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周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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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昀在晚饭前和林晏之告别了，踏进单元门前，他听到几声熟悉的猫叫，于是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找到了躲在车底的小猫。
是一只小奶牛猫，瘦瘦的，鼻子上黑乎乎的还有几道抓痕，应该是和别的猫打架没打过。
苏昀喵了一声，小猫警惕地弓起身子。
“就是你天天喵喵叫啊。”苏昀很有耐心的问，“是饿了吗？”
小猫提溜着大眼睛好似听懂一般喵了一声，苏昀边往后退边说：“你别动，乖乖等我回来。”
回来的时候苏昀手上多了根火腿肠，小猫还在原地，它似乎意识到苏昀没有恶意，主动靠近了一些。
苏昀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火腿肠掰成小块：“吃这个应该不咸吧。”说完又往火腿肠上浇点水，然后退到安全距离。
小猫直勾勾盯着火腿肠，扒拉几下，又伸脖子闻了闻，确定是食物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苏昀蹲下陪了小猫一会，嘴里说着：“吃了我的肠，以后不许叫了。”叫得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然后也不管小猫听懂没有，自顾自地上楼了。
他到家的时候正巧陈倩在做晚饭，苏正德还没回来，苏昀放下书包就钻进厨房，扁着嘴哼唧：“妈，我好饿我好饿！”
“知道了，菜马上出锅了。”陈倩关掉抽油烟机准备盛菜，“你今天在林晏之家学得怎么样？”
苏昀脑海里闪过一秒林晏之的脸，顺手递了个盘子给陈倩：“挺好的呀。”
“你好好学，期末争取多进步几名，你爸也不会那么生气了。”
听见这句话，苏昀瞬间皱起眉毛，压着脾气说：“妈，咱俩聊天的时候能不能不提他。”
陈倩的语气有些责怪：“你这孩子，他毕竟是你爸。”
苏昀端起两盘菜往餐桌上放，话紧紧卡在喉咙眼，最终没忍住，说：“从他打我那天起，他就不是我爸。”
陈倩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劝这个幼稚的孩子，无奈道：“血缘关系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总之，你听我的，别再惹他生气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昀的世界被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家里，另一部分在家以外的任何地方。
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起，他的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苏正德靠近他的时候，前胸、后背、头顶和脚底的石头开始剧烈挤压，只留下不会引起窒息的那点可怜的空气。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苏昀昏昏沉沉地走出门，才能畅快呼吸。
也许其中一块石头的名字就叫血缘关系。
苏昀没有反驳，餐桌上只剩下沉默。
吃过饭，苏昀回到卧室，他盯着门把手看了一会，留了一点缝隙。
这两天都在复盘联考的卷子，苏昀整理完笔记开始写这次大休的作业，大部分是配套的习题册。
高二下学期所有科目几乎都在收尾阶段，等高三开始就正式进行一轮复习。
新的一周开始了，苏昀和林晏之虽然没有明确的约定，但都默认了一起去学校，苏昀早上临走前多拿了一盒酸奶。
林晏之站在苏昀家楼下，阳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头发上，地上的影子安静地跟着主人等待。
苏昀从楼梯的窗户朝外看，见林晏之已经在单元门口等他了，他加快速度，冲林晏之摆摆手，笑着喊他：“林晏之！”然后一把将酸奶塞进林晏之手里，“给！”
苏昀带着点得意说：“我没记错吧，你最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酸奶。”
林晏之刚张开嘴，下一秒苏昀伸出五根手指，打断他：“停，不许说谢谢！”
林晏之否认：“我没想说。”
苏昀啧了一声，无语道：“你这个人怎么不讲礼貌。”
林晏之拆开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再开口时，声音变轻了一点：“我妈妈这周六要来家里吃饭。”
苏昀闻言愣了一下，林晏之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太大的表情，但是苏昀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他努力活跃气氛：“那很好啊！”然后继续说：“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呀？”
林晏之嗯了一声，接着说：“一开始寒暑假的时候会去住，后来我妈再婚了，不方便，就很少见面了。”
苏昀攥紧了书包带，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搜肠刮肚了好久，笨拙地说：“她肯定很想你。”
苏昀还想再说点什么，林晏之却用手肘碰了碰苏昀手臂，眼睛弯弯的，说：“别想了，马上到教室了。”
周一上午的大课间不用出去跑操，同学们在教室里听完广播就可以自由活动。
苏昀趴在桌子上，脑袋昏昏沉沉的，蒋子年最见不得苏昀这样，硬是把苏昀拉到走廊，说是要醒醒脑子。
苏昀倚着栏墙，透过窗户刚好看见林晏之。
林晏之端端正正地坐着写题，苏昀往他桌子上看了一眼，不是学校发的练习册，应该是林晏之自己买的题集。
蒋子年顺着苏昀的视线看过去，疑惑道：“你天天看林晏之干什么？”
“哪有！我那是……”，他话还没说话，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苏昀踉跄了一下，扭头看那人。
“不好意思啊，同学。”对方染了一头棕发，嘴里嚼着口香糖，笑嘻嘻的，没什么歉意的样子。
苏昀不想有过多的交集，说了句没事。
那个男生自来熟般把胳膊搭在苏昀肩上，抬着下巴问：“哎，同学，你是五班的吗？”
蒋子年见状，伸手把苏昀拽回来，反问对方：“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挑眉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别多想，就是跟你们打听个人。”
他压低了声音，眼里笑意更浓：“林晏之是不是在你们班？”
苏昀摸不清对方的来意，不敢轻易回答，犹豫了两秒。
“哦，那就是在了。”说完，那个男生便走到班门口，喊道，“林晏之是哪位？”
苏昀看到林晏之抬头，然后男生径直走到林晏之桌前，手撑在课桌上，弯下腰和林晏之说话。
见林晏之脸色不太好，苏昀急得不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站在教室门口观望情况。
男生忽然站直，声音有些大：“林晏之，你什么时候能带着你妈滚啊？别占着老子的家不走行吗？”
周围的同学纷纷看过来，探究的视线无声地落在林晏之身上。
林晏之仰着脖子，懒洋洋地看向那个男生：“你算什么东西？”
男生大笑两声，随即瞪起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不算什么，你妈呢？”
“算小三？还是贱人啊？”
林晏之闻言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拉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在人脸上。
男生歪着头挑衅道：“动手啊，刚转学过来敢背处分吗？”
苏昀见状立马冲上前，他抓紧林晏之的手腕，站在他身前，轻声说：“林晏之，别冲动。”
几秒过后，林晏之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挑起嘴角，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向那个男生。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男生没能得逞，顿时恼羞成怒，一把将林晏之的书桌掀翻在地。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班主任走进教室，身后跟着蒋子年。
“你叫什么名字？”班主任在男生身边站定，拦住他的去路，“别让我亲自调监控把照片发到年级大群里。”
又是一阵沉默，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男生身上，牢牢地把他钉在那里。
男生看着林晏之，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高三七班，周皓。”说完便撞开林晏之和苏昀，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教室里响起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林晏之的神色恢复如常，沉默地把桌子扶起来，苏昀蹲下帮忙捡书，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
林晏之接过书，语气很淡地说了句谢谢。
苏昀第一次听到林晏之平静到有些疏离的语气，顿时有一种被推开的感觉。
他环顾四周，一部分同学不受影响，继续埋头写题，另一部分同学时不时瞟向林晏之，和身边的人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上课铃响了，苏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回想周皓说的话。
没有证据就说林晏之妈妈是小三，这和造谣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班里的同学信还是不信？会怎么看林晏之？
林晏之也会不开心。
苏昀终于忍到放学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
他提出和班主任说清楚情况，这样同学们也不会误会林晏之。
“而且我相信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因为周皓说的那些没证据的话不开心。”苏昀扯扯林晏之袖口，嘀咕着，“你不开心的话，我也难受。”
林晏之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苏昀歪着头执着地寻找林晏之的视线。
林晏之没办法，看向苏昀，淡淡地说：“不用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林晏之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是苏昀会替林晏之在乎。
苏昀急得直跺脚：“不行，有人因为这件事排挤你，欺负你怎么办？你现在人都没认全，以后还得交朋友呢。”
“我不需要和相信这些话的人做朋友，我一个人就够了。”林晏之说完停顿了一下，抿了抿嘴，没再说话。
这个年纪的人最会逞强，没人能逃开。
苏昀咬着下嘴唇，那些石头又开始挤压他的心脏了，没有窒息的感觉，反倒是挤出点委屈。
什么狗屁一个人，我这么个大活人还站在你面前呢。
苏昀看着林晏之的侧脸，最终收敛了情绪，不再说话。
晚自习的时候，林晏之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过了一会，班主任一个人回到教室。
她没提林晏之和周皓，只和大家说不要在不知道事实真相的情况下相信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以谣传谣，更不要空口造谣。
林晏之回来的时候，有些同学悄悄瞥了一眼，视线里少了探究的意味，多了些同情，苏昀喘口气，勉强放下心来。
晚自习结束之后，苏昀让林晏之先回家，他要在教室里再留半个小时写作业。
身旁的蒋子年拎起书包，冲苏昀抬了抬下巴：“走了啊。”苏昀头也没抬，说了拜拜。
过了一会，身边又有动静，苏昀以为是蒋子年忘记拿什么东西了。刚要问，就看见林晏之背着书包站在蒋子年座位旁边。
苏昀问：“你怎么没走？”
林晏之没说话，递给苏昀一本数学题集，苏昀定睛一看，是上午林晏之在大课间写的那本。
苏昀啊了一声，用手指着自己：“这是给我的吗？”
林晏之嗯了一声，他翻开题集，找出数列那章，里面还塞了用活页纸写的笔记。
“你不是不会做数列的题吗，我总结了几种常见的题型，题集上面有对应的题目，每种类型我找了五道。”说完拿出夹在最后面的活页纸，是每道题的详细的答案，“答案省略了一些步骤，我自己写了一遍。”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啊？”手里的题集像是有温度一样，捧在手里的时间越久，越是烫得要把苏昀的手烧穿。
林晏之跳过了这个问题，说：“你有空做一下，不会的问我。”
学生时期，写不出一道题可以成为天大的事。
林晏之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苏昀忽然觉得现在和林晏之一起回家好像是更重要的事。
苏昀把题集塞进桌兜里，林晏之坐回他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写题。
苏昀静不下心，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那本题集像是某种开关，从拿到手里那刻起，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具体发生了什么，苏昀也说不清楚。但开关紧密的，在他这里单方面地链接着他和林晏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周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