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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清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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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顾屿暮的生物钟让他在固定的时间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不同寻常的温热与重量，以及萦绕在鼻尖的、那股清冷又独特的淡淡气息。
他身体微微一僵，低头看去。
顾辞朝不知何时翻过了身，此刻正蜷缩在他的怀里。
银色的脑袋抵着他的下颌，柔软的发丝蹭着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
少年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他浴袍的前襟，眉头舒展开来，睡得正沉，呼吸均匀绵长，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
这副全然依赖、毫无防备的姿态，与昨夜那个蜷缩在碎片中绝望颤抖的身影判若两人，也与那个带着钩子试探他的小狐狸截然不同。
顾屿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许，将怀中那具清瘦单薄的身体更牢地圈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隐秘的温柔。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他，看着阳光一点点移动，听着窗外渐渐响起的鸟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黏稠。
直到怀里的顾辞朝睫毛颤动了几下，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顾屿暮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臂，迅速翻身坐起，背对着床，动作快得甚至带着一丝仓促。
顾辞朝缓缓睁开眼他看了眼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的顾屿暮
嘴角勾起，眼里满是嘲弄和狡黠，却在顾屿暮转过身时变了神色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透着些许无辜，他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盖着的、属于顾屿暮的被子，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抹慌乱和羞赧。
“哥哥……我……”他声音沙哑，带着刚睡醒的糯软，撑着身体坐起来，下意识地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顾屿暮宽阔的背脊。
顾屿暮没有回头，声音听不出情绪：“醒了就回自己房间。”
“……哦。”顾辞朝低低应了一声，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地毯上。
顾屿暮眉头微蹙，站起身，单手揽过顾辞朝的腰，将人抱到床上
“哥……哥哥？”顾辞朝仰头看着他，有些发懵
顾屿暮没说话，只是单膝跪地，握住顾辞朝的脚踝，给他穿鞋
顾屿暮的手很大，也很暖，在被触碰到的那一刻，顾辞朝微微颤了一下，耳根泛起可疑的红
顾屿暮低垂着眉眼，动作轻柔
穿好鞋，顾屿暮抬头，看着眼前有些发愣的少年，嘴角微勾
“地上凉，不穿鞋，会生病”
“哦……谢谢哥哥”
顾辞朝回过神，站起身，走了出去，脚步有些慌乱
门被轻轻带上。
顾屿暮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口，又移到床上那略显凌乱的、还残留着顾辞朝体温和气息的凹陷处。
他俯下身，双手捧起枕头，鼻尖贴近，深吸了一口。
好香……是他的味道……
早餐时分，两人面对面坐着
气氛比昨天更加微妙。
顾辞朝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喝着牛奶，眼神低垂，耳根还带着一丝未褪的薄红，完全是一副昨夜“意外”同床后不知所措的羞涩少年模样。
顾屿暮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目光偶尔掠过顾辞朝那截白皙的、微微泛红的脖颈，和他握着牛奶杯的、纤细手指上包裹着的洁白纱布。
“手还疼吗？”顾屿暮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顾辞朝似乎吓了一跳，牛奶杯晃了一下，他连忙稳住，抬起头，眼神闪烁：“不、不疼了。谢谢哥哥。”
“嗯。”顾屿暮淡淡应了一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今天会有美术老师过来，给你上课。”
顾辞朝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光亮，那是属于他真实情绪的、对绘画的渴望，但很快又被刻意压下的“惊喜”和“感激”所覆盖：“真的吗？谢谢哥哥！”
“好好学。”顾屿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别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辞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乖巧点头：“我知道了，哥哥。”
顾屿暮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顾辞朝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尖在纱布上轻轻划动。
别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是在试图抹去他内心的黑暗，将他修剪成符合顾家标准的、阳光下的精致盆栽吗？
顾辞朝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惜，有些东西，抹不掉，也修剪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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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知名画家沈熠准时到达顾家庄园
一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顶着一头不羁的、如同爱因斯坦般炸开的灰白头发，穿着件沾了各色颜料的宽大工装马甲，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小眼睛却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感慨：
“哎哟喂！顾家这庄园，气派是气派，就是少了点‘人味儿’！这地板光溜得能照出人影儿，老头子我都不敢使劲儿踩，怕摔个屁股墩儿！”
引路的管家陈伯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着职业微笑。
当沈熠被带到画室，看到站在画架旁、一身清冷气息的顾辞朝时，他那双小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围着顾辞朝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
“哎呀呀！瞧瞧！瞧瞧这骨相！这气质！银发蓝眸，肤白胜雪，天生的模特儿啊！小伙子，你不去学雕塑给人当缪斯，跑来学画画，简直是抢我们饭碗嘛！”
顾辞朝被他这夸张的架势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抿着唇没说话。
沈熠也不在意，大手一挥：“别怕别怕！老头子我虽然长得像来收破烂的，但教画画的水平还是杠杠的！来来来，先让老师看看你的‘家底儿’！”
他兴致勃勃地翻看顾辞朝之前那些被顾屿暮评价为“乱七八糟”的画作。当看到那些阴郁、扭曲、充满绝望感的画面时，他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审视。
他扶了扶老花镜，凑近了仔细看，嘴里喃喃自语：“嗯……色彩张力很足，情绪表达……非常强烈，甚至有点……过于强烈了。笔触里带着恨意和……恐惧？”
他抬起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顾辞朝，眼神变得温和而深邃：“孩子，画画是表达，不是发泄。心里有石头，得慢慢搬，不能硬砸，会伤着手，也伤着画。”
顾辞朝垂着眼睫，手指微微蜷缩。这位看似不着调的老师，却一语道破了他画作的核心。
沈熠没有再多问，他拍了拍手
他拿起画笔，随手在纸上涂抹，给顾辞朝演示如何捕捉光影，如何让色彩“唱起歌来”。
他的画风大胆奔放，充满生命力，与顾辞朝内敛压抑的风格截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