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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模糊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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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不再炙烤大地，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辉。
它缓缓沉没在西方的山林，郁郁葱葱的秦岭，蝉鸣阵阵，蛙声不绝于耳，室温也紧随其后的降低。
夏日的夜晚，如此热闹。
风从窗缝钻进，轻拂过叶晟的发梢，带着些许凉意。
头顶高悬的灯忽远忽近，叶晟感觉浑身都在发热，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费力睁开眼，就看见杨喻和荆卓洲坐在他身侧，目露关切。
荆卓洲扑到他身上，险些没让他再睡过去：“晟哥，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来了——”
“瞎说什么呢。”杨喻扒开荆卓洲放到叶晟身上的手，叶晟抓住机会喘了几口气，“叶晟，感觉好点没？能自己起来吗？”
叶晟点头，示意他们不用过于担心：“就是喉咙有些不舒服。”
“水来了。”
荆卓洲赶忙端起床头柜上早已准备好的温水，递到叶晟唇边，颤颤巍巍的给他喂水。
叶晟问：“江回呢？”
杨喻用指向一个地方，示意他去看。
叶晟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蚕丝被下，一团浑身赤/裸的小东西蜷缩在他的腰侧，背部随着呼吸的频率小幅度起伏。
他的眼睛紧闭，伴随着无意识的皱眉，小扇子般的睫毛轻颤，像是睡着了。
叶晟小心翼翼的低头，心里迫切想要查看是否成功了，又生怕动作幅度大，吵醒正在熟睡中的江回。
他看到了。
江回尾巴的位置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双白皙的腿，耳翼也变成了人耳。除了有几片零散分布皮肤表面的黑色鳞片以外，样子与正常人类别无二样。
“成功了……”叶晟慢慢仰头，右手遮住眼睛，口中喃喃道，“太神奇了……”
再次看向江回时，叶晟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
他在脑海中反复的临摹着他的五官，不住的把尚且幼态的江回和梦魇中的成年男人作对比。
绿色的眼睛。
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荆卓洲和杨喻这时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名牌童装。
荆卓洲见叶晟在发呆，根本没有发现他们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出声提醒道：“晟哥，我和土豆出去给江回买了些衣服。”
“什么叫‘我们’？你出一毛钱了吗？”杨喻白了他一眼说，“能这么没负担使唤本少爷我的也只有你了，叶晟。”
叶晟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方式，只是由衷感叹道：“辛苦你们了。”
荆卓洲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辛苦不辛苦，晟哥，这都是兄弟应该的。”
杨喻又翻了个白眼：“谁和你是兄弟。”
两人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叶晟怕他们真的掐起架，赶忙用手把两人隔开：“别逼我说重话，你俩再吵就都给我滚出去。”
荆卓洲闷闷“哦”了一声，杨喻也闭上嘴，看向别处。
江回这时候也揉着眼睛醒来，睁眼看见叶晟一张放大的脸时，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和他的距离有多么的近。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睡着，竭力挣脱被子的束缚站在柔软的床垫上，冷白的皮肤毫无遮掩的裸/露在外。
中央空调的冷空气源源不断的向外输送，江回却不觉寒冷。
荆卓洲和杨喻尴尬在原地，眼睛不由得看向同一个方向。
此时，由于江回身高的关系，叶晟的脸恰好正对着他的呃……小鸟。
空气凝固，江回尽量想让自己显得好大，不由得微微仰头，沉声道：“人，你在看什么？”
江回到底还是鲛人，即便赤/身裸/体也没有人类的羞耻心，反应过来叶晟正盯着他那处后，脸上才浮现出别样的表情。
“荒唐！”
他紧皱着眉，用两手捂住小鸟，对叶晟怒道:“我是族中最尊贵的黑尾，成年体可比这雄伟了去了！全族的雌性都觊觎我配偶的位置，岂是尔等人类能够随意弹劾的！”
杨喻听完，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荆卓洲憋死了才没笑出来。
叶晟就倒霉了，他抬头看着江回，后者则是一脸坦诚的对上他的视线。
江回居高临下，冷笑一声道：“怎么？怕了？”
叶晟笑了：“你如果想这样坦诚的出门，我倒也不介意看你在其他人类面前丢脸。”
荆卓洲侧身，小声对身边的杨喻吐槽：“说着像是谁没有似的，别人看一眼就着急，也不见得成年之后有多大……”
“你说什么？”
鲛人的听力本就异于常人，荆卓洲不亚于当着他的面蛐蛐，江回听见他的话几乎要炸毛，咬牙切齿道：“狂妄自大的人类，我可是黑尾……”
“我管你黑不黑的，反正不穿衣服上街的都得进局里喝茶，这里叶晟才是老大，对不服从指挥零容忍。”荆卓洲丝毫不惯着他，“臭小东西屁事儿还挺多。”
江回才愤愤收回视线，慢慢挪布走到叶晟身边，语气略显屈辱：“人，衣服，你给我穿。”
小半辈子被家里佣人管家照顾大的叶晟，第一次尝到了伺候别人的滋味，感觉倒没坏到哪里去，只不过……
荆卓洲出声提醒：“晟哥，这是袖口，他的头出不来。”
杨喻：“叶晟，你把袜子的正反搞错了。”
荆卓洲匪夷所思：“有钱人的袜子也分左右？”
杨喻：“长点儿脑子，我他妈说的是正反，不是左右！”
一阵轰轰烈烈，对于江回形象的改造计划堪堪落幕。
三人一鱼站在落地全身镜前，皆是满意的点头。
不过，荆卓洲点头是因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恋，杨喻是在欣赏自己挑衣服的审美，叶晟眼神略带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杰作，江回不懂人类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是定定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
经过这几天的调整，江回的记忆也有所恢复。
他记起了有关他们海鲛一族文明的兴衰，也记起了有关伪装成人类的秘术，可关于他本身，能够想起来的就少之又少了。
他只知道自己是族内最至高无上的、唯一存活了千年之久的黑尾。
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有关他沉睡之前的记忆。再后来，他就在这儿被叶晟唤醒了。
一个模糊的人类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与沉黑的海水不同，他是暖色调的，一旦想起他，内心就如沐日光。
时间过去了多久？那个人会是谁呢？
江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竟丝毫没有发觉叶晟落在他身上满含复杂的目光。
晚上八点整，为了尽快适应这幅身体，高傲的江回谢绝了叶晟想要帮忙的请求，抡着双腿，在两层楼之间来回游走，熟悉整套别墅的构造。
叶晟、荆卓洲和杨喻并排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口传来的鸣笛声，不看都能猜到是杨喻家里的司机来接他回家了。
“要走吗？”叶晟问，“还是说，你在等我送客？”
杨喻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不用着急，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
杨喻说：“伺候你小半天，胃都空了，不得再蹭个晚饭？”
荆卓洲心中暗骂杨喻装货，嘴上也没把门：“你家里那成排的厨师还把你伺候不明白？土豆哥，快回去得了，别打扰我和晟哥聊感情。”
杨喻嫌弃的看着他：“两大男人聊什么感情？别说的那么恶心行不行？我就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想尝点新花样，你管我？”
叶晟微笑，心情莫名良好，他说：“杨小少爷，你知道我们这几天吃的什么吗？”
杨喻当然没想过，所以不假思索道：“我当然不知道啊。不就是外卖，预制菜，泡面之类的吗？我虽然胃不好，但偶尔吃一顿也不差。”
荆卓洲冷哼一声，说：“那可真不巧了，晟哥和我的伙食，都是本大爷自己下厨做的。”
杨喻惊讶：“你还会做饭？”
荆卓洲毫不领情：“好男人会做饭怎么着你了？”
“不信。”杨喻摇摇头说，“谁知道是不是偷偷点的外卖。”
荆卓洲满脸无所谓：“你爱信不信，激将法在老子这儿不、管、用。”
见被拆穿了，杨喻也不是贱的自讨没趣，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时，叶晟叫住了他。
他长出一口气，说话时语气充满了歉意：“高考以后，咱们三个好久都没聚了，是我不对，忽略了你们。”
这一套下来，就轮到荆卓洲和杨喻懵了。
荆卓洲头一次见到叶晟这么感性的一面，不由得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晟哥，你这是被哪家姑娘夺舍了？这还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吗？”
按照三年来的正常流程，不应该是自己和杨喻不对付，再由叶晟打个圆场，再表面和气的say good bye吗？
现在又闹哪样？新剧情吗？
杨喻也被叶晟的反常搞得一头雾水:“你……叶晟，你今天很不对劲哦，发烧烧出后遗症了？”
叶晟抿着唇摇头，他只是在这段时间里想通了很多东西，好像再江回出现以后，一些曾经困扰他很久的难题，一瞬间就都通透了。
不过，叶晟没有向他们解释自己的内心活动，他看向荆卓洲，眼神中带着试探：“那……”
“我做我做！”
荆卓洲弹射起步，马不停蹄冲去厨房，围上围裙，就准备起锅烧油。
两人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各是五味杂陈。
“不说笑了。”杨喻收敛笑意，紧盯着叶晟的眼睛，似乎想透过它窥探到叶晟的心，“你的变化真的很大，明明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是因为那条鲛人吗？”
叶晟摇头，没有回答他。
不得不说，荆卓洲在厨艺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没有出现杨喻预想中的厨房爆炸，等来的反而是色香味俱全的两菜一汤。
江回闻着味溜下楼，佯装不经意的走向餐桌：“人，你们在干什么？”
叶晟正在发筷子，听到江回说话，又吩咐荆卓洲多拿一双，然后低头对他说：“饿吗？要不要吃点儿？”
江回微不可查的吸了吸鼻子，饭香气顺着空气钻进鼻腔。
江回说：“哦，其实我不饿，但是你如果非要让我吃，那我也可以赏脸尝一口。
“当然，其实我不想吃。”
叶晟勾唇笑了，听出了他话里的欲拒还迎，想逗逗他：“那我不勉强你，你走吧。”
江回瞪大眼睛，一时语塞。
叶晟笑着摇头：“找个凳子坐下吧。”
大概是因为这双腿的原因，江回第一次主动想要上餐桌和他们一起吃饭，而不是在鱼缸里嚼索然无味的清蒸鱼。
他坐在距离叶晟最近的座位上，腿够不到地面，在空中来回晃荡。
在此期间，荆卓洲悄咪咪的观察江回，后者则是没有学熊孩子乱动餐盘和勺子，发出令人烦躁的噪音，一动不动的模样十分乖巧。
“盛饭啊厨子。”杨喻对荆卓洲指指面前的空碗，“顺手的事。”
荆卓洲本来不打算理他，但见叶晟和江回面前的碗也空着，他给两人盛满后，只能十分不情愿的顺手，把杨喻的那份也盛了。
杨喻意有所指：“叶晟，有……喝的吗？”
叶晟听懂了他的暗话:“没有红酒。”
这人在哪儿都想搞仪式感。
“哎呀，叶晟你懂我。”杨喻挠了挠脑袋，“也不是非要喝，就是觉得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兄弟聚一聚挺难得的，喝白水算哪门子事儿。”
砰！
荆卓洲突然从餐桌下掏出一大桶可口可乐，对着杨喻挑眉:“土豆哥，这可还行？”
杨喻被这一声吓得还没缓过来，又嫌丢人怕被荆卓洲看出来，满嘴都是:“行行行。”
叶晟感受到视线，转头便看到江回在看他。
叶晟问:“你也想喝？”
江回沉默。
江回想嘴硬但知道叶晟不会惯着他。
江回点头。
荆卓洲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可乐，汽水声在杯里滋啦作响，江回小抿了一口，立刻便被这神奇的口感征服。
叶晟看着他，笑而不语。
荆卓洲来了兴致，即兴脱稿了一段敬酒词，江回学着三人的样子，举起可乐的杯子，在餐桌上方和几人碰了一下。
“干杯！”
焦躁被这一声彻底扫空，叶晟的心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他轻声说：“干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