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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红色萨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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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生啊。”夏青拉住港生的手担忧地说道,“你脸色很苍白,发生什么了吗?”她和港生坐在餐厅的一个角落,头顶的装饰灯柔和地打在夏青脸上,让她的眉眼看起来很温柔可亲。
“我没事。”港生有些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其实他一直在想最近的事情,他在警署里每天都听到无数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这些他早就经历过,根本没当回事,但他太清楚流言过后会带来什么,他接下来有三个选择,第一不再当警察,彻底远离卧底的命运。第二拒绝李sir的提议放弃做卧底,那也意味着仕途的结束,不过自己起码可以平安度过余生。第三再次接受卧底的挑战,可一想到这个选择,他就有些喘不过气气来,曾经的种种经历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放,他没法承受这些悲剧第二次的上演。
“阿青,你能不能不要当记者。”他突然反握住夏青的手说。
他不知道如何取舍,但如果能先把夏青劝退,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怎么突然这样说?”夏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他眼中迫切的焦躁让她觉得很不安。
“我没法跟你解释,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别当记者了。”港生急切地望着她的眼睛。
港生一直很温柔,他的气质沉稳认真,从来不会做出格的事,说奇怪的话,有时候甚至像白开水般太温和稳定了而显得寡淡无趣。他对夏青的生活和事业鼓励远大于指点,从来不会这样强势地说出要她做什么不要做什么的话。
“港生到底发生什么了?”夏青把声音放得更加温柔,“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
“我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梦到你因为做记者而丢掉性命。”
夏青愣了一下,看着港生认真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你好可爱啊。”她握住港生的手,“这么紧张我的吗?”
“我是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要当记者了。”
注意到对方的神态并不像是开玩笑,夏青收起笑容安慰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现在真的特别喜欢这份有挑战的工作,它让我觉得非常有成就感。”
几分担忧的眼神让对面的男人俊朗的脸上带上些破碎的脆弱,夏青轻抚他的脸庞柔声道:“那只是一个梦,我不会有事的。”
说完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牛奶,开始给港生说起在杂志社的趣事。
第二天李sir单独把港生叫到办公室。
“我很同情你现在的处境。”李警司的脸在百叶窗下的阴影硬朗而轮廓分明。
港生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一个任务,拟定了好几个人,但我觉得你最合适。”见港生没有任何表示,他又补充道,“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员,这项任务我不是谁都推荐的,毕竟一旦完成极有可能升任高级警长。”
“李sir,我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港生望向李警司,“我可能不适合这个任务。”
李成权作为上位者本该目光锐利威慑下属,但港生回看他的目光似乎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这让他顿时如芒刺在背,十分不自在,于是让他回去考虑一下。
走出警司办公室的港生长出一口气,他真的不愿意单独面对李Sir。对上一世的事件来龙去脉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和头绪。他这个直系上司绝对不简单。
“你没事吧?”狗哥走过来,拍了拍港生的肩膀,“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还不是那些事。”港生无奈摊手,“你知道的,可能没有人不在讨论我的事了吧,有个嫌疑犯的哥哥,我在警署恐怕很难再有发展。”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狗哥是为数不多在警署里真关心他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其实升不升职对我来说并不是很重要。”
“你还年轻嘛,要是年纪轻轻就失去机会了就太可惜了。”
“狗哥谢谢你。”港生望着他由衷地说道。
李警司找港生谈过一次话后就没再找他,但港生知道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不会死心的,毕竟没有几个警察好好上着班会想着去做卧底这种危险,又吃力不讨好的活。李警司找不到人接这个任务还是会给他施压。
可他确实没有想好是否再次踏入这个剧本,虽然他现在手握王牌,但他也知道自己在与人周旋这方面根本没有优势。
在他想事情的时候,他身边的狗哥突然回复对讲机说:“收到。”接着对他说:“今天文化中心有个大型记者招待会,车辆行人出入较多,上级指示加强码头以及附近的巡逻啊。”
注意力从思绪中抽出来,他点了点头。
今天正当他和狗哥巡逻油麻地一带,但临时有任务要加强码头一带巡逻他们也只能照办。
道路两旁的紫荆花正当季开放,层层叠叠像紫色的帷幕把街道罩在一片紫粉色云霞中。这种花有五片花瓣,紫色的花瓣边缘是轻薄的白边,色彩饱满轻盈却又不艳俗,风一吹如无数小蝴蝶在枝头颤动,而飘下来的花瓣簌簌坠落的样子也带着极致浪漫的气息。
所以三四月间,油麻地到旺角这一带变成游览观光的圣地,特别是年轻情侣,开车来的,走路来的,数不胜数。
“不知道是哪家新贵又带着女孩子来这里赏花了。”狗哥突然说道。
“什么?”港生在想事情,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些游玩的情侣,突然听到狗哥说话,他礼貌的回应了一下。
“就是那辆红色萨博喽。HK没几辆这种车,以前我都没见过,能开得起这个的非富即贵啊!”
港生顺着狗哥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一辆鲜红的敞篷车映入他的眼帘,他忽然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一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狗哥以为他花粉过敏,马上扶他在路旁的花坛边坐下。
“港生,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么了?”
他连连摇手说没事:“我坐一下就好。”
红色萨博上有个女人走下来,她身材曼妙,穿着一身修身的红色连衣裙,黑色的卷发如瀑布一般层层叠叠铺展在后背。她把墨镜戴上,绕到驾驶室窗边,伸出白嫩无骨的纤纤玉手冲车里的人挥了挥,似乎是道别。
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指节分明却不粗粝,指尖修圆,指甲修得很干净,小拇指上有一道尾戒,线条利落的腕骨隐隐从衬衣袖口露出来。那只手随意地抬了抬,慵懒而漫不经心,算是跟红衣女郎道别。
下一秒红色萨博踏着满地粉红绝尘而去。
“我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有钱,开最好的车,泡最辣的妞呀?”狗哥啧啧感叹,羡慕不已。
“努力工作总能有的吧。”港生有些愣神,不过大脑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哪有这么容易,这辈子我就别想了,现在上有老下有小,能够保住现在的饭碗,勉强养家糊口就不错了。”他把脱掉的帽子甩了甩,认命一般又戴在头上。
“我相信你的实力,总会有出头那天的。”港生安慰道。
中午太阳火辣辣地晒,连着几天的热带气流,把这个城市蒸腾得异常闷热。他们才在码头巡逻了一会就满头大汗。
“去文化中心洗把脸吧。”狗哥提议。
港生帽子下已经糊了满头的汗,汗水顺着他的脸从下巴上滴落,他点点头。
文化中心的卫生间比别处的大上许多,时刻都有人打扫,地板甚至能反光。蹭亮的洗手台上放有香波和香薰,就是上个厕所都让人觉得像进了宫殿。
虽然像进了皇宫,但狼狈的两人顾不得什么宫廷礼仪了,在洗手台上,哗啦啦把水往头上淋,直起身来,头上水花四溅。
也许是动作太大,港生头上的水甩到了一旁刚刚从卫生间隔间里出来的男人身上,他眼睛糊了水睁不开,只能抱歉地和对方说了声对不起。
那人冷哼了一声,抬腿出去了。
港生一愣,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他赶紧抹了一下脸,睁开眼睛往出口看,但那里已经没有人的踪影,反而是他脚下,一把拖把一个劲往他鞋上推,他连连后退。
“大婶,你别太过分啊!”狗哥对那个拿着拖把的五十来岁的妇女说道。
“谁过分呀!”保洁大婶收起拖把,手叉腰指地板大骂,“老娘才拖好的地,你们两个扑街就跟我弄得哪里都是水,我腰都直不起来,你们难道帮我拖啊!”
“腰直不起来就不要干这行喽,你这个太后身子没有太后的命,就别学人家享太后的福啊!”狗哥骂起人来嘴巴也挂拉呱啦个不停。
“警察欺负人啦,警察欺负合法公民啦!”保洁大婶见吵不过对面年轻人,就开始撒泼。
“大婶不好意思,是我们的错。”港生只想息事宁人,不想事情闹大,于是拖着狗哥出了洗手间。
“这种人,狗眼看人低的!”狗哥愤愤不平道,“你不骂回去她以为你好欺负。”
“你真厉害,狗哥。”港生笑笑,“我就不行喽,我不会骂人,要是被骂了我就随他骂吧。”
“诶呀,你就是太老实了,这个世界就欺负老实人,虽然我也不聪明不会为人呀,可是表现得厉害些,别人还是不敢轻易欺负。”狗哥挺起胸脯,“以后慢慢教你。”
“那我有得学喽。”
他们正往外走的时候,另一道门里涌进来一群人,背着相机的,抗着摄像机的,举着话筒的,争相恐后往会议厅去。
忽然港生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那满头波浪卷的长发在人群中显得尤为凸出。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奋力想要挤到前面的拼命劲,就算是陌生人也会生出几分好感和敬佩。
港生看着那道身影喃喃道:“阿青来这里做采访吗?是什么活动?”他正疑惑间突然看见会议厅门头上挂着的横幅。
“华夏集团签约仪式。”
骤然看见华夏集团这几个字,他如遭雷击。许多痛苦和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如狂风骤雨卷走他的理智,他几乎咬了咬牙才镇定下来。
“怎么不走?”狗哥见港生回头看什么,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一回头狗哥吓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狗哥,你先走,我突然肚子不舒服。”他借口闹肚子把狗哥支开。然后一个人往洗手间去,他悄悄看着狗哥出去了,才往会议厅走。
夏青正庆幸自己跑在前面,一定能占一个好位置,哪知道手腕突然被人一抓,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带出了人群,他们在门后站定,夏青才看清拉住她的是港生。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无措恐惧的情绪立马变成了欣喜,夏青抓着港生的手笑着问道。
“你别参加这个记者会了,跟我走好不好?”港生温柔地说道。
“为什么?”夏青神态一凝,“这个记者会对我很重要。”
“别问为什么,我现在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先跟我走。”港生心内着急,拉起夏青就往外走。
“你放手啊!”夏青用力挣开他的钳制,“你吓到我了,到底怎么回事,港生?”
懊恼地摊开手,他说道:“你如果还爱我就别问这么多,先跟我走。”
“港生,平时你怎样都行,但你这样无缘无故要阻止我正常工作,太无理取闹了。”夏青正色道,她的眉宇间满是倔强。
正在两人拉扯间,过道上迎面走来一行人。
他们西装革履,肩线崩的笔挺,皮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堆叠成整齐的节拍,让走廊的气压骤降几度。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金发碧眼的白人青年,他高昂的头颅,紧绷的下颌线如一个身居高位的帝王,目光扫过之处空气也仿佛凝固。
当他走到门边时,却俯下了身,拉开大门,毕恭毕敬为身后的人让出道路。
金发青年面容轮廓分明,带着西方人种特有的五官优势,英俊得无懈可击,但他恭敬闪身,露出他身后的人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金发青年身后,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那是一副东方面孔,却碾压了刚才白人青年的容貌以及气场。
深灰的西装显得他肩宽腰窄,身形高大挺拔,墨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下颌线冷硬如刀刻一般,他抬眼时眼底的锋利藏在黝黑深邃的瞳孔中,让人不寒而栗,连皮鞋踩在地毯上的闷响,也像要给这满场的喧嚣敲下定音锤。
不过他一边走一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眼镜戴在脸上,金丝边的眼镜顿时压下了他锋芒毕露英俊得过于有攻击性的五官,顿刹那间显得儒雅而彬彬有礼起来。
港生脑袋翁一声响,一阵眩晕袭来。
夏青趁港生发呆的间隙,跑进了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