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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雷暴与晴天
最近半个月，几乎所有林知意身边的人，似乎都能感觉到，冰山学姐的低气压似乎减弱了一丝。
她经过公告栏时，视线偶尔会掠过舞蹈比赛的宣传海报；
实验室记录数据时，笔尖会在某个无关的间隙微微停顿。
甚至有一次，安瑾慧发誓她看见林知意对着窗外掠过的一只飞鸟，嘴角漏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她的幻觉。
他们不知道，变化的源头始于那个雨夜。
自那以后，苏晓晨就获得了某种“特权”——
——她总爱像只依恋人的小动物，自然地挽住林知意的胳膊。
起初，林知意的身体会瞬间僵硬，如同精密仪器遭遇了计划外的触碰。
但女孩手臂传来的温热和那份不容拒绝的亲昵，像细微却持续的电流，一次次冲刷着她设定的安全边界。
没过几天，抗拒的程序似乎被悄然修改，从僵硬，到默许，
最终演变为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习惯性容纳。
这份默许的亲昵，却被躲在暗处的眼睛记录了下来。
没几天，校园论坛上就出现了一条令所有人失声的帖子。
里面有几张虽然不算清晰但足够让人认出的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女孩，
其中之一正是冰神学霸女神林知意，另外一个则是带着点婴儿肥、青春靓丽的稚嫩少女。
每一张照片里，那个少女总是紧紧挽着神情平静的女神的一条胳膊，脸上总是散发着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毫无阴霾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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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日光灯发出均匀的低鸣。
林知意刚记录下一组数据，手机屏幕便突兀地亮起，是项目组里一位相熟的学弟发来的链接，附言：
「林姐，这怎么回事？需要帮忙吗？」
她点开。
同济大学内部论坛的热帖标题像一根冰刺，扎入她秩序井然的世界：
「深扒所谓学霸女神与心机高三舞女的‘真爱’」。
主楼用扭曲的逻辑和恶意剪辑的截图，将她与苏晓晨的关系描绘成一场处心积虑的攀附与引诱。
林知意瞳孔微缩，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进入了超频状态，像一台遭遇病毒入侵的超级计算机，瞬间弹出了无数分析窗口：
威胁源分析：匿名发帖，行文风格冷静，证据组织带有明显的学术训练痕迹，对校园环境及她本人日程极为了解。
嫌疑人锁定：暂时无法锁定。……。
传播模型模拟：已在大学内部论坛形成热点，依据平台算法，预计两小时内将扩散至其他社交平台。
核心风险标定：苏晓晨。
她的年龄、身份（高三艺术生）是帖子攻击的主要着力点，其心理承受能力与社交环境将面临严重冲击。
一个最直接、最冰冷的解决方案瞬间弹出：
立刻终止契约，切断所有联系。
这是消除不可控变量、恢复系统稳定的最优路径。
她的指尖甚至已经悬在了苏晓晨的号码上。
但下一秒，那份签着三人名字、盖着养母林岚作为担保人鲜红印章的「三方契约」，以其不容置疑的重量，压垮了这个选项。
条款，责任，担保，
苏晓晨悬于一线的梦想，林岚沉甸甸的信任……
……这些由理性构筑的框架，此刻却成了情感最坚固的堤坝。
“错误方案。”
她对自己低语，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清晰可闻，
“单方面终止契约，等于战术性默认，是对所有签署方，尤其是对苏晓晨的终极不负责。
此方案否决。”
系统指令全面刷新。
最高优先级任务：屏障苏晓晨，清除威胁，追究责任。
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两点二十七分。
距离高中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信息由大学向相对封闭的高中渗透存在延迟。
时间窗口仍在，但正在快速关闭。
她一把抓起背包，几乎是冲出了实验室。
拦下出租车，报出“沿河高中”的同时，身体已经进入了多线程作战状态。
第一个电话拨给林岚。
“妈，是我。”
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汇报现场勘查结果，
“遭遇有组织的网络诽谤，主要平台是同济内部论坛，暂时无法锁定嫌疑人，初步评估情节严重。
需要您立即协调网警，介入证据固定，为后续法律追责做准备。
……好，我明白。”
挂断，立刻接通第二个，打给学生处的李老师。
“李老师，您好，我是生物医学工程学院林知意。”
她的语速平稳，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校园网出现大量针对我及一位校外合作者的□□，已严重侵害名誉权，并存在向校外溢出的风险
。……校外部分？”
她略微停顿，给出了关键信息，
“您不必担心，市公安局网警支队已经介入。
现在需要学校立即行动，控制校内舆论，删除不实帖子，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相关法律文书和证据，我会在稍后正式提交。”
紧接着，第三个电话拨给了自由搏击社的张副社长，一位知名的计算机鬼才。
“张副社长，我是林知意。”
她开门见山，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对方激动的声音：
「林学姐！论坛那破事我知道了，正想问你呢！哪个孙子干的？」
“关于你之前的入社邀请，”
林知意无视了他的义愤，直接抛出条件，
“我可以同意。
条件是，请你和你的技术团队，立刻动用一切手段，帮我锁定发帖及三个关键传播节点的原始IP，所有追踪记录要求清晰、合法，可作为法庭证据。”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即传来兴奋的回应：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个……学姐，既然你同意入社了，那下个月的市高校争霸赛……」
“宣传是你们的事。”
林知意打断他。
「不是宣传！是代表我们社出战！就打一场，一场就行！」
林知意沉默了一瞬，计算着项目进度。
“一个月后？……可以。但我只参加一场。…
…好的，我不反悔。相关资料我现在发你。”
电话挂断。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学校计算机房里，
一个肌肉结实、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用力挥了下拳头，满脸潮红地对着屏幕怪叫：
“我靠！这是哪位乖孙儿！
老子请了一年都没请动的大神，让你这波骚操作给送来了！
哈哈，孙子，等着，不把你祖宗十八代小时候尿过几次床都查个底儿掉，
都不能表达哥们儿对你的‘感激’之情！”
出租车在高架上飞驰。
林知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将所有步骤在脑中构建成清晰的逻辑树：
法律、校规、技术……
……链条完整，环环相扣。
然而，
一种陌生的、灼热的焦虑感，依旧盘踞在胸腔。
——那是关于苏晓晨在直面风暴时，可能出现的恐惧与无助。
她的理性可以布局全局，却无法为那个女孩构筑一道完全隔绝伤害的物理屏障。
必须亲眼确认她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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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响彻沿河高中。
苏晓晨和同桌说笑着准备到校门口买个小零嘴儿，远远就看到那个格格不入的、清冷挺拔的身影，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飞奔过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学姐！你怎么来啦？”
林知意没有回应她的笑容，直接将手机屏幕转向她，语气是绝对的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重量：
“我们被网暴了。主要阵地在我校论坛，但信息可能会滞后传导到这里。”
苏晓晨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
林知意准备好的所有关于“社会工程学攻击模式”、“逻辑谬误分析”的预案，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生硬地切换了沟通模式，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别怕。”
她说，这两个字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情感词汇，
“我已经在处理。警方、学校、技术团队都在介入。
你可能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话，不必回应，交给我。”
她看着苏晓晨蓄满水汽的眼睛，顿了顿，用尽了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非理性”资源，
补充道：
“记住，错的不是你，是造谣者。还有……”
她目光沉静地锁住苏晓晨，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仿佛想抬手做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更紧地握成了拳：
“我在这里。”
没有华丽的安慰，只有事实、行动和一句：
“我在这里”。
苏晓晨从最初的恐慌中回过神，看着林知意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股巨大的、温暖的力量像铠甲一样包裹住了她。
学姐在得知消息后，第一反应不是撇清，
而是穿越半座城市，来到她身边，告诉她“别怕”。
她用力点头，眼眶微红，却努力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勇敢的笑容：
“嗯！我不怕！我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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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林知意所料，信息的涟漪终究荡进了校园。
傍晚放学时，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开始出现。
苏晓晨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目不斜视地走向教师办公室。
班主任牛剑锋老师，人称“牛魔王”，正板着脸，酝酿着师道威严，准备好好“审问”这个突然陷入舆论漩涡的学生。
却见苏晓晨不慌不忙，进来后先是礼貌地问好，然后……
……当着他的面掏出了手机！
牛魔王眉头一拧，血压眼看着就要飙升——
——这还得了！
就在这时，苏晓晨已经把手机屏幕稳稳地递到了他眼前：
“牛老师，您先别生气，您看。
这就是网上说的，我的辅导老师，林知意学姐。”
屏幕上，是林知意那张无可挑剔的证件照，以及下面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获奖记录、学术成果和保研公示。
“诶呦？”
旁边正准备下班的物理老师曲丽好奇地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
“了不得啊！这履历，妥妥的学神啊！”
语文老师何云芳，素有“灭绝师太”之称，也扶了扶眼镜，凑近细看，忍不住文绉绉地赞叹：
“嗯……风华俊秀，英姿内蕴，更难得的是这学术上的建树，
卓尔不群，后生可畏啊！”
几位老师顿时忘了下班，脑袋凑在一起，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啧啧称奇。
“看看人家这榜样！”
“就是，长得还好……”
正当老师们看得起劲，苏晓晨却带着一点小骄傲，“啪”一下把手机锁屏，利落地塞回了口袋。
然后在几位老师意犹未尽、略带错愕的目光中，从书包里掏出一份装订整齐的A4纸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牛老师，各位老师，这是我和林知意学姐，以及我们双方家长共同签订的‘三方契约’，也就是我的学习辅导协议。”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落款处，
“这位担保人林岚女士，是市公安局的一级警司，身份可以在官网上核实。”
老师们的脑袋又凑到了一起，传阅着那份条款清晰、印章鲜红的契约，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感慨。
五班的班主任张老师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声音都有些激动：
“看看！看看！什么叫追求梦想？
梦想就应该是这样，成为努力学习的动力！
哪像我们班那几个混小子，整天不好好上课，就嚷嚷着要当什么职业电竞玩家，纯粹是找借口偷懒！
苏晓晨同学……”
他转向苏晓晨，语气带着热切的请求：
“你看，能不能把这份……‘契约’，借给老师用一天？
我非得拿到班上，让那群不着调的小子好好看看，什么才叫为了梦想拼尽全力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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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分，苏家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闷。
父母交换着眼神，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欲言又止。
苏晓晨扒拉了两口饭，忽然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声音清晰地说：
“爸，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一下。”
她将事情的原委，包括林知意如何第一时间赶来稳住她，如何雷厉风行地调动资源，以及自己如何在老师面前应对，清晰而完整地叙述了一遍。
她没有隐瞒网络的恶意，但更多地强调了她们的有力回击和自己的镇定。
“……事情就是这样。”
她最后说，目光坦诚地看着父母，
“我知道你们会担心。
但请相信林学姐，她处理事情的能力，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
也请相信我，我已经不是那个遇到事只会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我们能处理好。”
苏母愣愣地看着女儿：这还是自己那个任性冲动，行为莽撞，遇事不是发脾气就是哭鼻子的长不大的小女儿？
女儿眼中那份沉稳和坚定，是她从未见过的，自己，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女儿。
脑海里突然闪过林如意在校门口平静陈述那个三方契约时的样子。
她想……
……女儿是受她的影响吧？
毕竟那丫头，给自己的感受就是永远理智沉稳到让自己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了张嘴，想做点什么，但一想女儿刚才所说，似乎…
…所有能做的该做的，林知意都已经替他们这对父母做了，而且更及时、更全面。
最终所有担忧、羞愧、劫后余生和欣慰，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夹了一大块排骨放进女儿碗里：
“你这孩子……真是……长大了。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一定要跟家里说，别什么都自己扛着，听见没？”
苏父沉默地听着，一直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看向女儿，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认可：
“既然你选择了艺术这条路，注定会比别人遇到更多的风浪。逃避没用，你今天能这样面对，很好。
爸爸……支持你。”
起身从酒柜中取出珍藏倒了一杯。笑呵呵的对错愕的妻子道：
“女儿真的有长进！值得庆祝！”
苏母嗔怪：“你倒是会见缝插针！”却并未阻拦。
苏晓晨看着父母陌生的反应，忽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触：
“原来，只要好好做，好好说，爸爸妈妈，并不是只会凶巴巴的不可理喻的老古板啊……”
苏母忽然推了一把丈夫：
“别光顾着你自己喝酒啊，知意这次又帮了大忙，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咱们是不是得表示一下啊？”
苏父刚送到嘴边的酒杯一顿：
“那必须的！嗯，不过那姑娘的性子……
……晨晨，你找机会问问你学姐，看看她哪天有空，请她到家里来，咱们设个家宴感谢感谢，
这样既不失礼，也不唐突，估摸着她不会反感。”
“真的？嗯嗯嗯！我今晚就跟她说！”
苏晓晨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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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苏晓晨回到房间，手机屏幕适时地亮起，是林知意发来的信息，依旧是她简洁的风格：
「局面已控制。」
苏晓晨看着那四个字，想象着林知意在赶来学校告诉她“别怕，有我在”的路上，为她布下千军万马的样子，心里像是被暖阳和蜜糖同时填满。
她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幸福的欢呼声。
窗外，
都市的霓虹已然点亮，交织成一片璀璨而温暖的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