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霁月烽光（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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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窄的死胡同里，只剩下彼此沉重而交错的呼吸声，以及巷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金属摩擦声。
邱烽用未受伤的左臂将周霁月死死护在身后，自己的背脊紧贴着湿滑冰冷的砖墙，右肩胛处的枪伤不断渗出鲜血，将大半边身子染得暗红。他强撑着几乎脱力的身体，举起手中那支勃朗宁，枪口对准巷口晃动的人影，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夙愿将偿的释然。子弹，仅剩最后一颗。
周霁月的脸颊紧贴着他的后颈，能感受到他生命的温度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流逝。她没有恐惧，心中反而涌起一种奇异的宁静。她伸出手，穿过他的臂弯。两只手，一只温热，一只渐失温度，共同握住了这最后的武器，也握住了彼此生命的终点与起点。
“怕吗？”邱烽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气息微弱。
周霁月摇了摇头，脸颊在他颈窝依赖地蹭了蹭，声音轻却如磐石坚定：“和你在一起，不怕。”
邱烽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近乎无形的、带着无尽怜惜与歉然的笑容。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用尽最后的气力，低声道：“记住……我们为何而来……不为恨……只为……那终将到来的……清平……”
话音未落，巷口黑影攒动，几声厉喝伴随着子弹上膛的清脆声响刺破雨幕！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投降？对于“青石”和“新月”而言，这两个字重于千钧，意味着信念的崩塌与尊严的践踏。他们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邱烽回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周霁月一眼。那一眼，穿透了雨帘，穿透了时光，包含了千言万语——有初见的审视与隔阂，有并肩的信任与默契，有暗夜相拥的温暖与悸动，有红烛下的承诺与缠绵，更有此刻诀别的无尽眷恋与圆满。没有言语，却诉尽平生。
周霁月泪如雨下，混着冰冷的雨水滑落，却努力对他绽开一个此生最温柔、最璀璨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千般不舍，万般情愫，尽在不言中。她懂他，一如他懂她。
邱烽猛地转回头，眼中最后一丝柔情化为不屈的钢铁意志！他对着巷口那片吞噬光明的黑暗，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呐喊，那吼声穿透重重雨幕，震彻这方狭小的天地：
“烽火终歇，海晏河清——！”
几乎是同时，他扣动了扳机！
“砰！”
最后一颗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没入一名试图冲进来的特务的眉心！
这声枪响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巷口瞬间爆发出疯狂的射击！无数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入，打在斑驳的墙壁上，溅起密集的火星与碎屑！
邱烽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周霁月更紧地护在怀里，用自己宽阔的脊背迎向那夺命的弹雨！然而，火力太过密集，数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一震，鲜血如同泼墨般在他胸前背后绽开。几乎在同一瞬间，更有子弹越过他身躯的阻挡，或是穿过他臂弯的缝隙，狠狠钻入了周霁月的身体！
“呃……”周霁月感到腹部和肩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血瞬间涌出，与邱烽的血混在一起。她闷哼一声，却依旧死死抱住邱烽，没有松手。
邱烽感受到怀中身体的震颤和涌出的湿热，眼中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楚，痛楚远胜于他自身的伤口。他想更紧地护住她，却已无力回天。两人的身体同时失去支撑，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泥泞的地上。
子弹依旧在呼啸，但他们都已感觉不到了。邱烽的头无力地靠在周霁月颈侧，呼吸微弱。周霁月抱着他，自己的生命也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
她低下头，看着爱人苍白的面容，用尽力气抬手，拂去他脸上的雨水和血渍。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巷口模糊晃动的人影，眼神清澈、平静，带着超越生死、睥睨一切的傲然。她强忍剧痛，整理了一下湿透凌乱的鬓发，用尽最后凝聚起的气力，清晰而坚定地，说出了与他们爱情、信仰与生命相关的、最终的誓言与见证：
“霁月终明，旭日东升——！”
更多的子弹袭来，穿透了他们相拥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一切。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前一刻，周霁月感到的不是痛苦，而是宁静与圆满。她最后的气力，都用于抱住邱烽，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也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邱烽在她怀中，亦用最后的意识，回应着她的拥抱。
视线迅速昏暗，耳边的枪声和喧嚣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外。在最后的朦胧幻象中，他们仿佛一同看到了温暖而耀眼的光，穿透了沉重的雨幕和无边的黑暗，明亮得令人心醉。那光里，有他们共同梦想的、没有硝烟与压迫的朗朗乾坤，有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奔跑与欢笑，有她和她的烽，穿着寻常布衣，携手漫步在阳光普照、安宁祥和的原野上……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裴都这处阴暗的死胡同里，重归死寂。只有雨水温柔地、持续地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仿佛上天悲悯的泪水。两具紧紧相拥、再也无法分开的躯体，在泥泞与血泊中，凝固成了永恒的雕像。他们的鲜血泪泪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
霁月逝矣，烽光永耀。
但就在这片被热血浸透的土地不远处，低矮破败的窗户后面，一个年轻的身影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陷掌心，泪水汹涌奔流，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那是闻讯偷偷跟来、目睹了兄嫂牺牲全部过程的邱雪。兄嫂临别那两声蕴含着她当时未能完全理解、却震撼灵魂的呼喊，如同惊雷，在她年轻的心田中炸开了万丈波澜，烧尽了最后的迷茫与恐惧。极致的悲痛、汹涌的愤怒、与炽热如岩浆般坚定无比的东西，在她清澈的眼底疯狂燃烧、凝聚、沉淀。
她死死咬住嘴唇，直至尝到腥甜的血味。她将兄嫂相拥赴死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入灵魂最深处，在心中立下了无声却重于泰山的誓言。
若干年后，硝烟散尽，山河重整，天地焕然一新。在裴都烈士陵园，青松翠柏之间，合葬的墓碑前，身着整洁戎装、眉宇间带着风霜却目光坚毅的中年女子，默默俯身，放下一束迎风摇曳的、洁白的菊花。墓碑上，并排刻着两个名字：邱烽，周霁月。没有照片，没有冗长的生平，只有一行简洁的小字：为信仰与光明献身。
风过松林，呜咽如诉，旋又如颂歌低回。女子缓缓抬起手，敬了一个标准而深情的军礼，目光穿越时空，望向远方霞光万丈、生机勃勃的地平线。她知道，兄嫂毕生追求、并以生命呼唤的那片“海晏河清”、“旭日东升”的光明，已由无数后继者的鲜血与奋斗浇灌而成，正普照在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之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霁月烽光（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