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真是见鬼了（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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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程确和周芫在同一家福利院长大，命运以不同的方式抛弃了他们——宋程确被父母遗弃，周芫则在父母双亡后无处可去。
周芫三岁来到福利院，瘦弱得像随时会折断的芦苇，很快成了被欺凌的对象。他试过哭泣，却发现眼泪只会让枕头更湿。于是他学会把委屈咽进肚子里，用沉默筑起一道墙。
宋程确是福利院里的异类。他并非天生强悍，也曾因瘦小被欺负。但他骨子里有种不肯低头的倔强，像野草在石缝里挣扎。当他长成少年时，已成了这里无人敢惹的存在。
十岁那年秋天，他第一次注意到周芫。
阴雨绵绵的午后，宋程确在锅炉房后看见周芫被抢走馒头。男孩没有哭闹，只是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半个馒头，拍掉灰尘，小口吃完。宋程确在他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隐忍——那是他自己曾经有过的眼神。
真正让宋程确出手的是那个冬夜。
周芫因不肯交出新棉衣被殴打。衣服被抢走后，他独自躲在院子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间，肩膀微微颤抖。
深夜，宋程确走到后院。月光清冷，他看见那个瘦小身影蜷缩在墙角。
“喂。”他出声。
周芫受惊抬头。看清是宋程确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期待。
“我被赶出来了。”周芫声音带着哭腔。
宋程确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扔过去：“穿上。”
外套带着体温，周芫愣愣接住：“谢谢。”
“不用。”宋程确别过脸。
他带周芫来到锅炉房后的角落。“以后躲这里。”
从此，两个孤独的灵魂在暗处靠近。
白天，他们维持着原有形象——宋程确是人人畏惧的刺头，周芫是懦弱可欺的受气包。
但夜晚，周芫会悄悄来到那个角落。有时宋程确会在那里留一点食物；有时他们只是并肩坐着，听周芫用细小的声音诉说委屈。
“今天李强又推我了......”
“不会躲？”
“躲了，没躲开......”
宋程确从不流露关心，但开始期待这些夜晚。周芫渐渐发现，这个看似冷漠的少年，会在冬天偷偷把热石头塞进他手里。
有一次，周芫被堵在厕所泼冷水，宋程确“恰好”路过。他什么也没说，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那些孩子落荒而逃。还有一次周芫发烧，宋程确翻墙找退烧药，回来时手心被划破，却若无其事地把药塞进他嘴里。
“为什么对我好？”周芫小声问。
宋程确沉默良久。
他也不知道。
时光流转，宋程确成年那天离开了福利院。临行前，他在那个角落找到周芫。
“等我。”
周芫重重点头，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两年的分离让情感愈发清晰。宋程确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深夜里总会想起那个怯生生却坚韧的男孩。周芫在福利院里数着日子等待，把思念写在偷偷藏起的纸片上。
再见面时，宋程确停在福利院门口。他找到长高不少的周芫：“收拾东西，跟我走。”
周芫看着他，眼中闪着泪光：“好。”
他们的小家在城郊老房子里。宋程确在外打拼，周芫打理家务。每个深夜，总有一盏灯为晚归的人亮着。
某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周芫蜷在沙发上睡着，眉头微蹙。宋程确蹲在沙发前，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份感情早已超越友情或亲情。
他俯身，极轻地吻了周芫的额头。
周芫惊醒，对上宋程确深邃的眼眸。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十年的陪伴，暗夜里的温暖，以及一种从未见过的、炽热而温柔的情感。
“程确......”他轻声唤道，声音里没有惊讶，只有确认。
原来他们都在等待同一个时刻。
没有华丽的告白，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他们自然而然地相拥，就像寒冬里相互依偎的两个人，终于承认彼此是唯一的温暖。
窗外雷声轰鸣，而屋内，两个曾经被世界抛弃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归处。
宋程确和周芫在城郊的老房子里安了家。日子清贫，却是他们从未尝过的安稳。宋程确用他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冷漠的外表下，是只对周芫一人流露的、笨拙的关切。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次意外的出差打破。
一笔至关重要的生意，关系到他们能否真正在这个城市扎根。宋程确必须离开几天。
临行前，他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反复检查门锁。
“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的焦躁，“等我回来。”
周芫压下心头那丝因分离而起的不安，乖巧点头：“嗯，我等你。”
宋程确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转身离去。那股莫名的、仿佛要失去重要东西的恐慌感，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达到顶峰，却被他强行压下，成了日后无数个日夜啃噬他的、永恒的悔恨。
当晚，夜深人静。
隔壁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女人尖锐的哭喊和男人粗暴的怒吼。老旧小区的隔音形同虚设，那些不堪入耳的字眼清晰地钻进周芫耳中。
他蜷在沙发上，下意识抱紧了膝盖——这是他从福利院就养成的、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宋程确叮嘱过他不要多管闲事。他应该听话的。
可是，争吵声逐渐演变成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女人微弱的呜咽，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那寂静比先前的吵闹更令人心悸。
周芫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害怕，但他无法对可能发生的悲剧视若无睹。是宋程确给他的这点点温暖和勇气，让他最终战胜了骨子里的怯懦。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打开了家门，想去查看情况，哪怕只是出声制止也好。
这个出于善良的决定，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推开虚掩的隔壁房门，正撞上刚刚失手杀死前女友、满手鲜血、惊慌失措的男人——陈富阳。
看到周芫，陈富阳眼中的恐慌瞬间被狠厉取代。
绝不能留下目击者！
周芫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后脑便传来一阵剧痛。钝器狠狠砸下，视野瞬间模糊，天旋地转。
他软软地倒下去，意识抽离。
陈富阳一不做二不休，将昏迷的周芫拖回他自己的家中，反锁了卧室房门。他要制造一场意外火灾，让所有罪证和目击者都灰飞烟灭。
汽油被泼洒在楼道、木质家具上，打火机的微弱火苗触碰到液体的一刹那，烈焰轰然而起，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周芫是被浓烟呛醒的。
后脑的剧痛让他几欲呕吐，喉咙和肺部像是被火烧灼。他挣扎着爬到门边，用力拍打、呼喊：
“救命……开门！开开门！”
回应他的，只有火焰噼啪作响的狂欢和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用尽力气去拧门把手，指甲在试图撬开门缝时崩裂，在门板上留下几道模糊的血痕。
门，纹丝不动。
他被锁住了。
这个认知像最后的冰水，浇灭了他求生的希望。
“是那个人……他要烧死我……”
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浓烟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酷刑。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蜷缩在门后，像小时候在福利院被欺负后那样，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可这一次，再也没有一个叫宋程确的少年，会带着一脸不耐烦，却把温暖的外套扔给他了。
在意识被彻底吞噬前的最后一刻，所有的恐惧、痛苦、对生的渴望，都凝聚成了一个无比清晰、带着无尽委屈与思念的念头，如同烙印般刻入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宋程确……”
“你在哪……”
“你为什么不在……”
“我好痛……”
“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火焰最终吞没了整栋大楼。许多人在睡梦中或逃跑途中丧生。周芫因吸入过量浓烟及严重烧伤，在极度的痛苦与对宋程确无尽等待却未能见最后一面的巨大遗憾中，停止了呼吸。
而他至死都不知道，那个他呼唤着的人，在遥远的异地，在同一时刻，心口骤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一遍遍拨打周芫的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持续的忙音。
窗外，映天的火光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燃烧，如同一场无声的祭奠。
屋内，那个曾经被世界抛弃、好不容易找到归处的灵魂，在炽热的炼狱中，带着未能说出口的告别与等待，再一次，也是永远地，陷入了孤独的沉寂。
他成为了一个被火焰与遗忘囚禁的魂灵，一个因极致痛苦和未竟执念而生的——“被守护的遗忘者”。
宋程确感到不安，匆匆地结束这场出差。
突然，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他心头莫名一紧。电话那头是官方而冰冷的声音，通知他家中发生火灾，请他立刻返回。
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站在那片依旧冒着青烟的焦黑废墟前，看着刺眼的警戒线在风中飘荡，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有工作人员上前，语气沉痛地告知他，遇难者的遗体是在卧室门后发现的，形态蜷缩……后面的话，他听不清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扇被抬出的、扭曲变形的卧室门上——上面有几道清晰的、已经发黑的血色抓痕，深深地嵌进木头里。
他的周芫，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周芫，在最后时刻，该有多痛，多怕？
警方迅速锁定了嫌疑人，隔壁那个叫陈富阳的男人。
纵火原因被推测为情感纠纷引发的报复社会。然而，关键证据在滔天大火中湮灭，加上陈富阳家似乎有些背景，一番运作之下，最终，竟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
法庭外，记者簇拥着陈富阳。
他对着镜头，甚至扯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随即钻进了豪车，扬长而去。新闻照片下，是无数网友愤怒的声讨，但很快，又有新的热点覆盖了旧闻。
宋程确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嘶吼，没有流泪，只是转身，沉默地走回了那片埋葬了他所有温暖与光明的废墟。
他没有搬走。
他在焦黑的、散发着呛人烟尘味的“家”里清理出一小块地方，就在那扇带着血手印的卧室门边，铺了一床从灰烬里扒出来的、勉强还算完整的棉被，每晚就睡在上面。
他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门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他心爱的少年最后绝望挣扎的模样。
恨意与悔恨，像藤蔓缠绕着心脏，日夜不休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也淬炼着他的意志。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
他每天去买一斤牛肉，用最锋利的刀，反复练习，直到能将肉片得薄如蝉翼，透光可见。
他在网上购买了高强度喷火枪，在无人的郊外测试，将手靠近幽蓝的火焰，直到皮肉焦糊，空气中弥漫开与那夜别无二致的焦糊气味。
他面无表情地处理烧伤，他还需要这双手，完成最后的事。
陈富阳逍遥了没多久。
在一个他照常醉酒放纵后的深夜，在停车场，被宋程确用浸透药物的布巾从身后捂住口鼻，拖进了一辆不起眼的厢式货车，运往早已准备好的、位于废弃工厂深处的隔音密室。
当陈富阳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醒来，看到穿着厚重防护服、眼神如同万年寒冰的宋程确时，他所有的醉意和侥幸瞬间蒸发，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铁锤精准地落下，敲碎了他的膝盖和肘关节，让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冰冷的手术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翻飞，薄薄的皮肉被一片片剥离，如同宋程确曾经日复一日练习的那样。密室里回荡着非人的惨嚎，却被厚重的隔音材料吸收，传不到外面分毫。
“你放火的时候，”宋程确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听到有人求救，听到有人拍门了吗？”
陈富阳已经无法回答，只能用残存的意识感受着地狱般的折磨。
最后，宋程确拿出了那把喷火枪，将切下来的肉烤熟。
幽蓝的火舌喷涌而出，贪婪地舔舐上陈富阳的肉，更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哀嚎再次响起。
陈富阳不知道自己惹了一个怎么样的魔鬼。
宋程确看着那跃动的火光，恍惚中，仿佛又看到了门板上那个绝望的血手印，看到了他的周芫在烈焰中回头望他，眼神里满是委屈和依赖，仿佛在问：“程确，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火焰停止了。
宋程确将烤熟的肉用盘子装了起来，放在了陈富阳的面前，“这是你今晚的食物。”
随后，宋程确将他的哀嚎隔绝在门外。
就这样反复几次，陈富阳受不了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着宋程确他杀死，给他一个痛快。
宋程确厌倦了这无聊的游戏，大发慈悲地将他烧死了。
复仇完成了。
第二天清晨，宋程确登上了租住的那栋楼的顶层。
晨光熹微中，他俯瞰着下方那片焦黑的废墟——那里曾是他的家，有他爱的人，有他们所有的温暖记忆。如今只剩灰烬。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冬夜，周芫蜷缩在福利院墙角，冻得鼻尖通红。他脱下外套扔过去，嘴上说着“冻死了也没人给你收尸”，心里却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冲动。
这些年来，他拼了命地想要护周芫周全，最后却让他以最痛苦的方式独自离开。
“周芫，”他轻声说，像平时唤他回家吃饭那样自然，“这次换我来找你。”
他向前迈出一步，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恍惚中仿佛看见周芫站在那片废墟上，仰着头对他微笑，伸出手，像在说：程确，我等你很久了。
坠落的过程很短，却足够他回味一生。那些温暖的、痛苦的、甜蜜的、绝望的回忆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定格在周芫窝在沙发里对他笑的画面。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清晨的宁静。
他最终落在了离那片废墟最近的地方，鲜血缓缓漫开，渗进焦黑的土地里，像是完成了一个迟到太久的拥抱。
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真是见鬼了（番外）