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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蜜糖跳舞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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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那个家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住在那个家里,一是因为那里长时间没人居住也没人打扫,不太适合马上住进去;二是怕林选触景生情,想起一些令他难过的往事。
如果在看完姐姐后,林选还是想回那个家看看,那到时候他们再回去也可以。
行李放下后,他们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的时间。按照姐姐朋友给的地址,从市区去目的就算开车也还需要一个多小时。
在去之前,林骄把林选带到了一家花店。
“选一束妈妈喜欢的花吧。”当店员问他们需要什么的时候,林骄微笑着看着林选说。
林选有些诧异。刚才还不知道林骄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如果是这个目的的话,他真的有些自惭形秽。
林骄总是这样周到,可以把好多事情都考虑到。
可他并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样的花。她的恋人总是会送她各种颜色的玫瑰花,那妈妈应该会喜欢玫瑰花吗?
不,好像不是的。
他想起有一天妈妈回来手里拿着一把金灿灿的花。她当时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边哼着歌,一边把它们放进花瓶里。
那种花像小小黄蝴蝶,停挂在嫩绿枝桠上。就和那一种花一样,林选指向花店角落里的蜜糖跳舞兰说:“妈妈应该会喜欢那个。”
“是送给妈妈的吗?”店员非常和善地笑着问。
“是的。”林选点点头。
“蜜糖跳舞兰的话语是快乐无忧,隐藏的爱。看来你很喜欢妈妈呢,有这么帅气又孝顺的儿子,妈妈好幸福~”
听到被夸,林选有些腼腆的挠了挠头。
原来这种花是叫蜜糖跳舞兰吗?名字也很好听呢。
“妈妈还喜欢什么花呢?我帮你配一束,或者你相信我的话,我来帮你搭配。”
“她喜欢一大捧这样的花。”林选回答。
“是吗?那就只要这一种花吗?”店员一边问,一边开始摆弄起养在深桶里的金黄色花簇。
林选有些拿不定主意,看向林骄,像是求助一样。
林骄笑了笑,回答:“是的,我们要一整束的跳舞兰。然后包装帮我们弄得简约一点,因为是要送给已经离开的人。”
听到这话,店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说了一句:“好的。”
林骄也明白店员会愣住的原因。可能这种花并不适合用来送给去世的人,但如果是林选的妈妈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
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店员才没有反驳他们或者为他们推荐更适合的花。
店员特地为他们挑选出开得好的一整束跳舞兰,然后用很浅的嫩黄色的纸细心包状装,最后熟练地用白色丝带将花束绑紧。
当从店员手里接过花束时,林选满眼都被印上金黄色的光芒。
走出花店来到阳光下,它们又把太阳的光辉吸收转变成自己的,林选好像听到了它们在愉快地说说笑笑。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那天妈妈会如此高兴了。
因为并不是集中祭拜的日子,所以来墓地的人寥寥无几。
墓地的台阶一层层往上,每一层都整整齐齐排列着石碑。每一个石碑上都有一张微笑着的黑白照片,都刻着墓主人的名字。
根据姐姐朋友的提醒,两人找到了林娇的石碑。跟这里数百个石碑一样,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微笑的黑白照片。虽然照片没有颜色,但她也依然漂亮。这应该是她还健康的时候留下的照片,林骄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
她的墓碑前还有一束几近枯萎的花,看来是前不久有人来过。
幸好,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还是有人挂念着她的。这让两人心里有了些许安慰。
林选把护了一路的花挨着之前的花束放下。他蹲下身来,细心地把墓碑擦了一遍,最后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
林骄觉得,他此刻应该要识趣的走开。要是他一直站在这里的话,林选应该没办法开口说话。
“我去打个电话,小选跟妈妈说说话吧。”林骄说。
林选抬头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现在这里只剩林选了。
最后一次拥抱和触碰母亲所感受到的温度他还有印象,但是一个人已经死去了四年,是不是连骨灰都会受潮发霉?
林选不希望妈妈变成那个样子,一想到这也有可能发生,他心里难过得发紧。在他印象里,妈妈强大又漂亮,可现在她被烧成了一盒骨灰埋在这里。墓碑上的照片也不是彩色的,现实中的妈妈笑起来要更好看些。
最让他难过的是,妈妈去世后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有参与。他不知道母亲火化的时间,不知道墓地的位置。听舅舅说,这些都是妈妈的朋友操持的,还为他留下了一笔财产。
是他太过软弱无能吧,才不足以让妈妈以及林骄信任。
有没有什么能快速成长起来的办法?
他这样对着墓碑问。
照片里的母亲微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连你什么时候生病的都不知道。”林选低下头,在深深地懊悔:“我知道你身体越来越差,有时候还会好长时间没回家,但我也从来没有问你去哪儿了。”
不是不问,而是不敢问。妈妈并不喜欢他烦人地问东问西。
直到她最终去世,林选才知道自己母亲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他没资格指责母亲不关心他,因为他同样不关心自己的母亲。
“你……还冷吗?”林选又问,苦笑着说:“你之前总吵冷的,可能你不记得了,你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我给你盖过很多次被子。这里风这么大的话,你应该会很冷吧……”
说这句话时,恰好有一阵风吹来。
现在算是早秋,这个时候的下午,阳光不骄不躁,风也很轻柔,吹得墓碑旁的常青树哗啦啦地响,吹动墓碑前金色花朵跳出欢快的舞。
“这次我跟舅舅一起来的,您说得没错,舅舅把我照顾得很好。”林选说:“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最好的人,跟他呆在一起我很安心。还有妈妈,我现在开始在上学了,学校也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为着自己的梦想在努力,我好像也被感染了,每天都斗志昂扬呢~”
说到这儿,林选咯咯笑出了声,也放松了不少,想说的话滔滔不绝地讲述出来。
“我想考A大,那是舅舅之前上的大学,我现在上学的高中也是舅舅念过的,班主任也是舅舅以前的班主任。我知道要考上A大很难,舅舅也知道很难,但是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我不行的话,我倒是希望他能打击打击我,再在这样下去,我可能真的会做异想天开的事了,哈哈。”
“我也有交到朋友,舅舅也希望我能交到朋友,不过他上大学去了,这次放假他回来了还约我出去玩,我想我好像没时间见他了~还有啊妈妈,今年暑假的时候我跟舅舅一起去海边玩儿了,大海真的好漂亮!你有去过吗?你应该去过的吧~”林选苦笑一下,看向他放下的金灿灿的花:
“刚才舅舅说让我挑一束你喜欢的花,但是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只记得你有抱回来过一束金灿灿的花,你那天很高兴,说明你是喜欢它的吧……对不起妈妈,我话是不是太多了?”
林选沉默一会儿,抬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说:
“妈妈,我已经离不开舅舅了……,我也知道这好像不太对。我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也从来没有觉得你对我不好,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但那样的生活……我也真的不想过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完这些话,他又把墓碑擦了一遍,才站起来,看向不远处的林骄。
在不远处等着的林骄一直在注意着林选。看他时而呆呆地站着,不一会儿又蹲下,一会儿又摸摸墓碑,一会儿又摆弄摆弄花束。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林选确实有很多话要对他的母亲说。自从他开始观察,林选的嘴一直就没停下来过。
他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的话,一会儿得让他先喝点水了,要不然嗓子会干。
他也好奇林选在说些什么呢?
有提起过他吗?
林骄最后看到林选又把墓碑擦了一遍后站起来看向他,似乎在告诉他,他已经说完悄悄话了,你可以过来了。
林骄走了过去,看到林选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刚才哭过了。他没拆穿,而是转头看向墓碑,现在墓碑已经被擦得放亮。
无论是谁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块冰冷的石碑也会难过,更何况还是一个跟自己有牵绊的人。他尚且如此,林选应该会更难过。
那他感到难过吗?
实话说,他并不是很清楚此刻的心情。
他的存在只是作为姐姐的替代品,他从被领养那一天起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养父母说起姐姐。他曾经对姐姐充满仰慕,那样强大又完美的人,成了他一直以来的向往。
他是到上高中的时候才深刻意识自己只是姐姐替代品的事实。
从那个时候起,父母对姐姐的厚望被转移寄托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开始羡慕姐姐的勇敢与果断,并在心里种下一颗要反抗的果实。
结果成了毁灭养父母信任的开始。
姐姐啊。
他在心里说:我和小选都是因你诞生的人,我们到现在都还在被你影响,在未来也很有可能被你影响。如果我们要是都像你一样勇敢,是不是也会活得更轻松一点?
我感谢你信任我,把小选托付给我,他现在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也因为他渐渐走出曾经的阴霾。
还有件事情我需要跟你道歉。
我跟小选,我们都爱上了对方。不管是我自私的想要拥有他,还是只是为了给予他更多的爱,请你原谅我。
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没办法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