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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未名花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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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的早晨浸在秋季特有的清冽里,橙黄的太阳挂在教学楼顶,光线软乎乎地洒在落满银杏叶的走廊上,风一吹就卷着细碎的凉意扑过来,裹得人下意识缩了缩脖颈。
高二三班的教室里,曜辰脸上的伤痕在橙黄晨光里格外扎眼,嘴角的淤青还泛着淡淡的紫,落座时动作都带着不易察觉的僵硬,心里憋着股没处发泄的不甘。
若柠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瞬间涌满心疼,凑近低声问:“你们又打架了?比前几天严重多了,你没事吧?”曜辰抿着唇没应声,指尖悄悄攥紧了书包带,胸腔里却因这份关切泛起细微的暖意。
若柠望着他沉默的侧脸,对政远的厌恶又深了几分,心底暗暗笃定,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总得让他为这份伤害付出代价。
这时陈知微推门走进来,目光一眼就落在曜辰脸上,快步走过来:“你没事吧?”“没事,我很好。”曜辰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都打得鼻青脸肿了还嘴硬,喏,给你带了药,这是我从爸爸那里拿过来的。”陈知微把一小瓶药膏递过去,语气里满是担忧。
曜辰抬手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若柠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为什么对我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不爱我了吗?
高二五班的教室里,漱月凑到政远桌前,语气带着关切:“政远哥,你没事吧?”
政远抬眼瞥了她一下,声音淡淡的:“我为什么会有事?”
漱月被他问得一噎,眼底掠过一丝失落,小声应了句“好吧”便退到了一旁。
这时云川走过来,胳膊搭在桌沿上:“哥,你又和龙池打架了?”
政远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课本边缘,只应了一声“嗯”,语气里透着藏不住的烦躁,并非高冷,只是心绪不佳。
他的好同桌谢临微见状,侧过身轻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政远落座时动作稍缓,避开了胳膊上不明显的磕碰,随口道:“没有。”
谢临微显然不信,追着问:“你是不是又和龙池起冲突了?”
政远这才点头,语气带着点不耐:“对啊,龙池那家伙,打不过跑的时候还放狠话,说等着下次再找回来。”
谢临微笑了笑:“你就这么忍了?”
政远抬眼纠正:“不是忍,也不是装样子,是纪惊澜来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纪沉渊没来,是他亲弟弟纪惊澜带的人。我病气弱,从头到尾没动手,都是纪惊澜说他来解决麻烦,不让我掺和。”
谢临微了然点头:“行啊,那是龙池逃了,还是你们教训到他了?”
“教训了一顿。”政远平静地说,“我们这边四十二个人,他们只有十二个,龙池根本打不过,早就跑了。”
谢临微拍了下手,语气带着解气:“绝了!这也太爽了!他之前还装得挺嚣张,真以为自己是多厉害的龙哥?”
政远轻轻“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等着吧,他没有下次机会了。”
“行啊哈哈,这也太妙了!”谢临微笑得眉眼弯弯。
政远忽然凑近,压低声音:“这事别告诉别人。”
谢临微立刻点头:“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
一节化学课很快结束,政远直接走出了五班教室门。
第一排的夏悠转过身,刚好和靠墙第二排的谢临微面对面,她凑近了些,带着好奇问:“哎,听说昨天有人打架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可以告诉我吗?”
谢临微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平淡地回应:“我也没太听清,只隐约听人提了句打架,具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
夏悠脸上的好奇淡了些,轻轻应了句“好吧”,便转了回去。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铃声响起时,谢临微收回目光,课堂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切如常。
校门口的操场边,一个高个子男生缓步走进校园。他穿着一件带帽的名牌连帽外套,搭配一条灰色牛仔裤,身形挺拔,气质沉稳。这人正是政远的亲生大哥——李家大少爷李砚珩。他径直走到三楼的语文办公室,找到了政远的班主任王老师,说明来意后,顺利为政远办理了请假手续。
此时的高二五班,英语课正在进行中。李砚珩顺着楼道走来,高大的身影停在五班教室门口,透过门框上的小窗户望向室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喊了句:“政远,走。”
政远抬头望去,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大哥,脸上瞬间漾起笑意,立刻起身收拾书包。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侧目,好奇地看着这一幕,连讲台上的英语老师都愣了愣,一脸懵逼,显然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但也没来得及阻拦。
政远快步走出教室,跟上了李砚珩的脚步。楼道里,李砚珩侧过头,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问:“在上英语课啊?英语学得怎么样?”政远挠了挠头,语气带着点委屈:“还可以吧,英语是我最差的科目,其他的我觉得还行。”李砚珩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心:“英语其实不难,慢慢学就好。走吧。”
政远跟在他身后,小声问:“下午我还要来上学吗?”李砚珩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已经给你请了一整天的假。走,哥哥带你回家。”
兄弟俩坐进车里,李砚珩发动车子时随口问:“学校里有没有人欺负你?跟哥哥说,没人能让你受委屈。”
政远本来还想憋着,可在大哥面前,那点委屈瞬间没了遮掩,嘟囔着开口:“有啊,是高三的,具体哪个班我忘了,就知道叫龙池,说是二中的霸主,其实嚣张得很,啥也不是。”
李砚珩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吐槽:“哦?这种只会耍横的,多半脑子和学历都跟不上,纯属瞎蹦跶。”
“可不是嘛!”政远越说越气,“还一直威胁我,我都不知道哪儿招惹他了,就盯着我针对,要么堵我要么阴阳怪气,天天说‘放学等着’,真烦死了!昨天真跟他打起来了。”
李砚珩心里早就清楚,却故意装作惊讶:“真的?那你赢了吗?”
“我没动手,算是我们人多占了上风吧。”政远挠了挠头。
李砚珩突然笑出声,调侃道:“哈哈,昨天我可看见了,你们俩全程躲在后面,让帮手往前冲,也太搞笑了,我都用手机拍下来了。”
政远眼睛一亮,带着点委屈和想念:“你昨天来了怎么不见我?我想死你了!”
“昨天刚到,事情也多,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李砚珩揉了揉他的头发,“不过你和纪沉渊的弟弟纪惊澜,昨天确实有意思,全程就指挥着手下,自己压根没碰一下。”
“对啊!”政远皱着眉抱怨,“他打不过跑了,还放狠话让我等着,真的好讨厌!我明明没惹他,他为什么一直恶意针对我?”
李砚珩瞥了他一眼,故意逗他:“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果然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哥!你怎么这么说我!”政远有点不服气,“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呵呵,开玩笑的。”李砚珩眼底漾起笑意,语气变得认真,“这种小事,哥哥帮你解决,以后没人敢再招惹你。”
政远立刻笑开,眉眼都亮了:“谢谢哥!有你太好了!”
车子驶进李家大宅,政远推开车门就忍不住惊叹:“哇,这个家还是这么大!”话音未落,他就丢下书包,径直冲向客厅旁的休闲区,一头扑进柔软的大沙发里。
李砚珩跟在后面走进来,笑着说:“那边放着你最爱的体感游戏,特意给你更新了新关卡,想玩就去打两把。”
“好耶!”政远眼睛瞬间亮了,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游戏设备前忙活起来。
李砚珩坐在主沙发上刷着手机,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噔噔噔”的敲门声。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个身形爽朗的男生——江亦辰。
“来啦,快坐。”李砚珩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江亦辰在沙发上坐下,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一开口就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语气:“哎,这些女生真是太招人讨厌了!天天追着我喊‘你老公’‘你老公’,我都没办法面对了,真是服了!”
李砚珩强忍着笑意,故意调侃:“真的假的?那你肯定是太帅了!要是你在她们面前随便假装投个篮,她们指定得激动大叫。”
正在玩游戏的政远恰好听到这句,指尖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悄悄微微上扬,眼底掠过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没有夸张的动作,只是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快得像没出现过一样。
政远忍不住抬眼,朝着江亦辰的方向轻声说:“哥,其实你要是把联系方式给那些女生,她们肯定会激动得脸都红透,说不定还会偷偷捂着嘴笑呢。
这话一出,江亦辰才猛然察觉到不远处还坐着人,眼神一愣,显然是第一次见政远,一时有点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李砚珩见状,立刻开口:“政远,上楼去玩,别打扰客人说话。”
政远应了声:“好了好了,我走行了吧。”说着,拿起身边的书包和游戏手柄,转身慢慢走上了楼。
江亦辰喝了口温水,随口问道:“你怎么没把对象带过来?这不是你家吗,她怎么不在?”
李砚珩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平淡:“早分了。”
“分手了?这么快?”江亦辰愣了一下,“你们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吧?”
“对啊,七八年。”李砚珩眼底掠过一丝暗芒,“她把我绿了,然后就走了。刚开始确实伤心过,但后来想想,也不值得。”
江亦辰皱了皱眉:“七八年的感情,怎么会不值得?”
“以前也觉得值得,直到分手那天,我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熬了一整夜。”李砚珩的声音沉了下来,“可后来政远出了事,我才知道,什么感情都比不上家人。”
“政远出事了?”江亦辰看向楼梯口的方向,满脸震惊,“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是以前的事了。”李砚珩喉结动了动,“他那时候从三楼跳了下去。我本来还沉浸在分手的难过里,接到消息时,心一下子就空了,抱起他就往医院冲。他的后脑勺和手都骨折了,腿也伤得厉害,只能坐在轮椅上。
“我在医院里哭得撕心裂肺,根本忍不住,还好我好兄弟砚辞洲一直陪着我、安慰我。”李砚珩的眼神沉了下去,“医生说他的智商退回到了五岁,那时候我真觉得天塌了。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手指都是冰的,我每天守着他,精心照顾了好多天,他连眼睛都没睁过一次。”
“后来他慢慢有了知觉,却只会吃和睡,像个五岁孩子一样。我天天逗他开心,慢慢的,他脸上才露出笑容。那时候他只能吃小半碗饭,其他什么都咽不下去,我就小心喂他,给他准备最好的食材静养。我和砚辞洲一起照顾他,推着轮椅带他去见外面的太阳,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学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走得特别慢,但还是一步一步熬了过来。”李砚珩的语气里带着后怕,“现在想起那些事,我才懂,一旦失去家人才会知道珍惜。那时候我真的怕极了,怕政远就这么没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其他都不值得。这辈子,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江亦辰听得眼眶微热,叹了口气:“啊,这确实。你说得特别有道理,他没事真的太好了。”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江亦辰忽然挑眉,戳穿道:“你刚才说我假装投个篮女生就激动,其实是故意逗我的吧?我可早就看出来了!”
李砚珩哈哈大笑:“哈哈,被你发现了!其实是逗你的——你要是真在女生面前耍帅投篮,她们指不定背后叫你‘自恋哥’呢。”
“我就知道!”江亦辰翻了个白眼,“早猜到你没安好心,不想跟你说这些搞笑话了。其实根本没女生追着我喊‘老公’,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李砚珩笑着起身:“那不说了,我给你做饭吃?”
“算了算了,我先走了,坐得屁股都疼了。”江亦辰摆摆手,“你要是真想做饭,早动手了,还能聊到现在?无非是不想动手呗。”
“哈哈,又被你戳穿了,我是真懒得开火。”李砚珩送他到门口,“路上小心。”
“拜拜!”江亦辰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李砚珩上楼喊政远:“政远,下来吃饭了,哥哥亲手给你做。”
政远跟着下楼,一听这话,立刻摆手:“哥,我真不想吃你做的饭……”
“我真心实意给你做,你就这么不给面子?”李砚珩故作委屈。
政远一脸无奈,软着语气说:“那……那我们去外面吃吧?”
李砚珩本就没真想做饭,顺势点头:“行啊,走。”
两人吃完饭下楼,刚走到餐厅门口,政远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他下意识转头,看清对方的脸时,眼神瞬间沉了下来——正是逃课在外的龙池。
政远刚站稳,龙池就看清了他,见他身后没跟着旁人(没注意到李砚珩站在侧后方),眼底立刻飘起挑衅的笑:“哈哈,这不是上次躲在人堆里的怂包吗?才多久没见,胆子倒长了?”
政远眉峰一挑,还没开口,龙池的手就伸了过来,想拍向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点故意的轻佻和冒犯。
“啪”的一声,李砚珩从侧后方上前一步,精准按住龙池的手腕,轻轻一推就将他的手挥开,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这人没点素质?对着别人动手动脚的,很有意思?”
龙池抬眼看清来人是李砚珩,眉峰仍扬着校霸的嚣张,却没敢再往前凑——他能在学校横着走,但爸妈的工资攥在李家手里,真闹僵了,家里下个月的房租都没着落。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不服软的硬撑:“真的是……砚珩哥,是你在啊?”说着转向政远,语气里还带着校霸的倨傲,却藏了点刻意的热络,“政远,你早说你是砚珩哥的弟弟,我在学校肯定罩着你啊,干嘛藏着掖着?”
政远抬眼,语气没什么波澜:“哦,是吗?那你为什么说我背景大、有钱了不起?”
龙池的嚣张瞬间收得干干净净,语气里带上了真切的局促:“哎呀,我哪是那意思!我是觉得有些有钱人总端着架子,哪想到你不是啊!”他搓了搓手,对着政远诚恳地弯下腰,“真对不住你了政远,是我糊涂,光信了曜辰那小子的话,没搞清楚事情就找你麻烦,是我冤枉你了,真的特别抱歉!”
李砚珩看了政远一眼,眼神里带着点“要不要计较”的暗示。政远却忽然勾了勾嘴角,语气轻飘飘的:“没事,有你罩着我,在学校肯定不会受委屈的。”
龙池以为他是真的原谅了,松了口气又补了句:“真的是我不对!以后在学校我肯定护着你!”
政远笑着摆手:“好了好了龙哥,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去我家坐会儿?”
龙池愣了愣,看了眼李砚珩,见对方点头说了句“有什么不行的”,立刻应下:“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李砚珩拍了拍他的肩,三人一起上了车,往李家的方向开去。
到了李家时刚好三点整,李砚珩带着两人先去了客厅——客厅的大屏电视连着最新的主机,旁边堆着几箱没拆封的游戏卡带。龙池眼睛一亮,搓着手凑过去:“砚珩哥,这是最新出的赛车游戏?”
“嗯,刚让人送过来的。”李砚珩随手丢给他一个手柄,三人窝在沙发里打了两局,龙池输得嗷嗷叫,政远却总能精准卡他的弯道,惹得龙池追着他闹。
玩够了游戏,李砚珩又带他们去了李家的小型收藏室——玻璃展柜里摆着旧版手办、限量球鞋,甚至还有几幅装裱好的漫画原稿。龙池趴在展柜前看得眼睛发直:“这也太夸张了……”政远靠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龙池兴奋的样子,嘴角勾了点浅淡的笑。
等逛到收藏室二楼的攀爬区,已经四点半了。龙池挂在攀爬架上喘着气,政远坐在旁边的软垫上,忽然开口:“龙哥,你真不去学校了?”
龙池翻了个身,吊在架子上晃着腿:“去那干嘛?学也学不会,纯浪费时间。”
政远没接话,只是垂着眼,心里埋下的那粒种子,已经悄悄冒出了芽尖。
傍晚时,三人去了三楼的室内恒温泳池——泳池贴着落地玻璃,外面是渐暗的天色,池水温热得像温泉。龙池泡在水里,仰头看见玻璃外缀满的星星,彻底松了肩:“政远,之前的事真对不住,以后在学校我肯定罩着你!”
政远靠在池边,指尖划过水面,声音轻得像被水汽裹住:“没事。”
李砚珩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看着两人和解的样子,轻轻舒了口气——他以为帮弟弟解决了麻烦,却没看见政远垂着的眼睫下,那点藏得极深的冷意。
龙池彻底放下了防备,政远心里的种子却在温水里慢慢舒展着根须。
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这一章,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