李江流：哥，你到了吗。
李星平：我刚到，正准备转地铁去学校。
李江流：好。
李星平收了手机，走出车站的时候，外面已经天色大暗。
他戴上耳机，点开导航，孤身走入茫茫夜色。
王越香被照顾得好，病情好转得挺快。出院的时候李在溪又劝了一遍，让人跟着自己去温州。王越香连连摆头，说自己不去。李在溪拗不过她，只是把人送回家，安置好了东西，反复叮嘱不要累着自己，才又离开。
李江流告诉李星平外婆已经大好，随即转头投入紧张的学习中。像是忘记了一切，又像是心中毒瘤终于被摘除，李江流在学习上的劲头一日比一日高。到了最后一个月，他甚至周末也没回家，待在学校图书馆没日没夜地学。
高三下期举办了一场成人礼，学生和家长手挽着手一起走过成人门，昭示着小孩变成了大人。王越香坐车到李江流学校，两人外出各自买了一套得体的衣服，准备成人礼那天穿。
选来选去，王越香选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这个好，穿上之后就祝你高考红红火火顺顺利利，而且也不贵。”
李江流笑着看王越香换完了衣服站在镜子前，跟花蝴蝶似的左看右看，一遍遍说着“这衣服真挺好”。
他给自己选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换完之后也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恍然间想到当初李星平是不是也是这样穿着西装准备迈入成年。他走近了两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能看出点和李星平相似的眉眼。
“这套西装小伙子穿上真的很帅，又合身。而且这个颜色是这两年最流行的，也不显老，又显得贵气，”旁边销售员赞不绝口，“我们是打算什么场合穿呢？”
“高中学校举办的成人礼。”王越香笑吟吟地回答。
“哎哟，马上要高考了呀，”销售员有点惊讶，“那祝弟弟高考顺利。阿姨，你看这套衣服，颜色是很经典的，不会过时，以后工作了，面试啊什么的也能穿。”
“行，挺好的。小流，你觉得呢。”
“嗯，就这套了吧。”李江流点点头。
成人礼当天是周五，整个高三年级都放假。仪式早上九点开始，先在大礼堂里听校长的发言。同学们昏昏欲睡，家长们兴致勃勃。
王越香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从舞台上扫到座位上：“我还没读过高中。以前上过高中的都觉得是大知识分子了。哎哟，我们家小流也是知识分子。现在大家都是知识分子了，真好。”
李江流笑笑，拉着王越香，按班级坐了下来：“哪有，这算什么知识分子。现在大家都要读到大学，读研读博士呢。”
“对对，我知道。你哥哥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也在读研。你们哥俩都厉害，有出息。”王越香连忙点头，紧挨着李江流坐下。
台上校长的发言一如既往是鸡汤，结束发言的时候没忘以一个激励来做结尾。台下响起掌声，王越香茫然地也跟着鼓掌。
“现在请各位同学和家长移步广场，继续下一个跨成人门的活动。”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被冰冷的喇叭放大，回荡在礼堂里。座位上的人纷纷起身朝出口走。
“你哥哥的成人礼是他妈妈陪着来的，我还没进到你们学校看过，还有点紧张呢。”王越香拉着李江流的手，两人走进人群里。
跨过成人门的时候李江流在想，当初李星平也是这样跨过的吗。毒辣的太阳晒在他额头上，李江流脑袋有点发晕。他似乎看见李星平站在门的对面朝他笑，笑得不太真切。
门前是一架摄影机，对着他和王越香咔嚓拍了一张合影。他们听不见快门按下的声音，全靠旁边站着指挥的人发出指令。那人说“好了”，两个人就离开停住拍照的地点，继续往前走。
王越香笑得高兴，李江流故作沉稳地微笑。他牵着王越香走过这道具有象征意义的门，心知跨过这道门，生活并不会发生任何巨变。
成人礼像是一场短暂的梦，梦醒过后就是忙碌的现实。
当人处在一个环境中的时候，往往感受不到这个环境本身的紧迫性。李江流自己没觉得高考迫近有多紧张，只是按部就班地刷题，看文章，练听力。早上大课间下去跑操，下午大课间坐在教室里做眼保健操。
老师私下在办公室里把李江流拎出来表扬了一遍又一遍，说他人帅又聪明，还肯用功学习，对长辈也孝顺。之前外婆生病，白天学习，晚上还得去医院里帮忙照顾。要是自己家的是个女儿，高低得让他们俩培养培养感情。
不过这话也只在办公室内说，到了教室里，老师一如既往地平等鼓励着每一个学生。
所有人在这条路上一步一步地走，走得索然无味，好歹前方有一盏灯塔昭示着最终胜利的方向。
刷题累了的时候李江流难免发呆想起李星平，这才一段时间没见，他又开始回忆从前的很多事。晚上搂着他睡觉的哥哥，和他一起打闹的哥哥，生气时会严肃地训斥人的哥哥，在厨房里做菜的哥哥，给他讲题的哥哥——
“叮——”下课铃声响了，李江流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十分钟呆。
黑板上的数字从八十七跳到三十，又从三十跳到十五。王越香怕人饿着，往学校里送了好几次肉和水果。李江流下了课，去保安室那把东西拎回教室，饿的时候就啃一口。
最后半个月是自主复习时间，老师坐在讲台上时时刻刻为同学们答疑解惑。李江流埋头苦学，常常忘记了自己还坐在教室里。
晚上洗漱完，他站在阳台镜子前看着自己，撩起刘海，又把脸凑近镜子，真能从里面看出李星平的影子来。也对，他们是兄弟，注定有一些地方是相同的。这种相似性让他感觉到一些安心，似乎他们真正的被一条绳索拴在了一起。
他站在镜子前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久。室友笑着调侃他太自恋了，以前也不见他这样啊。李江流只是笑笑，算是默认这种说法。白天放学后照例给李星平发消息，发点没营养的内容，那边回得也不算敷衍。但李江流心里总感觉少了什么。
他又问李星平暑假回不回家，李星平说自己课题组挺忙的，等空一点了就回。他又问空一点是什么时候，李星平含含糊糊，给不出个准信。
室友老是看见李江流站在阳台上拿着手机发消息，像是已经看透：“你小子肯定谈恋爱了，老实交代是跟谁谈的。我认不认识？”
李江流跟个乞丐似的蹲在阳台上，听见他这话就站起来：“还没谈上呢，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他锁了手机屏幕穿过睡觉的区域向外走，打算去洗漱。
“诶诶，说一下又不会少你一块肉。”室友追着他的背影跑。
高考前几天，王越香又到学校里给李江流送吃的。李江流接过东西，告诉她马上就要高考，班主任要收手机了，考完再联系。王越香连连点头，告诉他好好考，别紧张，一定能考好，他们哥俩都是聪明又努力的。
李江流又听见李星平的名字，心里一动，面上还是无波无澜：“好，外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那我就先回教室复习了。”
“行，那你去复习吧。饿了就吃东西，别把身体熬坏了。”王越香说了最后的几句叮嘱。
“我知道了，外婆。你赶紧回去吧。待会天黑了，路更不好走。”
李江流让人赶紧回去，王越香还是执意看着他进了教学楼之后才转身离去。
收手机前的最后一天，班主任让他们赶紧联系家人。李江流抱着手机又给王越香说了一遍，让她不要担心，在家好好休息。接着指间滑过置顶聊天对话框，就是下定了决心般给李星平发了几条消息。
李江流：哥，我马上考试了，班主任收手机，回不了你消息了。考完后，班主任再把手机放下来。
李江流：你暑假真的不回吗？外婆挺想你的。
那边回得挺快。
李星平：那祝你考试顺利。
他避重就轻。
李江流破釜沉舟般：哥，我想通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还没等到答案，班主任拎着个袋子已经站在他面前，袋子里装的是同学们的各种手机。李江流又看了眼屏幕，那边依然没回。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班主任。
班主任说：“发完了吗？赶紧的。”
李江流没办法，手里长按着电源键，接着手机响起关机的音效。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放进袋子里。
他记得，这个手机也是李星平送的。李星平递给他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曾短暂的触碰到一起。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当时最寻常的一件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