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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涟漪与壁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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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文离开后，公寓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楚年慢吞吞地喝完那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粥，暖意从胃部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病后的部分虚冷。碗是细腻的白瓷，触手温润，与他公寓里那些随便在超市买的餐具格格不入，显然是顾清文让人特意准备的。
他靠在床头，环顾着这个被顾清文闯入并照顾了一整夜的空间。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清冽的雪松香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顾清文的存在感。床头柜上放着李医生留下的药，分门别类写好了用法用量；水杯里的水是满的，温度适宜；甚至连被他踢乱的被子都被仔细地掖好了角落。这些细致入微的痕迹，与顾清文平日里杀伐果断、高冷疏离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像一颗投入楚年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系统2012：“宿主宿主！心动值12%啦！好感度也涨到25了！因祸得福呀！看来‘脆弱感’对攻略目标有奇效！”】系统的声音带着雀跃，将楚年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楚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应系统的兴奋，他抿了抿唇，在心里问道：“2012，心动值和好感度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只是因为保护欲和怜惜吗？”
【系统2012：“这个……数据库分析显示，保护欲和怜惜是情感催化剂，但持续的心动和好感需要更复杂的因素，比如吸引力、契合度、占有欲的升华，以及共同经历的沉淀。目标人物顾清文的情感模块防御极高，此次事件可能撬动了他防御体系的一角。”】
“防御体系的一角……”楚年喃喃自语。他回想起顾清文握着他手时的力度，看着他时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还有那强硬的姿态下不经意流露的笨拙温柔。这一切都表明，顾清文并非铁板一块。可这被撬开的一角后面，隐藏的究竟是什么？是更深沉的算计，还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心？
楚年感到一阵迷茫。他原本的任务是扮演“主角”，按照系统指示刷满好感度，完成任务，获得新生。可当攻略对象不再是纸片上冰冷的文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为他慌乱、会彻夜守候的复杂男人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简单地将其视为一个“目标”。那份冰冷的协议，那个“所有物”的标签，在昨夜真实的担忧与守护面前，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接下来的两天，楚年遵照医嘱在家休养。顾清文果然言出必行，项目上的事情由陈助理全权对接，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让任何琐事来打扰他。陈助理每天会定时打电话沟通进度，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但绝口不提顾清文，仿佛那晚老板的失态和后续的照顾从未发生。
但顾清文本人，却没有再出现。
他没有再来公寓，也没有打电话。只是每天固定时间，会有顾氏集团旗下的营养餐厅送来精心搭配的病号餐和滋补汤品，附带的卡片上只有打印体的“按时用餐”四个字，连个落款都没有。餐食极其讲究，清淡却美味，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这种沉默的关怀，比直接的探望更让楚年心思浮动。他偶尔会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属于顾清文的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谢谢他的照顾？显得生分又刻意。询问他为何不来？似乎又太过主动和……暧昧，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他们之间，横亘着最初那份不平等的协议，那晚办公室冰冷的对峙，以及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生病时的脆弱依赖像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之后，现实的壁垒依然坚固。楚年清楚地知道，无论顾清文表现出何种程度的关怀，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和权力不对等，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第三天，楚年感觉身体恢复了大半，胸闷气短的症状基本消失，只是还有些虚弱。他决定第二天就回公司上班，不能再这样无所事事地待下去，否则只会胡思乱想。下午，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关于项目管理的书，门铃响了。
他以为是送餐的人，起身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是抱着一大束清新百合的林总，花香馥郁。
“林总？”楚年有些惊讶，连忙侧身，“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小楚啊，听说你病了好几天，一直想来看看你，又怕打扰你休息。”林总笑容和煦地将花递给他，目光温和地打量着他的脸色，“今天感觉怎么样？看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好多了，谢谢林总关心，还麻烦您亲自过来。”楚年心中暖流划过，将林总请进屋，找了一个玻璃花瓶将百合插起来，清淡的花香稍稍冲散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
林总进屋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公寓环境，目光在茶几上那盒印有顾氏集团标志的精致餐盒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在沙发上坐下。
“看你气色确实好多了，我就放心了。这次项目压力大，你也太拼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林总接过楚年递来的水，语气关切。
“是我自己没注意，以后会小心的。”楚年在他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微微垂眸。他知道林总此来，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果然，两人寒暄了几句近况和项目后续安排后，林总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你生病那天，顾总亲自打电话到我这里帮你请假，可是让我吃惊不小。小楚，你和顾总……之前就认识？”
楚年心中一跳。果然来了。
他早就料到顾清文那晚的出现和后续的关照，不可能完全瞒过林总的眼睛。他垂下眼睫，借着放水杯的动作掩饰瞬间的慌乱，斟酌着用词：“不算很熟，只是……之前因为一些偶然的机会，见过几次。顾总可能只是……比较体恤下属的合作方吧。”这个解释听起来苍白无力，连楚年自己都不太相信。顾清文何时体恤过普通下属？
林总笑了笑，眼神里带着成年人的通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小楚，顾总可不是会对普通合作方员工这么‘体恤’的人。他那天电话里的语气，我可是听得出来，着急得很，直接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顿了顿，看着楚年微微绷紧的侧脸和悄然握紧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楚，你别紧张，我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是我看好的人，有能力，也踏实。我只是作为长辈和上司，提醒你一句。顾清文那个人……背景深厚，心思深沉，站在那个位置的人，一举一动都可能别有深意。和他打交道，要把握好分寸，保护好自己，千万别……陷进去了。”
林总的话说得委婉，但楚年完全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他在提醒自己，不要被顾清文一时的特别对待所迷惑，不要陷入与这位商界巨擘过于复杂私人关系中，以免最终受到伤害。这种伤害，可能来自于流言蜚语，可能来自于权力不对等下的身不由己，更可能来自于情感上的落差。
“我明白的，林总。谢谢您。”楚年抬起头，迎上林总的目光，诚恳地道谢。他知道林总这番话是出于真心的好意，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能有一个这样的上司，是他的幸运。
送走林总后，楚年看着那束在阳光下舒展着花瓣的洁白百合，又看了看茶几上那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顾氏餐盒，心情更加复杂沉重。
林总的提醒像一盆适时泼下的冷水，让他从病中那点不切实际的旖旎幻想和因系统提示而升起的微小希望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和顾清文之间，隔着巨大的身份鸿沟、复杂的利益网络以及顾清文本人深不可测的动机。顾清文一时的关怀，或许真的只是上位者对“感兴趣的所有物”的保护欲，或者是某种他尚未看透的棋局中的一步，甚至可能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掌控。那12%的心动值，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不确定，甚至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他不能沉溺于此。他背负着“孟安”的命运，他需要完成任务，获得新生，这是支撑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唯一理由和首要目标。任何可能影响任务完成的不稳定因素，包括他自己可能产生的、不该有的情感波动，都必须被严格管控。
楚年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和渺小如蚁的人群，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清明。他需要完成任务，获得新生，这是他的首要目标。至于顾清文……
就把他当成一个难度更高的攻略对象吧。保持清醒，保持距离，理智分析，步步为营。在完成任务的同时，绝不能把自己的心也赔进去。那份协议，就是他们之间最清晰的界限。
然而，当他下定决心时，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出顾清文守在他床前时，那双布满血丝却盛满担忧的眼睛，那只紧紧握住他、传递着力量的大手，以及那个在寒冷中给予他温暖的怀抱。心的壁垒，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筑起。那份真实的触感与温度，早已悄然刻印在他的记忆里。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顾清文对您的好感度：26（轻微波动）。检测到宿主内心出现情感防御机制与理性认知强化，请宿主注意平衡任务目标与个人情感，避免过度疏离影响攻略进度。）】
楚年看着系统提示，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系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它只关心攻略进度，又怎会理解他此刻在现实与任务、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挣扎。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从他病愈重返公司，再次直面顾清文的那一刻，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准备好，以全新的、更坚固的姿态，去迎接接下来的所有挑战。
第四天，楚年准时回到了公司。他刻意穿了一件挺括的白色衬衫，外面是深灰色的西装马甲，显得精神而干练，试图用外在的武装来强化内心的防线。
团队同事见到他，纷纷上前关心问候，气氛融洽。楚年微笑着应对，很快重新投入到工作中，翻阅着这几天积压的文件和会议纪要。
上午十点，项目组有一个阶段总结会，需要向顾清文汇报进展。该来的总会来。
楚年拿着整理好的资料，跟在林总身后，走进了那间熟悉的、气压常年偏低的总裁办公室。
顾清文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签署文件。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黑色西装，侧脸线条冷峻，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却丝毫融化不了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他似乎完全恢复了平日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顾氏总裁模样，仿佛几天前那个在公寓里流露焦急与温柔的男人，只是楚年高烧时产生的幻觉。
听到动静，顾清文抬起头，目光平淡地扫过林总，然后，落在了楚年身上。
那目光很沉，带着惯有的审视，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确认他的恢复情况，但又快得让人抓不住任何情绪，随即移开，示意他们坐下。
“开始吧。”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波澜。
会议由林总主导，楚年在需要时进行补充。他尽量让自己的汇报条理清晰，语言简洁专业，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面前的资料或林总身上，避免与顾清文直接对视。
整个会议过程，顾清文听得非常专注，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犀利精准，直指核心。他的态度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更没有提及楚年生病的事情，就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下属合作方。
楚年一边回答着问题，一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顾清文这种刻意的、彻底的“正常”，反而显得有些不正常。他是在回避？还是觉得那晚的失态不值一提？或者，这本身就是他处理这类“意外”的方式——彻底切割，回归原点？
会议接近尾声，大部分议题都已讨论完毕。顾清文合上面前的文件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再次看向楚年，这次带着明确的指向性。
“楚经理，”他开口，语气平淡无波，“关于技术架构优化方案，你提交的报告中，第三部分的数据模型转换效率评估，依据是什么？我认为现有的推演不足以支撑百分之十五的效率提升预期。”
这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问题，也确实是方案中可能存在的一个薄弱环节。楚年心头一凛，立刻集中精神，调动所有专业知识，开始详细解释他的数据来源、推演逻辑和采用的评估模型。他语速平稳，引经据典，试图说服顾清文。
然而，顾清文似乎并不满意，他打断楚年，提出了更深入的质疑，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连林总都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担忧地看了楚年一眼。
楚年能感觉到顾清文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他身上，冷静、锐利，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挑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试探。他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重新确认彼此的边界，将两人之间那短暂逾越的关系，强行拉回到纯粹的上位者与下属的位置。
楚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委屈和莫名的酸涩。他挺直脊背，迎上顾清文的目光，眼神不再躲闪，而是充满了专业性的坚定与冷静。
“顾总，您的质疑很有道理。这部分确实存在不确定性。但我基于A、B、C三个主流平台的并行处理数据做了交叉验证，这是详细的验证报告和数据切片。”他从容不迫地打开平板电脑，调出准备好的补充材料，将屏幕转向顾清文的方向，声音清晰而有力，“此外，我还考虑了容错机制和资源调度延迟的修正系数。如果您允许，我可以现在就演示一遍核心算法的模拟运行过程，以证明百分之十五的提升并非乐观估计，而是保守预测。”
他的应对不卑不亢，既有对质疑的接纳，又有扎实的数据和逻辑作为反击的武器。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病弱地依靠在顾清文怀里的青年，而是一个专业、自信、足以独当一面的项目核心成员。
顾清文看着他那双骤然亮起、闪烁着智慧与坚持光芒的眼睛，听着他条理分明、无懈可击的阐述，深邃的眸子里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沉默地看了楚年几秒，又低头扫了一眼平板屏幕上的数据，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不必演示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悄然收敛，“报告留下，我会让技术团队复核。这部分内容，下次会议需要更详细的支撑材料。”
“是，顾总。”楚年暗暗松了口气，平静地收回平板。他知道，这一关，他算是勉强扛过去了，并且没有落下风。
会议结束，楚年和林总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顾清文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依然是那种听不出情绪的公事化口吻：
“楚经理。”
楚年脚步一顿，转过身：“顾总还有什么指示？”
顾清文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手中的另一份文件上，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身体既然好了，就跟进一下与瑞科电子的技术对接，陈助理会给你资料。他们的技术总监不太好应付，你需要尽快熟悉。”
瑞科电子是项目中的一个重要硬件供应商，以其技术壁垒和高傲难搞著称。将这个任务交给他，既是压力，也是一种认可。
“明白，我会尽快处理。”楚年点头应下，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男人的气息和目光。楚年走在回办公区的走廊上，心情复杂难言。顾清文用最公事公办的态度，给了他一个颇具挑战性的任务，这像是在告诉他，病弱的插曲已经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必须严格限定在工作的范畴内。
这正合他意，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会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顾清文对您的心动值：13%。好感度：27。】
数值再次发生了微小的提升。
楚年看着这提示，脚步微微一顿。在他刻意疏离、全力展现专业能力甚至与之针锋相对之后，心动值和好感度竟然又涨了？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的情感逻辑，为何如此难以捉摸？
楚年感到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但他知道，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走下去，更加小心，更加清醒。他握紧了手中的资料，目光投向办公区明亮的灯光，一步步走了过去。
挑战已经开始，他必须全力以赴。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那个心思难测的……攻略目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