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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孤家寡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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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的血迹尚未完全擦净,空气中仍弥漫着淡淡的铁锈与死亡的气息。摄政王宇文护及其核心党羽的伏诛,如同一场狂暴的飓风,瞬间扫清了笼罩在皇权之上的阴霾。活着的朝臣们,无论昔日立场如何,此刻都深深地跪伏在御阶之下,用最谦卑的姿态,迎接他们真正的主人——少年天子宇文渊。
他端坐在那把他曾只能小心翼翼触摸的龙椅之上,身姿挺拔,玄色冕旒垂下的玉珠遮蔽了他过于年轻的脸庞,却遮不住那双透过珠帘、扫视群臣时,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眼眸。那目光里,再无半分昔日的隐忍与迷茫,只有掌控生杀予夺大权后的、深不见底的威仪。
“众卿平身。”他的声音透过冕旒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不容置疑。
清算、封赏、人事更迭……一系列雷霆手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迅速展开。宇文渊展现出了与他年龄不符的老辣与果决。该杀的人,他毫不犹豫,手段酷烈,足以震慑任何心怀异念之徒;该用的人,他不拘一格,无论是像赵贲这样忠于皇室的武将,还是如沈墨章这般被挖掘出的能吏,甚至是一些曾依附摄政王但能力出众、且及时表明忠诚的官员,他都能量才而用,恩威并施。
朝堂的风气为之一肃,皇权前所未有的集中。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躲在藏书阁阴影里、依靠一个神秘女史提供策略的傀儡皇帝了。他是大胤王朝名正言顺、乾纲独断的君主。
然而,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养心殿内,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时,一种巨大的空虚感便会如潮水般涌来。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他孤寂的身影。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侍从,习惯了与阴影为伴。
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殿角,那里空无一人。清玉玲已经不再需要以女史的身份跟随在他身边。她的“帮助”似乎随着摄政王的倒台而失去了明确的目标。
小零:【外部威胁清除,样本权力稳固。观测到样本出现‘目标缺失’性空虚感,以及因极端权力带来的深层孤独。】
一日,他处理完政务,信步走回那座承载了他太多隐秘成长痕迹的藏书阁。这里依旧安静,书籍散发着熟悉的墨香。清玉玲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依旧是一身素净宫装,眼神空茫。
宇文渊走到她面前,凝视着她。他曾视她为工具,为引路的灯,甚至为某种程度上的……师长。如今,他站上了权力的顶峰,却发现能与之平静对视的,似乎仍只有这面映不出任何情感的“镜子”。
“清玉,”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看,朕终于坐稳了这个位置。”
“是的。”清玉玲平静地回应,“你的生存威胁已解除,权力已巩固。根据初始指令,当前世界的‘救赎’流程,已达可结束状态。”
宇文渊微微一怔。“结束?”他下意识地重复,心头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怅然。他得到了天下,却似乎要失去这唯一一个见证了他所有挣扎、阴暗与蜕变的存在。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他看着她,试图从那双空茫的眼中找到一丝别的什么。
“我的行为准则,是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清玉玲重复着最初的逻辑,“你已不再需要基础的帮助。”
宇文渊沉默了。是啊,他不再需要了。他拥有了整个帝国,拥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他可以轻易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知识、策略,甚至……人。但为什么,心中却感觉空了一块?
他深吸一口气,属于帝王的理性迅速压下了那丝莫名的情绪。
“朕知道了。”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疏离,“你……可以离开了。”
没有告别,没有感谢,如同结束一场交易。
清玉玲微微颔首:“再见,宇文渊。”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入空气的水汽,一点点消散在藏书阁熟悉的书香与光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宇文渊没有回头。他独自站在空旷的阁中,良久,才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属于他的、无边无际的宫城与江山。
他得到了天下,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那些曾被他利用、牺牲、舍弃的人和事——福安的忠诚、曾经的犹豫、内心的柔软——都如同清玉玲一样,消散在通往王座的血色道路上,再也寻不回来。
【世界三最终报告】
·样本状态:已从受困傀儡成功转变为乾纲独断的帝王。
·观测结论:在持续的“策略支持”与权力博弈中,样本人性经历显著重塑。其对忠诚、道德、情感的认知高度工具化,理性计算完全主导行为。为达终极权力目标,可毫不犹豫地牺牲无辜(福安),内疚感被有效压制并最终消除。
· “恶”之显性:本世界观测到的“恶”,并非简单的暴虐,而是更深层次的 “权力对人性的系统性腐蚀” 。样本并非天生邪恶,而是在权力结构的逼迫与“纯粹策略”的引导下,主动选择并适应了冷酷、算计、视人为棋子的行为模式,并最终将其内化为自身人格的一部分。
·实验总结:权力本身即是最高效的“恶”之催化剂。在绝对权力的诱惑与生存压力下,个体倾向于牺牲道德与情感以换取控制与安全,最终与权力异化,成为其冰冷的代言人,陷入永恒的孤独。清玉玲的“纯粹善行”(提供策略)在本世界完美充当了催化剂的角色。
【世界三,实验结束。准备进入世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