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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是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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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茗谙回到伞坊后,先给陶讳青看了今早拍的照片,然后就开始把这三大箱水果拾掇拾掇。
陶讳青见着三大箱水果,半开玩笑打趣着:“小昼邮那么多水果啊,是裸辞带来的不服气,还是钱包有底气啊。”
“不知道,可能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吧,毕竟他喜欢听梁静茹的歌。”陶茗谙应和着。
“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瞎掺和,这么多水果,咋爷俩肯定吃不完。帮我给老张老李打包一份,我明个找他们下象棋,正好送过去,省得浪费了。”
“晓得了,反正这葡萄您老人家是没口福,池昼倒知道多给您寄一些坚果强健心脏,免得下完棋输了气急攻心。”
陶讳青哼笑一声,“嘿,臭小子,咒你师傅尽快飞升老神仙啊。”
“那我可不敢呦。”
师徒俩一唱一和的,给枝头麻雀听得直乐呵。
……
翌日,晨阳把青石板路晒的暖烘烘,亭子里,木质棋盘的几颗棋子被拍得啪啪响,围看的老头们时不时咂嘴起哄。
“老陶,你这马被我炮钉死咯!”老张头举着红炮,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再走两步,你的老将就得被我将死!”
陶讳青眯着眼瞅棋盘,手指在膝头敲了敲,正琢磨着怎么解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陶叔,他这炮得有炮架才吃得动马,您先动黑车卡他炮前面。”
众人闻声回头,见是个穿着亚麻衬衫的男人,身形挺拔,笑容随和。
陶讳青扭头一瞧,先是咂摸了一会儿,随即眼睛一亮:“呀,是筼宁吗?久不见都长那么大了,瞧我这记性,半天才想起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陶叔依旧身体倍棒,还能记得我。”
“这孩子,瞧你话说的。我还记得你喜欢吃我包的小馄饨呢。”陶讳青一边说笑着让位,一边把他往棋桌拉:“你爷爷当年在这休沐就喜欢跟我下棋,我跟他都能过招战一天。”
老张头不乐意了:“欸,老陶,你这可不地道啊,还喊外人支招。”
“什么外人,这是魏老哥的孙子!”陶讳青笑怼着,拍了拍魏筼宁的肩:“来,筼宁,替我走两步,今个儿必须让老张头输的心服口服。”
魏筼宁拿起黑车,直挺挺怼在红炮正前方:“陶叔,他这炮靠旁边卒当炮架困您马,咱用车堵死他炮路,他要保炮,就得动右边的车来挪炮,到时候您把马跳开,再用马踩他左边没守的卒,他左边一乱,您就能冲车直接将军了。”
老张头一看车被堵,果然急着挪炮,魏筼宁跟着跳马踩卒,没两步就把老张头的将逼得没处躲,老张头拍腿笑:“行,这小子比他爷爷还会下!”
话刚落下,亭子里顿时哄笑一片。
陶讳青拉着魏筼宁乐呵呵站起身:“得,俺爷俩叙叙旧去,不扰你们兴致了,改日再战改日再战。”
两人回伞坊的路上唠着这几年的家常,念着早些年的旧,不多时便渐渐熟络了,看样子真跟亲爷孙俩似的。
当年魏老爷子去世后不久,魏家就开始讨论这个私生子该何去何从,那时魏筼宁才十七岁,魏家把他送到栾云镇的高中上过一段时间,嘴上说是静心学习,实际上确是魏长峰刚拿到控股权。这关键节骨眼上可不能被爆出来一丁点丑事,为减免舆论及兄弟手足相残,避风头罢了。后来为圆老爷子遗嘱的愿,不得已把他送到瑞士深造。
命运这东西自己掌控不了,这该来还是得来,该过去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谁也不欠谁。
爷孙俩体己话磨完,恰巧到了伞坊。彼时陶茗谙正在东屋手执渡针穿伞线,和坊内仅剩的两个工人忙的不可开交。
近几年,国家对非遗文化的保护和宣传比较重视,很多良心的影视导演就会请人细工出慢活,追求精益求精。
这不,陶茗谙上半年心存郁结,为了给平静的生活找点奔头,勤快地翻到一个剧组缺定制的手工艺品,他不拖泥带水,立马加上道具组负责人,推荐自家伞坊的油纸伞。
结果就是半年后,剧组开机,伞就要到位。这给的工期就快到了,他得尽快赶工期,因此他每日都不得闲,不是熬制柿漆做防水涂层,就是劈骨、削骨、制伞托、裱纸、网边、刷油、渡伞,不得停歇。
“茗谙,别忙活了!快出来歇歇。”陶讳青洪亮的声线侵入陶茗谙的耳膜,他手一抖,穿线的针都差点攮到自己。
从木窗格望去,陶讳青身边跟着一个他半生不熟的人,他眯了眯眼,放下手头活后走出东屋。
“师傅,您这嗓门都不像气血不足的,比唱戏的声音都亮堂。”陶茗谙笑着调侃,不自觉瞄了几眼魏筼宁。
“托你福,你小时候要是没那么调皮哪有你师傅这好嗓门。”陶讳青打趣完,开始介绍:“来,茗谙,认识一下,这是魏筼宁,他爷爷跟我是老朋友。筼宁啊,这就是我跟你提过我那个好徒弟,陶茗谙。”
魏筼宁向前一步,和颜悦色地伸出手:“你好,陶师傅,又见面了。”
陶茗谙错愕几秒,没想到对方竟记得昨天那个碰面,不过当时那丢人猎奇的场面,的确挺让人记忆犹新。
他礼貌回握住,一触即分,“魏先生,您好,感情是真有缘,不知道昨天那个石榴衬不衬您心意。”
“嘿,你们见过?”这下轮到陶讳青一头雾水了,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
“自然称心,石榴很甜。”魏筼宁攥紧拳头又慢慢展开,他简单解释:“昨天在芳春民宿门口,陶师傅石榴掉了,顺手帮了个忙。”
“那还真是巧了,这就是缘分,缘分!那快别呆站外面了,茗谙呐,去泡盏茶,就用我柜子里最好的西湖龙井。”陶讳青热情吆喝。
陶茗谙应声去了里间的茶室,短暂几分钟,他熟练地烫杯、置茶、注水,85度左右的热水冲入玻璃盖碗中,3-5秒后出汤公道杯。
当他端着茶盘出来的时候,师傅正跟魏筼宁聊的火热,他将茶盘轻轻放在茶几上,默默为他们沏茶。
陶讳青端起一杯,喝了一口:“筼宁尝尝,茗谙的茶艺我还是有信心的。”
魏筼宁垂眸看了一眼汤色,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后,浅尝一口赞道:“香气清郁,好茶,好手艺。”
他不吝啬地夸赞着,视线却落在陶茗谙的手上。刚刚交握时,他摸到那双手上有很多茧子,虽细长白皙,但算不上精致,甚至可以用粗糙概括,大概是常年做手工磨出来的。
陶茗谙被他看的不自在,下意识蜷了蜷手指,“魏先生喜欢就好。”
“自然是喜欢的。”
陶讳青嘶了一声,话头一转:“对了,筼宁啊,这次来镇子上是干嘛的?”
魏筼宁放下茶杯,说:“主要是回来看看,毕竟好几年没回来了。顺便静静心沉沉气,公司事务繁琐,扰人心神,也打算在这里常住休息。”
“也对,现在社会发展快,你们年轻人繁琐事儿一堆,总不能绷着一根弦,有时间多来这里坐坐。”陶讳青深以为然。
出于好奇,陶茗谙顺着话,自然问出口:“确实,人该休息就休息,哪魏先生主要是从事哪个行业啊?”
“家里做传统地产的,最近一两年,也想拓展新方向,比如和文化,旅游结合的项目,算是摸石头过河。”
“原来如此,那确实挺消耗精力的。”陶茗谙没有继续追问,不过“地产行业”“开拓文化旅游项目”这些字眼确让陶茗谙有点警惕。
陶讳青若有所思后,将话题叉开:“既然好多年没来了,对镇子上估摸都生疏了。茗谙啊,你要是哪天得空就带着筼宁在镇子上闲逛逛啊。”
陶茗谙拿茶杯的手一顿,心下泛起嘀咕:师傅啊,有时候热心肠也是件坏事啊!真剃头挑子一头热...
师命难违,他应承下来,语气有点蔫儿:“等我手里这批伞交货了,亲自招待魏先生在镇上溜达溜达。”
“好,那就谢谢陶师傅了,我等着。还有陶师傅叫我筼宁就好,先生听着太过生分。”
口头协议为何要谈生分呐?
我们好像也没有很熟。
茶过三巡,魏筼宁和陶讳青又开始你来我回的切磋棋艺,直到双双面露倦色,才打算告别。
陶茗谙把魏筼宁送至伞坊大门时,天边夕阳烧的正旺。
魏筼宁先开口,注视着他浅声道:“谢谢陶师傅的茶,口感很香。”
“您是客人,这是应该的。“陶茗谙顿了两秒,遽然道:“魏先生也别称呼我陶师傅了,您比我年长。”
感觉像讽刺人呢?
简直太挑衅人了吧。
“……”
“那我该叫你什么?小陶师傅或谙谙?哪你是不是也该叫我哥哥?”魏筼宁尾音轻轻勾着他。
陶茗谙没想到他话说那么直白,他愣神半晌,小声说了句:“也行。”
“嗯,谙谙。”魏筼宁面不改色。
“允宁哥?”
陶茗谙不太确定他名字的读音,师傅刚刚喊的是第三声,他便以为师傅因本地口音不小心嘴瓢了,对方的名字合该是允诺安宁的意思。
魏筼宁噎了一下,正儿八经的耐心更正道:“读错了,是筼,第三声,笔画是竹字头加一个员。”
陶茗谙仍有点懵,这个字啥意思?不过他不打算细究,和他又没关系,便改口道:“哦,筼宁哥。”
“嗯,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